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四十有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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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2o14年的春天又早早的回来了。&1t;/p>
塔克拉玛干边缘、塔里木河沿岸连片的胡杨林也开始重新苏醒了过来。&1t;/p>
新笋般尖尖的嫩芽，密密麻麻的占满干枯的枝头，真是应了枯木新生的那句古话。&1t;/p>
今年国家每年都对塔里木河进行全流域的调水，使得这条国内最长内6河沿途的生态环境得到了极大改观。&1t;/p>
素有千年枯而不死的胡杨林，也如神话般一片片的活了过来。&1t;/p>
成为了南疆绿洲阻挡西北沙漠侵蚀的一道绿色屏障，每年的秋天，也成了一道五彩斑斓的风景线。&1t;/p>
自从1994年农学院毕业来到南疆的这所大学里任教，罗永福、乌日娜夫妇在这里，已经携手走过了二十个桃李春秋。&1t;/p>
他们的职业生涯也按部就班的从助教辅导员起步，顺利通过了讲师、副教授的阶段。&1t;/p>
他俩的儿子罗尔，现在也已经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1t;/p>
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正如伟人所说，二十年的光阴，摊手一挥之间就过去了。&1t;/p>
回顾这些年来在祖国南疆的执教生涯，罗永福两句话可以概况：&1t;/p>
平淡中透着幸福，轻松里充满了无奈。&1t;/p>
妻子乌日娜已经不复当年婀娜多姿、顾盼多情的乌孙公主的模样，变成了有点臃肿的哈萨克族阿姨。&1t;/p>
作为少数民族的专家学者，她的职称晋级比罗永福顺利的多。&1t;/p>
一方面动物医学学科高质量的学术论文比较好写，一次手术、一场防疫都可以搞一篇国家级学术期刊的论文出来。&1t;/p>
另一方面，少数民族专家的特殊身份，也让她在评职称这一块有了更多的加分项。&1t;/p>
所以乌日娜在副教授任职期内，直接被破格晋升为学院的教授，正式进入到专家级的行列。&1t;/p>
而罗永福却在副教授的位子上，再也不能挪窝了，这让他很是苦恼。&1t;/p>
没有博士学位、没有高等数学的功底、没有具体的经济活动的实践，想写出高质量的经济学论文来，真是比登天还难。&1t;/p>
替如夫人争气，等副教授出头。&1t;/p>
钱钟书先生笔下民国时代的大学，副教授出头之日固然很难，但至少是校长或院长可以说了算的。&1t;/p>
但当代一般省属二类大学的职称评定，还是由教育厅的一帮老爷们，再找一帮外边的专家教授来，对于申请老师的条件是否合格进行整体评价。&1t;/p>
总的来说，就是看你的论文、项目是否攒够，一票否决制。&1t;/p>
教学水平、学生评价这些衡量大学老师职业素质最基本的要素，基本上就是个摆设。&1t;/p>
因此在这样一个职称评定的氛围下，罗永福这辈子也别想再对上挪挪窝了。&1t;/p>
慢慢的，罗永福也就无所谓了，评上教授又怎么样？不就是多拿几百大毛，多点科研经费、教授补贴嘛！没有这点钱，也饿不死人。&1t;/p>
都说老师、尤其是高校老师，是个一眼能望到头的职业。&1t;/p>
从你进校入职那一天开始，你的未来基本就是一目了然了。&1t;/p>
看着那些在高校的大院内没事闲逛、一辈子的大好年华都献给了祖国教育事业的那些退休老教授们，罗永福有点不寒而栗。&1t;/p>
想到自己这辈子也会这样波澜不惊的度过，没有高潮没有低潮，无所谓快乐也无所谓失落，他总觉有点愤愤不平。&1t;/p>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当年的付出与现在的收获是不相称的。&1t;/p>
他本来是个有理想、也想有一番作为的大好青年，现在已经在这摊浅水里被彻底的卡住了。&1t;/p>
中小学老师作为灵魂的工程师，有时还可以以桃李满天下聊以自。&1t;/p>
大学象牙塔里的老师们，除了那些教授专家级的学者，真是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自信了。&1t;/p>
昔日带过的学生，在他乡的大街上遇到你，能和你打个招呼，那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1t;/p>
教育产业化的时代，高校老师和学生之间，已经变成了流水线上的工人和产品，仅此而已。&1t;/p>
都说四十岁是人生的不惑之年，对于一切都看开了、看淡了，凡事顺其自然，坦然处置。&1t;/p>
但刚刚跨过四十岁门槛的罗永福，面对着职业的瓶颈、职业价值的缺失，却充满了困惑。&1t;/p>
有理想、有抱负有时真不是好事情，这样的人往往都活的很累，对于眼前平淡的幸福视而不见，罗永福就是属于这类人。&1t;/p>
“老罗，你就知足吧！想想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有时啥日子！一星期八小时、两个半天的工作时间，拿着万元的月薪，你还想怎么样啊！”&1t;/p>
看着老公凡事不顺眼、老想着挑起家庭战争的架势，乌日娜也不和他计较，就认为是他的更年期到了。&1t;/p>
“我就是不知足有啥办法？这样成天无所事事的日子，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1t;/p>
罗永福反驳妻子道，乌日娜说的都是实话，这样的日子再不知足的话，简直是天理不容了。&1t;/p>
但他近年来就是憋屈的慌，尤其是儿子上大学之后，他整个人完全闲了下来，闲的让他心里毛。&1t;/p>
所以有的时候，尤其是对于男人们，有事情干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1t;/p>
这也许就是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说的最高层次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吧。&1t;/p>
“你要是真觉得没事情干啊，塔克拉玛干就在前面，罗布泊离这也不远，你可以去探险穿越！或者去登山，攀登汗腾格里峰，去冈仁波齐转山！再不行的话，阿富汗离这也不远，去那边的难民营做国际志愿者！想干事情、想自己找苦吃，那还不容易啊！”&1t;/p>
乌日娜嗤嗤的笑道，对于耍小孩脾气的老公，她给出了一揽子的药方高招。&1t;/p>
别说乌日娜的建议还真管用，罗永福立马振奋了起来，立即着手准备起骑行穿越塔克拉的旅程了。&1t;/p>
孤身进入浩瀚沙漠的腹地，罗永福已经没有这个勇气了。&1t;/p>
人的年龄越大，顾虑的东西往往回越多，胆子也会比年轻的时候小了很多。&1t;/p>
如果回到二十年前，让他带着给养横穿塔克拉沙漠的腹地，他还有这样的自信和胆量。&1t;/p>
但是现在不行了，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比较安全的穿越方法，沿着阿克苏至和田的沙漠公路，一路的骑行过去。&1t;/p>
这条号称“沙漠死亡公路”四百多公里的国道线，罗永福一家驾车穿越已经有很多次了。&1t;/p>
沿途的路况和水井房，也都很熟悉，还能够遇到很多骑车穿越的车友。&1t;/p>
所以从这条线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在今天已经没有什么风险，更多的是体力上的考验。&1t;/p>
罗永福为骑行准备的全部装备是：一部单车、一顶帐篷、一个羽绒睡袋、1o天给养、两天的饮用水。&1t;/p>
沿着穿越沙漠的沥青公路一路南下，行程像水流一样的顺滑。&1t;/p>
途中遇到了几位乌鲁木齐过来骑行的驴友，晚上露营正好搭个伴。&1t;/p>
夜间的点点星光下，沙漠腹地的万籁俱寂让人仿佛回到了史前社会。&1t;/p>
晚春时节巨大的温差，让罗永福钻在睡袋里仍然能感到彻骨的寒冷，他不得不打电话给老婆，让她白天的时候开车送一条毛毯过来。&1t;/p>
乌日娜教授对于老公的这趟行程也不是怎么放心，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不同于年轻时代。&1t;/p>
所以每天如果没有课程，她就会开车去追罗永福，给他补充新鲜的给养和饮用水。&1t;/p>
于是在沙漠公路的白天，就看到了一副暖心的画面。&1t;/p>
一对中年夫妻，老婆在前面慢慢悠悠的开着车，老公在后边哼哧哼哧的骑车追赶。&1t;/p>
中午的时候，两人会在路边的沙地上支起帐篷，搭好电子烧烤架，乌日娜带来了串好的羊肉和土豆片之类的菜蔬。&1t;/p>
烧烤诱人的香味有时会吸引来路过的行者，加入到他俩的露天日光午餐之中。&1t;/p>
人生的幸福莫过于此，罗永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1t;/p>
五天之后骑行到达和田，自行车折叠好放进汽车的后备箱里开车返程，半天的时间就回到了学校。&1t;/p>
这样的穿越之后，罗永福会消停平静半个多月的时间，然后又不痛快了。&1t;/p>
“老罗，你如果实在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屈才了，就赶紧辞职吧！我支持你！你不是有几个好哥们在上海混得不错吗？去投奔他们，让他们给你弄个一官半职，或者给你百万年薪！到时候你去找个小美眉也好，飞到天上也好，我都不管你啦！如果没有这个本事，就要学会知足，在这个家里老老实实的呆着！”&1t;/p>
乌日娜也挨他搅和的心烦意乱，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1t;/p>
大学就是一座围城，但真要辞去副教授的岗位到外边的世界从头再来，罗永福还真是下不了这样的决心。&1t;/p>
这就叫纠结，他也搞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尽然变成这么纠结的人了。&1t;/p>
罗永福的行为正应了当下的一句流行语：&1t;/p>
人活着，就是要折腾。&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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