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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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仍能让罗永福一下子崩溃的那个女孩，名字叫何芳华。&1t;/p>
他们的相遇，就是在春天的夕阳下，那片如烟的油菜花海里。&1t;/p>
晚饭后晚自习之前的这段时间，只要是天晴，罗永福都去校外的田野上读书。&1t;/p>
那天他正在埋头背诵着单词，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突然，前方有迎面而来、柔软温热的东西碰了他一下。&1t;/p>
“啊咦喎！”一个女孩痛苦的叫道，清脆的声音好呢悦耳。&1t;/p>
罗永福看见她已经被自己四仰八叉的撞翻在旁边的油菜田里，赶紧上前把对方拉了起来。&1t;/p>
“对不起！对不起，撞到你了！”罗永福忙不迭的道歉着。&1t;/p>
“走路怎么不看路啊！你撞痛我啦！”女孩一遍揉着被撞的胸口，一遍委屈的说。&1t;/p>
罗永福这才看清楚对面的女孩长得什么样。她瘦高个，穿了双白凉鞋、草绿色裤子、浅白色的短袖衫，一头乌黑的秀凌乱的贴在脸上。她的皮肤像脂玉般的润白，刚才因紧张而一片娇红的脸上，还留有油菜花粉扫过的痕迹。那双秋水般的双眸，此时正狠狠的瞪着罗永福，看来摔得不轻。不过就是怒的样子，也是那么的好看。&1t;/p>
罗永福对这个女孩有印象，她就是一旁理科复读班的同学。&1t;/p>
“算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没看路。”看到罗永福可怜兮兮道歉的样子，女孩原谅了她，一瘸一拐的走了。&1t;/p>
从此，这个女生的倩影，就深深的印在了罗永福的心里，再也擦不去了。&1t;/p>
每个黄昏，在那片开满油菜花的田野上，那个坐在田埂边对着夕阳诵读的女孩，已经成了罗永福心中的女神。&1t;/p>
她在那，罗永福的每个毛孔都透着快乐；她不在那，他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1t;/p>
渐渐的两个人从彼此点头微笑开始，到有了偶尔的交流。&1t;/p>
何芳华可能已从罗永福的有意靠近和狂热的眼神里，看到了这个男孩的内心。她没有疏远、没有回避，似乎也有和罗永福一样的期盼和等待。&1t;/p>
而迟钝的罗永福却没有察觉到。直到有天，何芳华主动塞给了他一张纸条，罗永福情感的火山才不可遏制的爆了。&1t;/p>
纸条的内容是这样的：同学，你太瘦了！要注意身体啊！ 芳华。&1t;/p>
娟秀的字体、短短的几句话，对于快渴死的罗永福来说，胜过了世上的一切。&1t;/p>
罗永福确实太瘦了，瘦成了一块门板，刚刚的高考体检显示，他1米8的个头，体重只有12o斤。营养的不足和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已经消耗了他体内所有的脂肪。&1t;/p>
那天晚上，罗永福撰写了他的人生中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情书。语言措辞笨拙而灼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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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芳华同学：&1t;/p>
我爱你！&1t;/p>
你就像春天的田野上，那棵最美丽的油菜花！&1t;/p>
你的关心，就像那沙漠里的甘泉，滋润了我这快枯竭的心田！&1t;/p>
你那迷人微笑，就像那冬天里的炭火，温暖了我孤独的人生！&1t;/p>
快来拯救我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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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是罗永福亲手交给何芳华的，虽然没有再收到对方的小纸条，但何芳华明显接受了他的求爱。&1t;/p>
每个傍晚，她都会在校门口等着罗永福，然后一起奔向那片只属于他俩的田野。&1t;/p>
“罗永福，晚上别买菜了。我从家里带了好菜，我们出去吃，加加餐！”中午打饭的时候，何芳华悄悄的叫上罗永福，甜蜜的说。&1t;/p>
“我在哪儿等你？”罗永福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1t;/p>
“就在山顶的大槐树那儿，那里没人看见。”何芳华羞涩的笑道。&1t;/p>
何芳华确实带了好吃的过来。去年冬季没吃完的年货，腊肉、腊鹅、咸鸡腿，满满的一大瓷缸。&1t;/p>
迎着清凉的山风，看着远去的晚霞，还有个甜蜜的女孩作伴。那顿晚餐让罗永福一辈子也无法忘记。&1t;/p>
此后每个傍晚温习的地点，他们也从山下的花海，移到了山顶的大槐树下。&1t;/p>
许多年以后，这棵大槐树已成为当地文明遐迩的神树。&1t;/p>
每年的高考季到来前，会有成千上万的父母和高考生们来这顶礼膜拜，焚烛烧香、放烟火、挂红绸，以保佑他们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1t;/p>
而2o年前的那个春天，这棵大槐树只属于罗永福和那个早已远去的青春少女何芳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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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何芳华问罗永福：“罗永福，这次高考你要是考不上该怎么办？”&1t;/p>
“我肯定会接着复读，一直到考上为止。”罗永福肯定的回答，有了闯荡大上海的经历，这回他是铁了心了。&1t;/p>
“可是我不行，我妈说今年要是考不上就不让我念了，她希望我早点结婚。”&1t;/p>
“你才多大呀，这么小就结婚！”&1t;/p>
“我妈才不管呢！她几年前就给我订了门亲事，男的就我们村的。长的又丑又没念多少书，每年还厚脸皮的来给我家拜年，我从来就没理过他。”&1t;/p>
“这样的人，你妈为啥还让你嫁给他。”罗永福靠近何芳华坐下，生怕他飞走了似得。&1t;/p>
“他家的条件好，他爸是村小学的国家老师，我妈就看上了他家的条件了。”何芳华忧虑的看着远方。罗永福没有想到这个阳光美丽女孩身后，还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可自己什么也帮不了她。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无用感到难过。&1t;/p>
“每次想到这事，我都烦死了。罗永福，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何芳华幽怨的转过头来看着罗永福，然后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1t;/p>
“嫁给我吧！我愿意娶你，什么时候我都愿意！”一万个声音在心底呐喊，可是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卑微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向心爱的女孩做这样的表达，那是功成名就之后才能做出的承诺。&1t;/p>
看着罗永福无动于衷的样子，何芳华叹了口气，拿起书本站了起来。&1t;/p>
“算了，还是好好读书吧，考上大学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她对罗永福的态度感到失望。&1t;/p>
后来高考的结果是，何芳华名落孙山，罗永福金榜题目，拿到了金灿灿的通知书。&1t;/p>
从此俩人各奔东西，这段迟来的爱情没有进入高潮就落下了帷幕。&1t;/p>
那年秋天，罗永福从其他同学那知道，何芳华结婚了，丈夫就是那个她一直不喜欢的男人。婚后她们夫妻去了苏州，成为那边富士康流水线上的第一代打工妹。&1t;/p>
罗永福一直为这份纯纯的初恋感到深深的内疚，总觉得是自己断送了何芳华的美好人生。&1t;/p>
高考后的那个夏天，在何芳华最需要他关心和支持的时候，自己尽然做了一个陌路的旁观者。&1t;/p>
联系是困难的，写信基本收不到，没有电话、QQ、微信。&1t;/p>
但可以去她家啊，凭着刚刚戴上的光环去提亲、或者以老同学的名义登门拜访，都会给这个心爱的女孩带去极大的安慰。她肯定会选择复读，而且肯定会考上大学。这样她的早婚和打工妹的人生就可能会被重写。&1t;/p>
可是自己什么也没做，那么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奔向南疆的幸福之路。把那个对自己付出一片芳心的芳华少女，狠狠的扔在了身后，这样的背叛是不可原谅的。&1t;/p>
也许罗永福这个书呆子还在做着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再上门提亲的旧梦呢。可是人家已经不拽他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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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电脑后，罗永福无数次的把老电影《人生》搜出来观看。电影尾声高加林被开除归来，高玉德老汉教训他的那一段话，他几乎看一次掉一次眼泪。&1t;/p>
“巧珍是块金子！你把金子像羊粪蛋蛋一样的扔了啊！”&1t;/p>
“何芳华是块金子啊！你把金子给丢掉了，混蛋啊！”罗永福无数次的骂着自己。&1t;/p>
好在罗永福是幸运的。他弄丢了金子，却捡到了块和田玉，这块温玉就是他的媳妇乌日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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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校园里，罗永福经常被一些小孩的勇敢所折服。&1t;/p>
直愣愣的捧着一束寒酸的玫瑰花，跪在女生楼的门前，向楼上心爱的女孩做真情的表白；&1t;/p>
“兰花！额爱你！”&1t;/p>
“酸菜！额爱你！”&1t;/p>
这样的表白十有八九是没戏的。&1t;/p>
不是迎头而来的一盆冷水，就是摇曳而下九朵光秃的玫瑰。或者就是怒气冲天、下楼而来的临门一脚。伴随着一声厌恶至极的“滚”字，可怜的孩子收拾起一地破碎的心灵，在昏黄的灯光下黯然离去。&1t;/p>
楼上那些骄傲的公主们，哪里看得上这些囊中羞涩、举止寒酸的小男生啊。&1t;/p>
罗永福有时真想告诫这些骄傲的女生们，可以不爱，可以讨厌，但这份情感绝对值得去百倍的尊重。否则，1o年后、2o年后将会为自己的高傲追悔莫及。那个男生该是多么的爱自己、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那样的告白啊。&1t;/p>
当初罗永福如果有这些男生一半的勇气，他的何芳华早就跟他走了。&1t;/p>
所以，歌曲《小芳》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神圣的地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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