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漫漫兮

“唏律律……“一匹毛驴在众人面前不堪重负的倒下了，毛驴的主人还没来得及为跟了自己一辈子的伙伴伤心，周围无数的人们已然蜂拥而至，将刚刚倒下的毛驴撕成了碎片，来不及烧，便进入了数十人的口腹之中。

        那毛驴的主人见自己家的牲畜就这么被人吃光了，顿时愤怒了起来，拿着身旁的铁锹砸向吃毛驴的众人，他身旁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子，见自己家老爹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也杀向了人群。

        分吃毛驴的众人猝不及防之下，一瞬间好几个人便被这伙壮家子给撂倒了好几个，剩下的人眼见情况不对，立刻扑向了那老爹和他的儿子们，一时间整个道路都被堵塞了，后面的人，前面的人纷纷向着纷争的地方涌去，锅碗瓢盆落地出铛啷啷的声音，有的爬到众人的脚底，用小刀剜去死人的肉直接塞进嘴里，还有的人则见到倒地的人便刀把肉给剜下来，数十天的饥饿，早已经让人们失去了理智，他们现在只想要吃东西。

        血腥味开始弥漫开来，最开始干架的老爹还有他的孩子们此时早已经倒在了干渴的血泊之中，他的妻女们则是不知去向，地上倒了无数的尸体残骸，或许其中便又他们的妻女吧，活着的人继续往前走，后面走上来的人有时还会翻一翻那已经被剃光了的骨头，想从里面找点吃的，可前人又哪里会给别人留下些什么呢？

        石锋看着地上那几十具残骸，眼里很是失望，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此时石锋的妻子，磨娘也已经从队伍的后面走到了石锋的身边，在她的身边，还跟着三个小男孩儿，磨娘的手中则还抱着一个小孩儿，是个女婴，后背则还有一个男婴，一个两岁，一个七岁，可七岁的男孩着实看不出七岁的模样，瘦弱的跟四五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这五个孩子，都是磨娘和石锋的孩子。

        “爹，赶紧往前走吧，听他们说，前面就是泸州城，只要到了那儿，就能有点吃的了。“一旁的石迅开口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他是家里的长子，今年刚过十九，正是年轻气壮的时候，只不过河北大旱，为了避难，他们举家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准备到南方避难，已然是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的口粮根本就不够支撑那么长的时间，到后来没了粮食，便只能去吃树根，甚至是去吃土，到如今，石迅早已没有了一月之前的那般壮硕，瘦骨嶙峋的模样，不过相比起周围那些人皮骷髅来说，却要好了很多。

        “唉，到了泸州城就能有吃的了？“石锋丧气的说道，从河北家乡的农地里走到现在，他们一路上不是没有经过繁华的大城市，可是无一例外没有人愿意收留这多达二十余万的难民，几乎都是闭门谢客，把他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拒之门外，此时的石锋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希望，只是觉得自己是在等死罢了。

        “没有吃的，那也能去碰碰运气不是？小花不是就被城里的好心人家给买去享福去了么？要是到了泸州城还能碰到好心人，那也是一件好事不是？“石迅轻声说道，肚子里的憋闷让他很难大声说话，他口中的小花，原本是他们的四妹，今年刚刚八岁，在经过永州城的时候，恰巧碰到永州城里的大户人家来灾民们居住的地方挑选丫鬟，小花便被其中一户姓王的人家给挑走了。

        在这年头，能够卖身给大户人家，对于石锋他们这些底层人家来说绝对是一件祖坟冒青烟的事情，现如今的世道，皇帝陛下失道而死，天下分崩离析，诸侯并起，外加上老天爷也不让他们好过，连年天灾，将这浑浊的世道搅得更是混乱不堪，天下百姓无一不在受苦。

        而到现在为止，却依旧没有一个人被老天所认可成为国王，这也使得雁国如今是愈混乱，这个时候能进入门阀世家的庇护之下，当然是百姓最好的选择了，所以对于自己的妹妹被卖，石迅并没有什么难过，相反，他甚至为自己的妹妹开心，开心她不用在跟着自己这些人受苦，可以享福了。

        “唉，赶紧上路吧。“石锋看着满地的残骸，点了点头，带着一家七口继续向着前面走去，在他们的前面是一望无际的人群，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更加繁多的人群，道路两旁，群山叠峦，可却都是光秃秃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这些逃难来的人们给吃光了，可是这还远远不够，整整二十多万人，他们需要更多的食物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抢劫、**、自杀、易子相食，白骨成堆，原本的队伍并不像现在这样只有二十多万，河北道的人口要远远过这个数量，到现在却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其中的厮杀已然把这支队伍剩下的人全部变成了野兽，为了一口吃的，便是把自己的母亲送出去，也是在所不惜的。

        一路上石家人几乎把这一切都给看了一遍，要不是他们家人丁众多，还有石锋为人谨慎，不然路旁的骨堆之中也必然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不过就算如此，他们的境遇也不比其他人好，人饿了就是要吃东西，为了那一口吃的，石锋纵然不会将自己的妻子儿女送出去，可为了他们去做任何事，石锋是绝对没有任何犹豫的。

        夜晚，赶了一天的路，众人纷纷停下了赶路的步伐，石锋一家也走到了道路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们的行礼之中可没有帐篷这么高级的东西，只有一条破棉被，铺张开来之后每个人盖上一角而已，磨娘和两个小孩儿在最里面，石锋则是领着三个大男孩儿守在外面，以保证到了晚上不会有人过来偷人。

        石安拉着一个角盖住自己的小腿，除此之外，整个身体便暴露在了外头，他倒也不在意，今年十五岁的他早早的懂得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能够活到现在，还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这对于石安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一旁的石怯则是靠在一块石头上，并没有休息，这一路上，他们早已经有了经验，晚上比起白天来，要更加的可怕，许多饿得受不了的人，会趁着人们睡着的时候开始杀人，然后填饱自己的肚子，还有许多稍微仁慈一点的人则会在夜晚四处寻找那些被悄然饿死的人，然后把他们的头砍掉生吃他们的尸体，以此来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其中当然也会有一些人把活人直接杀了吃，为了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就必须要留下一个人守夜，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家族，石怯就是今天的守门人。

        没一会儿众人便纷纷入睡了，唯有石怯和石锋两个人没有入睡，等到夜半三更之时，偷尸贼们纷纷开始行动起来，许多仍旧在睡梦之中的人们纷纷遭了秧，血从脖子里溅出来的声音即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能够十分清晰的听到。

        石锋果断的把石安和石迅叫了起来，让他们两个守着磨娘和弟弟妹妹，便带着老二石怯离开了小棉被走到了外面，他们，也是偷尸贼中一员。

        这个世道，想要活下去，唯有不把自己当成人，不把身边的这些肉当成同类，只有这样才能活到最后，这是石锋一个月以来最大的感悟，唯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重新变成人，在那之前，自己就必须要成为野兽。

        石怯和石锋父子两儿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砍刀，这两把刀是从一个几天前妄图要杀了他们吃肉的人手中抢过来的，现在成了他们的兵器，刀非常的大，也很锋利，即便是劈砍在石头上，也不会留下一个豁口，两个人举着刀，小心翼翼的从人群中慢慢走过，此时许多地方都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不过照样吃的还是生肉，尽管他们旁边就有火堆，可他们依旧选择生吃。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味觉也退化到了动物的层次，之所以会这样，只不过是因为烧烤容易让肉的香味四散开来而已，这二十多万人，每一个人都已经饿到了极限，这个时候若是闻到了烤肉的味道，其后果可想而知，故而只能生吃，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两个人走过了差不多百米左右的距离，依旧没有找到已经死了的人，不由都有些失望，看着身边正躺倒在睡觉的人，两个人内心之中都不由有些挣扎，杀活人吃肉，他们终究是有些过不了这个坎的。

        石锋带着石怯又找了一会儿，依旧是一无所获，同时心里对于家里的情况也不由担心了起来，他们出来找吃的是只找死人的，可其他人就不一定像他们那么守规矩了，他们在外面待得时间越长，磨娘他们就会愈危险，估算着出来的时间已经有十七八分钟左右，石锋虽然心里不甘，可还是打算先回去再说。

        正当父子两人准备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况之时，一旁睡得正酣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突然翻了个身，脚一不小心就撞在了石锋的小腿上，这原本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而已，可石锋却立刻把这轻轻的碰撞当做了袭击对待，一刀便砍在了这年轻人身上，那年轻人在梦中一声呓语，便一命呜呼，咽气死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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