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宋夕
见着他的到来，宋涟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直直笑了好半晌才停下来，对上他无奈的目光，又俯身笑了个半死。
这是有多久，席郎没见过他这么笑了？好像有八九年了吧，从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爱笑爱闹的少女嫁为人妇之后。
垂眼掩下眼底的追忆，在他对面坐下，瞧了眼坐在他身边也跟着笑个不停的林舒，又瞥了眼仰望着他一言不发的薄庆。
最终还是选择朝着薄庆勾勾手，“你五师妹上午又惹了什么事？”
踱着小步子走到他身前站定的薄庆，眼底鲜活的情绪一闪而过归于平静。
也没回头瞧一眼听到问话脸色僵住的林舒，便乖巧道：“砸了锅炉、惊了飞马；打了张家长子、骂哭了前来讨罪的张氏；揪了老师傅的胡子、掀翻了书屋——”
“停停停！”听起来格外漫长的话语被皱紧眉头的席郎连声叫停。
瞥向早就乖乖站在一旁的林舒，曼声道：“这一早上你还挺忙的啊？不是说来取剑的吗？”
小姑娘低着头不敢接话，不知何时止住了笑意地宋涟，在此时替她接上。
费力提溜着一个长盒扔给了他，朗声道：“这事她自然忘不了，干前面薄庆说的那些事之前，就先把这事办妥了的，也算分得清轻重了。”
接过重剑止住闷哼，席郎甩了他一个白眼，“说我不着调，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哪有你这样带孩子的？”
宋涟又是笑笑道：“我是他们的叔叔，又不是亦父亦母的师尊。”
这话堵得席郎好一阵无言。
半晌才无奈转向林舒道：“回山里再好好跟你算账。”
言罢招手道：“过来吧，别以为赖在你宋叔叔身边，他就能护得了你。”
小姑娘纵使万般不愿，内心也知道自己今日祸事惹得有点多，要想受罚得轻些，乖乖听话才是王道。
瞧了眼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站定的两小孩，席郎沉默少顷，挥手道：“你们师兄妹先出去等为师。”
将两小孩赶走，他便转向知晓他有话要说，恢复一脸淡然地宋涟。
“听说——你近日接了一笔大单？”
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意外地宋涟，淡然颔首道：“小秦那边出事了求你去了是吧？”
果然，宛水城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席郎脸色稍有凝重起来，“你早就知道茶山那边出了事却一点都不插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热茶，说了句上下文不搭的话：“这茶我喝了二十年了，一直品不出来到底有哪点值得追捧的。”
继承了祖祖辈辈奉献一生的产业，却直言不明其好在哪的他，让席郎沉默了许久没有出声。
直到，他又说了句不着边的话：“罗浮城，与姜城相隔并不远。”
这时才猛然抬起头的席郎，一脸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你是想把你爹从土里气活过来吗？！”
淡然瞥了一眼在他看来有些大惊小怪的席郎，“你有什么好激动的，从我接过宋氏茶庄开始，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不是吗？”
“……”又是一阵哑然，席郎才道：“是，我是知道，可我以为——”
“以为什么？”冷笑一声反问，“以为我好生经营了五年，便以为我忘了此前的事？”
“不，我不是……”
席郎知道他忘不了，不止他忘不了，席郎自己也忘不了。
“席郎，我的日子剩不了多久了，你不要阻拦我。”宋涟冷声说完便转过了身，不愿再与他交流。
席郎唇嚅嚅几番，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话：“迁怒于茶庄并没有意义，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而我，也不可能看着你把她最后存在的痕迹毁掉，何必这样惩罚你自己呢？她要是还活着，绝不愿见着你现在的样子。”
说完便见着了预想中的宋涟暴怒的样子。
“砰！”精致得茶具被他猛地一把扫到地面碎裂一地。
只见标准水乡人士，清俊文雅模样的他，此时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暴露，毫无此前那个贵公子的模样。
“你明白什么？！你如何知晓她活着不愿见到我如今的模样？！我倒是觉着这都是她想见着的！她巴不得这个将她送入火坑没有人情味的家，在七年前随着她一起消失！宋氏欠她的！你明白吗？！”
席郎从不知，这些想法竟在他心里憋了七年，到此时日无多之时，才愿意倾诉出来。
唇紧紧抿得煞白一片，眼底震惊无法掩藏。
“我本以为，你是在将她少时佩剑送给薄庆那一刻，才打算好了这一切，如今看来，在七年前，你便想好了是吗？”
面色渐渐归于平静的宋涟没有抬头看他，而是自顾看着那一地狼藉，无谓道：“是又如何？”
“如果我说——宋夕不是这样想的，你会改变想法吗？”
“你什么意思？”宋涟猛地抬起了头。
“你认为我为什么突然会去姜城？”席郎眼神幽深。
宋涟眼底的淡漠渐渐转变为震惊，“你，你的意思是？”
席郎点了点头，“她并不恨你，也不恨宋氏，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兄长，你最明白她的想法的不是吗？”
“我以为，以为——”
后半句怎么都说不出来，席郎却也能明白，是以为那孩子早已经随着她一起离去了。
“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本来我也想等你身子好些再告诉你，如今看来，没这个必要了，你左右都不想活了，我便要为他着想，留下一些他母亲的东西给他。”
宋涟脸色似哭似笑的几番转变，而后蓦地直直望向他，“你是从何得知他的存在的？竟能狠心丝毫不告知于我？”
“……”这能怎么说？告诉你这是一个游戏世界？我是从人物剧情寥寥几句身世介绍推算出来的？
这自然不能说，席郎只能开始瞎掰：“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我从寒州归来时，机缘巧合听闻他人谈论，姜城北边那片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土的地方，有人生活的迹象，这才有过后将他带回来的结果。”
“他与宋夕其实很像不是吗？”
陷入沉默的宋涟，闻言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很像，茜茜小时候也是这样乖巧懂事，却又极为黏人，我们不管去哪，身后总有个她这么个小布点跟着……”
说着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也蔓延开了一抹由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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