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挨揍的阜南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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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1o来天的春雨，下的人心里毛。&1t;/p>
到处都有一股霉的气味。&1t;/p>
有潮湿的水泥地上，芦席腐烂的味道，也有被褥衣服里散出来的汗的酸味。&1t;/p>
赶紧天晴吧，赶紧出太阳吧！不然人也会跟着腐烂的。&1t;/p>
其实人就是矛盾的动物。&1t;/p>
业务连轴转的时候，每个人都怨声载道，有的工人甚至为躲避出工假装生病。&1t;/p>
毕竟还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1t;/p>
如果真的是生病了，老板监工还是不敢拿鞭子抽你，拽着头逼你去上工的。&1t;/p>
顶多骂几句猪猡完事，或者扣你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全勤奖金。&1t;/p>
真要长时间没事做，也是很急人的，都盼着队里赶紧派活过来。&1t;/p>
毕竟是出来挣钱的，不是出来睡大觉的。&1t;/p>
尤其是那些中年大哥，家里等着寄买肥料的钱，插秧季快来了；或者是全家等着钱买米油下锅的，更是三天两头的往队里跑，甚至会为偶尔出来的一两个点工打破头。&1t;/p>
相比较而言，老蒋这组的四个人就轻松的多了。&1t;/p>
打牌打累了，就出去闲逛。闲逛回来后，一起做饭，饭后接着争上游。&1t;/p>
偶尔有太阳出来的时候，老蒋会拉上他们三人去周围的村庄野地里拾柴火。&1t;/p>
这样的日子真是惬意，罗永福希望杏花丝雨能一直下下去，下上一个月才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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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终于过去了，15o吨的装卸单子也迎面而来。&1t;/p>
这其实是个不大的单子，1o个工人大半天的工作量。&1t;/p>
队里却要求张老大这边的3o多工人倾巢出动，还派了两辆水泥车过来接人。&1t;/p>
张老板这个老东西，是怕伙计们长时间不干活，业务生疏了吧？&1t;/p>
一顿的活下来是一身水泥灰，1o吨的活也是一身泥灰。&1t;/p>
这个老吸血鬼不是在折腾人嘛！罗永福在心里骂道。&1t;/p>
其实这次罗永福真是错怪了老板的好意。&1t;/p>
队里的考虑是工人们好长时间都没开工了，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块烧饼，就让大家分着吃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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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在一片石库门民居的后边，是无线电二厂在建的一处职工宿舍。&1t;/p>
水泥车是直接开到现场的，狭小的工地仓库门口根本站不下那些人。&1t;/p>
所以除了少部分留下卸货，更多的人是斜靠或者坐在街道民居的门口边上磨洋工。&1t;/p>
一位很奇怪的中年妇女，虽然不像鲁迅先生笔下的豆腐西施，但也差不多。很黑瘦的那种，&1t;/p>
风姿犹存，青年时代应该也算是位沪上美女。&1t;/p>
这个妇人始终微笑看着三郎他们，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1t;/p>
上海纯正方言对于外地人来说，不亚于天书，一句也听不懂。&1t;/p>
“张哥，刚才这妇女跟我们说了些啥玩意？嘟嘟噜噜的讲了半天！”妇女走后，三郎有点自作多情的问旁边的监工张猴子。&1t;/p>
“操娘逼！她说她看上你啦！”张猴子阴笑着说。&1t;/p>
“啥玩意？”&1t;/p>
“操娘逼！这都搞不清还出来混！她在骂侬们！一口一个小赤佬的骂！骂了半天了！”张猴子奚落道。&1t;/p>
“这个老娘们！我们也没惹她，凭什么要骂我们！”&1t;/p>
“她说这地这房子以前都是她娘家的，是侬们这帮小赤佬上来，把她家产业都给占去了！”&1t;/p>
“这个老妇女有毛病吧，跟我们有个毛关系！”大家义愤填膺的议论着。&1t;/p>
“有毛病的是侬们！都别站着啦！赶紧干活去！一群猪猡！”张猴子赶鸭子一样，把众人往粉尘弥漫的工地里赶去。&1t;/p>
“这个狗仗人势的王八蛋！早晚老子要修理他！”尊严已经受到伤害的陈三郎，嘀咕了一句。&1t;/p>
“操娘逼！那个小赤佬骂我，给我站出来！站出来！”耳朵像狗一样灵敏的张大监工跳着脚骂道。&1t;/p>
连最爱拍马屁的家伙，也不愿搭理这个狗腿子，这个阴险冷血的小人。&1t;/p>
他挨工人们修理是早晚的事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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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黄浦江边上一些私人承包的小码头、小货场相比较，罗永福更喜欢像三航局、西站这样的国营货场，国营单位的职工，不管是接待人员还是现场管理普遍比较热情规范，对于这些外来的民工也没有多少明显的歧视。&1t;/p>
送货的工地也是一样，如果是送往国营的部门，遇到午饭或晚饭的时间，有些单位还会给罗永福他们提供免费的饭票。要是送货的单位送往一些私人单位，往往毛也不会有一根。&1t;/p>
改革初期的那些草根老板们大多对自己够狠，对工人们更狠，恨不能把工人的骨头压碎了榨点血出来。&1t;/p>
车队就更是如此。&1t;/p>
像浦江二车队这样的国营运输单位，大部分的司机都是热心肠。&1t;/p>
每次收工，特别是在夜间收工后，一般都会主动送罗永福他们回住地。&1t;/p>
几十里、十几里的车程，对于司机师傅们来说就是几脚油门的事情，汽油柴油费也不要他们掏一分钱的腰包，都是车队报销的。&1t;/p>
而那些个体户车老板就不同了。&1t;/p>
如果不是顺路，让这些车老板们多送一米远也是千难万难。&1t;/p>
理由往往是：你们老板又不给我们报油费的！&1t;/p>
白天还好点，不送就不送，自己做公交车一样的。&1t;/p>
大上海有的是四通八达的轨道公交车。&1t;/p>
可夜晚尤其是下半夜，大部分线路的公交车都下班了，该怎么办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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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样背景下，陈三郎和一个代姓汽车老板之间的冲突瞬间爆了。&1t;/p>
时间是夜里两点，地点是闸北区的一处工地，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1t;/p>
罗永福记得，三郎到上海才两个月，越的彪悍了。尽管这家伙一直以来就很彪悍。&1t;/p>
《少林寺》流行的时候，他迷上了武术，不知从哪搞了本武功秘籍成天对着练。功夫没练出多少，到是练出了一身蛮力。&1t;/p>
《上海滩》流行时他迷上了周润的帅和耍酷，还有他的抽烟神技和泡妞大法。&1t;/p>
总之，整个队里，三郎的胆子大和厚脸皮是没有人比得上的。&1t;/p>
所以出来像搭顺风车、要小费，与老板讨价之内的事情，一般都是三郎出头搞定的。&1t;/p>
“代老板，载我们一程好啦？”三郎隔着车窗商量道。&1t;/p>
“不行的，我们不是一路，明天一早我还要出车的。”&1t;/p>
“你把我们在最近的公交站台丢下就行了。”&1t;/p>
“侬们自己搞定好了！下去！我的车子要启动了！”&1t;/p>
“给个面子好不好？代老板？”三郎几乎是哀求了。&1t;/p>
“笑话，侬们老板的面子我都不给，凭什么给你面子！下去！”车子已经点火了。&1t;/p>
“不行是吧！”三郎彻底给激怒了，一把扯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1t;/p>
“再问一遍，送不送！”&1t;/p>
“操娘逼，侬个小赤佬敢和老子来硬的！”说着就准备拿旁边的扳手。&1t;/p>
三郎抢先了一步，抓起他的胳膊顺势推出了驾驶室。&1t;/p>
这个家伙重重的摔在了泥地上，三郎也顺势下车，乘着对方还晕呼呼的工夫，扑上前去就是一顿狂揍。&1t;/p>
最后，几乎是三郎用铁板手押着代老板，把他们送回了棉花仓库。&1t;/p>
“姓代的我跟你讲，不要给我使坏，老子什么都不怕！老子知道你家在哪！”&1t;/p>
临下车时，三郎还不忘威胁对方。&1t;/p>
如果不是众人拉架，在闸北工地三郎非挖个坑，把代老板埋了不可。这个“流氓”土匪的本性终于露出来了。&1t;/p>
第二天大家担心了一整天，都认为那个代老板会报案。&1t;/p>
陈三郎却是满不在乎的吃了睡、睡了吃，根本不当一回事。&1t;/p>
什么事情也没生，派出所的警察没有出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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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蒋！老蒋！”&1t;/p>
傍晚时分，阜南的老陈和他的两个外甥鼻青脸肿的回来了。&1t;/p>
怎么回事？大家都围了过去。&1t;/p>
“你们昨夜和那个代老板操蛋了吧？”老陈哭丧着脸问，他的额头上有个鸡蛋大的包块。&1t;/p>
“有这事，怎么了？”三郎挤进了人堆。&1t;/p>
“今个刚收工，俺们三正换衣裳，那姓代的带五六人过来了，手里都有家伙。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围着俺三就动手！”外甥小李子简单介绍了事情的经过。&1t;/p>
这是明显的复仇来啦，不过认错了对象。&1t;/p>
“乖乖！幸亏俺三跑的快，不然小命都没了！”老陈有点死里逃生的喜悦。&1t;/p>
“你看，这、这、这！都是包！”他自豪的给大伙炫耀他的光荣印记，真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啊。&1t;/p>
“老大，我给你们惹祸了。这个仇我来给你们报！”三郎真诚的向老陈表示了道歉。&1t;/p>
这个代老板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时代，大货车不愁生意做，他已经把张高寿老板的业务给甩了。&1t;/p>
其实就是再出现又怎么样呢？三郎和他说不定还会不打不相识，成为哥们朋友的。&1t;/p>
这样的“江湖”恩怨，本来也就无所谓对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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