第5章 阳台对骂
一节活动课很快过去，白宋最终也没能把那个据说“擦擦还能用”的文件柜擦成能用的模样，只觉得眼前发黑——关于明天还要不要继续过来，还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从音美组回来白宋身心俱疲，说不好是因为洗铁的操劳还是精神的打击。
昏昏沉沉终于熬到了晚自习下课，白宋拿着闻警予给他那两件校服回了宿舍。
宿舍是开学就分好的，本班宿舍很难找到空位，所以转校生一般会分到本年级最后一个宿舍里。
所以白宋宿舍并不是满员，八人寝只有下铺四个人在住，成分也比较杂，两个信班的，一个不知道哪个学校比他早一些转过来的，一个是他。
七联的分班方式是自己研究出来的，统共分成“贤德礼义信”五个班型，整得花里胡哨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按成绩，贤班相当于精英班。
他在义（3）班，没被直接分进信班应该是学校看了他姐的面子。
当初宿舍也是按成绩分的，所以不难推测那两个信班的兄弟就是全年级倒一和倒二。
白宋后来才了解到，这俩哥们也不是七联本校的，而是高一就转过来的，不只他俩，七联从后往前数五十名，几乎就没几个是当初中考考进来的本校生。
白宋回宿舍跟那两个信班的先打了个照面，另一个转学来的不知所踪。
七联女生宿舍是独立卫浴，男生宿舍是公共水房，白宋行李早就被他姐提前送过来了，他跟那俩人简单点了个头，就拿上洗漱用具去洗漱了。
白宋出去后，那两个男生脑袋凑到了一起：“万狄老哥用两个月时间那个拿了个处分，你猜这哥们能撑几天？”
“你看他那个德行，”另一个男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是个人才，我猜他最多一个月。”
另一个人“啧”了一声：“大胆点，两周，两周时间他绝对把这个分给扣了。”
事实证明，白宋两个好舍友对他的期望值还是高了。
白宋捅娄子是等不到明天的。
一层楼有几十个宿舍，一共有四间水房，所以每一个都人山人海。
白宋顶着一头金发进去，竟使得嘈杂的水房短暂地噤了声，不过很快大家可能也觉察到不礼貌，低头该干嘛干嘛了，水房又嗡嗡乱起来。
白宋洗完脸，低头刷牙，突然听见靠最里面一排有人吵架。
有人七嘴八舌地劝架，所以吵得什么听不太清，白宋低头含着口水，两手撑着洗漱台，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学校也真是够奇葩。
号称全市升学率第一的高中，聚众斗殴的单子满学校贴，这还没待够一天，晚上又碰见吵架的。
他没理，用毛巾擦了把脸，拿上洗漱用具就回寝了。
那两个舍友看见他回来心虚地对视了一眼，噤了声，白宋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聊什么，冷笑了一声，没理。
窗外夜色压下来，一天起伏的情绪生了触手一样攀附在他的心口，堵得他心生烦躁。
他躺回床上，掏出手机，又莫名想起闻警予那张脸，以及他用似笑非笑的语气对他说的话。
“再被逮到就等毕业去教育处（一）拿。”
拿你妈。
他也不知是跟谁赌着一口气，用力摁下开机键，正要滑动解锁，宿舍门突然“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身形彪悍的男生冲了进来，还自带进场bgm。
“我去你奶奶的！你个王八羔子有能耐永远躲着老子走！不然爸爸我见你一次剁你一次！”
没有了嘈杂人声的阻挡，熟悉的声音和用词方式清晰地落进白宋的耳朵，白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果然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然而这人显然“公务繁忙”，还没来得及等他认个亲，彪哥已经横穿宿舍打开阳台门冲到了外面的阳台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宿舍多了他这个大活人。
同时他嘴也一直没闲着：“你他娘往宿舍里躲什么？十二生肖你属王八的？敢挑事不敢打架是吧？你有种你就给我出来！”
白宋：“……”
他发小好像是那个大炮仗。
还得是二踢脚。
白宋跟出去，想看看是哪路神仙把他兄弟惹得又滋滋窜火星子，从水房一直骂回宿舍，却不想看见的又是个熟人。
这世界真小。
大概那人是不想跟他在水房对骂，躲回了宿舍，谁想万狄不依不饶，没有追他回宿舍，而是跑到阳台去喊人，那人没办法，只能从阳台出来，这会正抱着臂在隔壁阳台站着。
他也瘦也单薄，但没白宋这么高，架着副眼镜看着还怪斯文的。
只是他说话的方式实在是一点都不斯文，还是和以往一样的阴阳怪气。
“万狄你别丢人了成吗？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这是七联。白宋那废物不在这了，你也不该进来，好好的风气全让你们这些校外的蛆给搅合了，白宋都从二十七中退学了，你还在这挣扎什么呢？赶紧去陪你那好主人吧，疯狗。”
白宋倚在阳台门的门框上，静静听着他说。
“我呸！白宋退学的事我都不知道，你倒是对他怪上心，怎么着？到现在还觉得不平衡？当初裴强他们进少管所就不应该把你落下！”
万狄一提裴强这个名字，对面那人说话也拔高了两个调门，用手指着万狄好像要跳起来：“你别跟我提裴强！没完了吗？都快过去两年多了有意思吗！柳向东死了，他死得活该！白宋你俩初三上蹿下跳一起到校外堵我，最后你俩差点一起被开除，不就是为了他吗！妈的想起来白宋那个疯子我就火大，连老师都敢上手打……”
后面白宋不再听了。
想起两年前的那桩事，他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厮打在一起的裴强和柳向东，看见锋利的刀刃浸透了血从柳向东身上拔出，看见惊慌失措的裴强，看见柳向东干净的衣服沾满了血……
那一刻他才终于觉得自己走错了路。
“单明聪！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你真以为在七联我就不敢再打你一次是不是？”
单明聪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痛脚，脾气也彻底上来了，大声骂回来：“打！你打！最好到校外套上麻袋再打！省得跟初中似的打完差点被开除！”
万狄似乎被他这句话激得更火大了：“你特么还敢跟我提初中……”
“怎么打用不着你教我，有那一天。”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万狄。
单明聪终于发现了暗处的人影：“谁？”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校外的蛆。”
万狄转过头去，就看见白宋点了根烟，精致的脸一半被宿舍灯打亮，另一半藏在黑暗里，一明一暗的交界处恰好勾出他瘦削而锋利的轮廓。
白宋说：“东哥的事，早晚会跟你算清楚的。”
他说话没有万狄那么大火气，就好像没带情绪，正因如此，反而字字清晰。
单明聪还没接话，反而是万狄“嗷”一嗓子，差点直接从阳台跳下去。
他还以为见到了鬼。
刚在水房光顾着骂单明聪，听人议论那个黄头发的转校生他也没顾得上看。
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个人是白宋。
白宋本来心里有一尺的火气，被万狄这嗓子一吼愣是窜到了一丈高，他一把揪住了万狄衣领把他拉过来，低声喝道：“吵架呢，兄弟！专业点，你这一嗓子太你妈给我跌份了。”
“你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万狄寻思还跌份呢，他都差点坠楼了，这太吓人了可。
白宋：“等会再说，一句两句我说不清楚。”
单明聪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先是心虚，随即又态度轻蔑道：“哟，我当谁呢？你俩还真是两条疯狗到哪都粘着，怎么？组团到七联拉屎来了？”
“单明聪，我特么告诉你……我操！谁？”白宋话刚说一半，不知被飞过来的什么东西打中了肩胛骨，疼得他差点没当场跪下。
那玩意大部分撞上了墙，“哐啷”一声落在地上，居然是个晾衣杆。
看样子不是瞄准他扔的，但阳台地方就那么大点，又被一大坨万狄占去了一半，即使瞄着没人的地方扔也还是不免打到他。
白宋扶着肩膀转头看过去，就看见另一个隔壁的阳台，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应该是刚洗完脸，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五官模糊，却不知因为哪里的灯光映射，唯有一双眼睛看起来亮得吓人。
身后突然传来“砰”一声关门的响动，白宋转过头，方才单明聪站过的地方空空如也。
单明聪跑路了。
下一秒，连宿舍的灯都给熄灭了。
白宋：“……”
还真是属王八的。
白宋肩膀抽痛之余脑子飞快地想——他们宿舍是高二全年级最后一个宿舍，所以隔壁宿舍应该就是高三的第一个宿舍，也就是高三贤（1）班的宿舍。
所以那个人应该是高三的。
看他身高气质，以及单明聪看见他就跑，应该不难猜出他应该是——
好了，成就达成。
高二义（3）班白宋，阳台对骂。
白宋拿出嘴里叼着的烟，慢条斯理地捻灭了烟头扔到了楼底下。
然后转头微笑——
“嗨。”
闻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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