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怎么说来的都是鬼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这般秀恩爱，令人咋舌。无常本想阻止，可每至人间中元节这天，法力受限，灵力薄弱，方才隐去身形消耗了过多的鬼力，力量凝于掌心却无力使唤出来，只能任凭鬼兽这么“啪”的一下，粘在自己身上。
“哎哟，好俊的两个娃娃。鬼君您哪儿找来的？咦？仙界的人？”
兮何紧紧抱住重钰，看着这长相着实吓人的玩意儿。鬼兽哼唧了一番，就你们仙界的人长得好看？
“丫头，我可是冥帝座下鬼兽，你怎能用这般眼神瞧我，也忒无礼了些。”
“人家没见过这么丑的嘛。再说冥帝的坐骑分明是山虎，口出狂言，大言不惭。”兮何眼睛一瞥，怼的鬼兽是哑口无言。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娃娃，论资排辈，我是坐骑那会儿，山虎还不知道在哪个泥坑里打滚呢。”
兮何做了个鬼脸，和一个女娃娃较劲着实有伤大雅，俗话说好兽不跟女斗，还是身边的男娃子比较招人喜欢些。鬼兽硕大的身形在重钰身边嗅了嗅，转了个圈。额间奇形怪状的疤痕引得它盯了许久，分明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百鬼夜行，鬼界中人沿着街巷时不时的闹出点“恶作剧。”人间都说中元节午夜时分不要外出，果真是极有道理，只是肉身凡胎哪里瞧得出这些个俏生生的鬼君。无常不喜这些，仍旧是一个人站在河岸背负着手，清冷的眼神若有所思。
鬼兽知道这天无常不喜欢有人打扰，就在河岸旁变出了一盅酒，化成人形，自饮了起来。兮何起了身鸡皮疙瘩，觉得还是兽形的样子比较好看些。
“两位小仙君喝酒吗？”鬼兽拿着酒樽对重钰和兮何递了递，重钰接过，浓浓的花香从绛红色的液体中飘出来。浅酌一口，香甜的果子味入喉而过。
“怎么样？这加了护心树叶酿出来的果子酒比起那天宫的琼浆玉液，简直堪称上上品。”
重钰心底下一阵苦笑，自己的父君派了那么些兵将守护护心树，真真护了个寂寞，这些六界中人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不成是装装样子的吗？听说父君当年竟然将护心树作为聘礼迎娶娘亲，看来这西海的镇海之宝在他眼里，不过就是棵树而已。
“你们是哪个府邸出来的仙君？怎么称呼？”
“他叫重九，来自西海，我叫兮何，是个散仙。”
鬼兽心想，这女娃虽然嘴巴厉害，倒也是个不记仇的。长得一副清秀可人的容貌着实让人喜欢。
“幸会幸会，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鬼兽，那位是无常鬼君。”鬼兽指了指远处的藏青身影。身影微动，掌间化出一个球一般黄澄澄的河灯来，顺着水波飘走了。
“哎呀，这还是头一遭看到呀！鬼君咋也捣鼓上凡人这些习俗来啦？”
“无常鬼君也有思念的故人吗？”
河水泛着微波拍打着河岸，月色隐匿在云层中折射出微弱的幽光。往事浮上心头，化成一声叹息散在午夜的风中。
“鬼君甚少和旁人提起这些，不过对我嘛就不太一样。”鬼兽嘿嘿一笑，将酒樽里的果子酒一饮而尽：“鬼君有个哥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竟然自灭元神，人间中元节这天阴阳相交，那些残缺的魂魄会收到召唤到达洛水的尽头。鬼君每年都来河岸等他哥哥的魂魄。”
“他…找了…找了很久…吗？”
“小仙君怎么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鬼兽笑笑，翘起二郎腿，躺在地上看着忽明忽暗的星星叹了口气：“自从认识鬼君后，也就找了几十万年吧。”
“几十万年！？”
兮何惊呼，重钰朝那夜色下的背影望去，凉意袭上心头，染了些许寂寥。若是他哥哥尚有一丝魂魄留在世间，怕是也早就被他找寻到。这无常鬼君心如明镜，何苦放不下执念。
“重九小仙君额间的疤痕是天生的吗？”
鬼兽岔开了话题，重钰有些慌张，生怕被拆穿身份。
“是…”
“哦。那西海的重钰小龙君听说生下来额头上也有个疤痕，不对，是龙印。这事儿可是真的？”
“我…灵力…低。没…没见…过…小龙…君。”
“哦。那倒也是。那些灵力强盛的西海贵族连生下来的娃娃都非凡俗。你这么磕磕巴巴的，想来连进龙宫的资格都没有。”
重钰红了脸，放下手中的酒樽不再说话，鬼兽自知失言，转头开始安慰起来。
“哎呀，我鬼□□朋友向来不在乎什么灵力高低啥的。小仙君骨骼清奇，眉眼坚毅，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个贵人命。我鬼兽担保不出个几千年，小仙君一定名震六界。那时候可不要忘了兄弟我呀。”鬼兽往重钰身边蹭了蹭，重钰点了点头。
“冥帝，这是无常鬼君放的河灯，我给您拿回来了。”
一个司职引渡的鬼君拿着那个明晃晃的河灯摆在胆凫面前。胆凫皱了皱眉，这人间各式花样的河灯着实见过不少，这无常怎么说也是个博古通今之人，弄个什么形状的不好，偏偏弄个“球”出来。于是一拂衣袖，将河灯仔细收在了灵墟之中。
无常迈开步子，向远处走去。鬼兽作别后，立刻化成兽形跟了上去。
“鬼君这是怎么了？这才刚过寅时怎么就走了？”
无常不语，只是加快了步伐，没走多久，脚下不稳往鬼兽身边倒了下去。
“哎呀无常，你不要吓我呀！”
“背我回鬼界。”
“好好好，你撑住。”
疾风在耳边呼啸，无常伏在鬼兽身上，消失在洛水的尽头。
“阿九，我还挺羡慕无常鬼君的哥哥。如果有一天我的元神也消散了，你会在这里一直等我吗？”少女漫不经心地问起，神仙的寿命悠久，又岂能希冀长情一说。等神仙仙逝，万事作古，又有谁能记得她呢？
“我会…会…等你。”
少女猛一转头，心头却是一震。漫天的星光映在他眼里，沉静而又亘古悠长。
一个绛红色的身影轻巧地落在了北海结界之外。结界受到细微的灵力波动，闪现出银白色的光芒。北海乍一看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少年手中化出一把罕见的法器，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法器通体玄黑，却是一万年前仙族攻破妖界所用的那把法杖，刚触及结界，白色光芒大盛，引起了地面地震动。不远处，忽而搅起一团尘埃，伴着雷鸣般的声响，迅速朝这少年所在之处移动过来。少年腾空，法杖发出金色的光芒朝结界刺了过去，不料这北海的结界竟然会排斥一切外力。灵力和法器不光不起作用，反而反作用于施法者身上。少年胸腔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强行运气才抚顺了被震乱的灵脉。这时，那团扬起的尘埃停止了移动，黄色的沙尘扑面而来，少年屏住呼吸，定睛看过去。昏黄的尘埃中突然窜出一条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朝自己咬了过来。擎天的身躯遮天蔽日。少年大惊，翻身一跃立在巨蟒背后，却脚步不稳从蟒背光滑的鳞甲上滑了下去。法杖发出轰鸣，在手中颤抖。巨蟒盘旋着身躯将落下来的少年囚困住，这时法杖发出金色的光芒，朝它眼中刺了过去。北海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暗红色的蛇血飞溅了出来，巨蟒失了一只眼睛，怒极而起，蟒尾将刺入眼里的法杖拔出一折而断。紫色的瞳孔中红光大盛，蛇腔内发出沙哑的一声嘶吼，突然一个转身，万千鳞片化作羽箭般朝少年射了过去。少年以仙灵为咒，召唤出护体的仙印，挡住了铺天盖地而来的蛇鳞。蛇鳞贯入地底下数丈深，仙印越来越薄弱，随着少年灵力的不断损耗，终于出现了一条裂缝。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一个小巧的身影落在了巨蟒身上，抓住了一个鳞片，微弱的灵力不断击打蛇头，惹得巨蟒用蟒尾往头部扫了过去。
“阿九小心！”
兮何呼喊着救下少年，重钰手一松，避开了袭来的蟒尾一击，落到了地上。正要赶去和兮何会和，这时巨蟒忽地腾空而起，四周顿时飞沙走石，三人睁不开眼也迷失了方向。
“阿九，小心啊！”
“兮…兮何，在哪儿？”
“我在这儿，在你右边。”
重钰逆着风朝兮何走去，紧张地戒备四周。
“阿九！小心！它在你身后！”
重钰来不及躲开，蛇口已到，一下子便被巨蟒吞了下去。
“阿九！”兮何撇下少年，朝巨蟒隐去的方向奔了过去。少年强撑着，本想拦住她。刚触及她的衣角，视线便开始模糊，随后失去了意识，脚下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一阵强烈的威压自北海上空而来，沉淀了飞起的沙石灰尘。冷冽的寒意席卷了周围数十里海域。兮何朝上方看去，幽暗的空中，一个女君冷冷地看着自己，远去的巨蟒仿佛受到召唤般折了回来，看着它少了鳞片护体，还失了只眼，母姜沉了沉眼：
“是谁伤我护海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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