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狭路相逢
一瞬间，萧瑶吓得呆愣在原地。
坐在床上的黑影也早已注意到子夜时分推门而入的女子，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正目光灼灼、毫无游移地看向她。
那姿态，宛如尖牙利爪，埋伏在黑暗中狩猎的猛兽。
一时间俩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是不敢发出声响，一个是不屑于发出声响。
“你是……你是？你是闯空门的？不要杀我！哇……我很有钱，我很有钱，我现在都拿给你！只求好汉饶我一命……”萧瑶突然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哭喊，她一边嚷嚷着希求外面有人可以听到，一边猛地扑向床边的梳妆台，胡乱地向外扯出珠宝首饰。
各色滴翠的精致簪子，镶满珠玉的名贵手串都被她从妆箧中抖落了出来，她顾不得挑选，抓了一把。
接着萧瑶颤颤巍巍地双手捧着刚扯出的珠宝，哭得梨花带雨，一抽一耸地向床边靠近。
她壮着胆子，借着微弱的烛光，向床上看去，只见一个面色阴鸷的男子正坐于床的中间。
更恐怖的是，此人脸上竟有一条长长的疤痕，想来定是那亡命天涯的悍匪！
萧瑶来不及多想，一道寒光闪过，只一刹那，一把精巧的匕首就抵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哼，没想到吧！”
萧瑶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突然从梨花带雨的千金小姐摇身一变，摆出一幅冰冷至极、武林高手的姿态，寒若冰霜地盯视着男子。
她刚才假意去拿首饰，其实是拿藏于梳妆台抽屉中的匕首。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又是打哪条道上来的！你可知这里是哪里？好，那让我来告诉你，这里是苏将军府！苏迈你总该听说过的，世人皆知他阴狠歹毒，杀人如麻！”
“而我呢，就是苏迈的夫人，如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夫君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定会抓到你，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这男子早已注意到了萧瑶藏于袖中的匕首，却依然是一幅淡漠的表情，无半点反应。
当听到“苏迈的夫人”时，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倏尔又慢慢地恢复到半眯着的姿态。
萧瑶见这人毫无反应，心想，今日可真是遇到硬茬子了！
山里的野猪、豺狼她倒是遇到过几次，也从未怕过。如今这亡命之徒，她却也是第一次遇到，难不成今夜要丧命于此？
她咂咂舌，似是还在品味刚刚送入口中的蜜饯又似是在催促男子快做决定。
“怎么说？”她强装镇定，打算搏一搏。右手只一使劲，匕首逼着坐着的人抬起了头。
而那男子始终不发一言，俩人谁也不肯退让，犹如两只杀红了眼的困兽，瞪视着彼此。
“你是留我一条活路，带上这些金银珠宝跑，还是等着杀了我以后让我的大将军抓住你，让你生……不……如……死……”最后四个字，萧瑶皱起小脸，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道。
也不知够不够狠毒，萧瑶只想着死也要死得有气势！
正在俩人僵持不下时，门突然打开了，俩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欢雪推门而入。
还未等萧瑶喊出“欢雪快逃”，却见欢雪只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就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苏……苏将军！”
“啊？欢雪，你说这是谁？”
未等到回音，坐于床上犹如石雕一样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
他捏着萧瑶哆哆嗦嗦的胳膊，猛将她如小鸡一样拎离了地面。
那狰狞的面孔在跳动的烛光中慢慢逼近，逐渐放大，仿佛长出了獠牙一般，恐怖骇人！
“收起你的匕首，这东西伤不了我！”
次日清晨，萧瑶久违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梳洗打扮一番，她独自走在花园中赏景，说是赏景，其实她还让欢雪为她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罐子。
既然来了定州，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在定州收集些白露，说不定自己也能烹出好茶来。这样想着，萧瑶便在花园里四处游荡开来。
昨日被雨吹落的海棠花已经被清理掉了，许是苏锦吩咐了王管家，连海棠树都已经被移走了，重又栽种了些花草在原先海棠的位置上。
萧瑶突然平添了几分伤感。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边走边看，萧瑶想起来昨夜可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苏迈苏大将军。
苏迈的名字在整个南渊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苏老将军还在世时，苏家就已经顶起了南渊国军防的半壁江山。南渊国的敌人便是身处北疆的北冰国。几十年间，北冰不断在关北的大漠重重设兵，长年累月滋扰南渊的边界。
后来听闻苏老将军病逝后，北冰更是派大军压境，企图借机攻占南渊在北边的两座重镇然后南下与南渊作战。
此时，又恰逢南渊新帝继位，国内正是一片混乱、群臣无计之时。正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苏将军的的长子苏迈向新帝立了生死状，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前去应战。
当年仅16岁的苏迈，第一战就率领三百死士偷偷潜入北冰的营地。一举割去了当时领兵的北冰大将军的头颅，大挫敌军士气。
这一战，直接粉碎了北冰南下的意图，更让苏迈名声大噪！
再接下来的十年，苏迈所领的军队驻守在北疆，对北冰的战役更是屡战屡胜，一度让北冰忌惮起他的名号来。除了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北冰再不敢轻易大举进犯。
后来坊间传言不断，苏迈成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爱谈的传奇人物。
有人说，苏迈此人身高八尺，貌似野兽，青面獠牙，可四足奔跑！当年未用任何兵器，生生将那敌军大将的头颅撕咬了下来！
有人说，他生性残忍暴戾，心肠歹毒，杀人如麻！
有人说，苏迈是猛兽修炼千年成了精怪后投胎的，平常的武器必不会伤他分毫！
……
昨日一见，虽不似坊间传的那般添油加醋，亦能感受到苏迈令人胆寒的野兽气息，这可与辋川山林间的野兽有的一较！
想到这，萧瑶又回忆起昨晚被苏迈拎起来的狼狈景象，不禁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真是丢脸。
但说到底萧瑶是不忌惮苏迈的，非但不忌惮，甚至还有几分好奇，那是因为关于苏迈还有另一个更隐秘的传言……
正当萧瑶在花园里漫不经心的胡走乱逛，偶一听见好像苏锦的声音传来。
苏锦来了？怎么没有去找她？
萧瑶心上有些好奇，于是蹑手蹑脚靠近别院传出声音的一间屋外，轻轻将半掩着的窗扉拨开了一条小缝。
她蹲着，将眼睛凑近向里面偷看过去。
果然没听错，是苏锦！
此时屋内的苏锦已是哭红了双眼。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答应过我一定会在战场上小心的吗？如若办不到，又何苦来骗我！”苏锦死死地绞动着手里的手绢，极力克制住自己即将奔涌而出的情绪。
那人背对着萧瑶，但想必就是昨晚把她丢在床上就转身离开的苏大将军。
“如若不是千军医传来的口讯，我甚至不知你两个月前差点命丧漠北！”
千军医？！萧瑶一震。
这军医就是关于苏迈的另一个隐秘的传闻。
传闻苏迈不近女色，独于身边一位面容俊秀的军医交好，有断袖之癖……
苏锦的发髻早已散乱，额前的碎发被热泪打湿，批驳在脸颊上，她顾不得擦去眼泪，急切地拉住床上人的手。
“苏迈，你听姐姐的话，你把伤养好，我就让柯王去代你乞求陛下留你在定州好不好？你如果……我怎么和死去的爹娘交代，我也只好随你去了……”
那人却始终没有回应，房间内除了苏锦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再无其他的声响。
“我不需要柯王去向皇上求取什么。如若我也是贪生怕死的鼠辈，那我死了岂不是也无脸去见爹娘？”
“你！”苏锦一时气火攻心，头上的筋突突的跳动，一时间天旋地转。本生来体虚的她，只能勉强扶着床沿才没有跌足于地。
“我不许你说死字！”
苏锦抬头，深深瞪了弟弟一眼。
床上坐着的人想必也是后悔万分，赶忙起身想要去扶姐姐，却被苏锦猛然甩开。
苏锦咬着牙，含着热泪不发一言，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萧瑶看着苏锦出来的背影，不禁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来这里一年了，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可是萧瑶仔细想想，苏锦每逢初一十五定会邀她一起去城郊青涌寺，不为别的就为给苏迈求平安福。盼星星盼月亮，日日念叨，终于把行军打战的弟弟盼回来了。
谁成想弟弟却是因为受了重伤差点丧命才回来的，还口口声声嚷着“死”，唉，可叹可叹。
看这方向应该是向着她的房间去了，正待她准备蹑手蹑脚起身返回时。突听的屋内传来一声：“听够了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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