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代价是什么？
贵族议会的二楼，有一间专属于大议长的办公室，这也是大议长的特权之一。
要处理评阅文件的时候，大议长就呆在这里，从他上位以来，一呆，就呆了四十年。
他在这里实现抱负，在这里和伙伴共同奋斗，在这里，看着新敦灵的崛起。
他不是最伟大的大议长，相对于前任来说，他太平庸了，但他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大议长，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二楼的办公室，呈欧式风格，进门，两侧分别是书架和地图，整个英特维尔王国的地图。
而最后那面，是一扇落地窗，大议长最喜欢的就是它。
因为这是一扇，能够看到全敦灵的落地窗，不管是新敦灵还是旧敦灵。
此时此刻，大议长阁下就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酒，面无表情的看着落地窗上的画面。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高大，健壮，身穿一身修身的长风衣，头顶带着礼帽，脸上挂着一片单片眼睛，手中永远拿着一只烟斗，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文明杖，形色匆匆地在大街上走过，直奔旧敦灵的中心，那座钟楼而去。
“咄咄哆，大议长阁下。”
手指在坚实硬木门上敲动的清脆声响骤然打破了整个办公室的宁静，门外传来了威利议长的声音。
“进来吧，威利先生。”
大议长左手在椅子上敲动了两下，落地窗上的画面骤然停格，正好就停在了这个男人打开表盘，看向一只黑猫的时候。
看着进来的威利议长微笑着脱下礼帽向自己鞠了一躬，大议长无声的笑了笑，一只手点在一旁的沙发上，轻声说道：
“威利先生，请坐吧。
很抱歉，这么晚还请你过来。”
“您客气了，大议长阁下的邀请是我的荣幸。”
威利议长站起身来，走到书架边的酒柜，打开一瓶好酒，又拿出一个酒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听到这话之后，转身端起酒杯朝着大议长遥遥一敬，回道。
看的出来，他来过这里，而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主要的是，他对大议长没有外面的其他议长那么诚惶诚恐。
因为，威利的全名是，威利·史翠阁西。
和大议长一个姓氏。
是的，这是他的叔叔。
但他从来不这么称呼自己的舅舅，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称呼他为大议长，因为他是私生子，能够爬到这一步，全凭自己的努力，和史翠阁西家族没有一丝的关系。
故事很简单，一个不被看好的私生子，用上一切的努力，不择一切手段，进入了贵族议会。
但这个故事不那么有传奇性，因为它很俗套，走到这一步的威利，被史翠阁西家族承认了，相互之间也和解了，被资助，提携成为了新议长。
家族，这个名词就代表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和竭尽全力让家族生存下去。
抬头从来不是一件艰难的事，低头才是。
很显然，我们的威利议长和大议长阁下都做到了这件事。
所以，他几乎被指定成为下一任大议长。
“威利，你知道吗？
英特维尔王国即将拥有一个强大的邻居了。”
大议长看着这个令自己满意，又忌惮的侄子，一时间想要去杀了自己那愚蠢的哥哥的心都有了。
这是个优秀的男人，一个优秀的贵族，却被自己那愚蠢的哥哥，还有嫂子，赶出了家门。
为了和这个男人和解，整个家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足够惨痛的代价！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是说另外一件，让大议长感到恐惧的事情。
“还有什么，能够让我的大议长阁下恐惧呢？
英特维尔王国是如此的强大，我们不害怕任何敌人！”
轻轻晃动酒杯的威利停下了轻慢的动作，慢慢行至大议长的办公桌前，俯视着大议长，或者说，大议长所坐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印加那片大陆上，出现了一位雄主。
他正在做一件让所有人感到恐惧的事情，统一整片大陆。
松散的印加，毫无威胁，因为每天处于内斗就能让那片大陆流干血液。
那就像是一个不团结的狮群，斗争让所有狮子们都卷入了进去，他们无力再去狩猎，无力让幼儿成长，这样的狮群只有一个结局，分崩离析，然后死亡。
可一但这个古老的国度苏醒过来，就又是一个远东帝国了！”
大议长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的野心，也知道这个侄子有多果断狠辣，每一个从微末，靠自己爬起来的男人，都是六亲不认的独狼，尽管现在看起来，威利和家族和解了。
但那只是看起来，因为自己压制着这个男人，一但自己死去，谁还能阻挡他呢？
一想到这里，就突然联想到，自己这个侄子，和那片大陆上的那个男人如此相像，同样是野心勃勃，同样是才华横溢。
于是，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向着自己的侄子说道：
“威利，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坐上我的位置，没关系，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还能肯定，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因为，我快要死了。
你想要权势滔天，可以，前提是让这个国家活下去，因为，英特维尔王国一但覆灭，你在这里三十年的奋斗将会毫无意义。
别狡辩，威利，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都知道各自的想法。
我亲爱的侄子，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一个强大的敌人了，所以，我把他留给了你，高兴吗？威利？”
威利议长抿了抿嘴，没有对大议长阁下的幸灾乐祸发火，因为他知道，发火毫无意义。
而且，这何尝不是大议长对于自己的看好？
尽管这个看好看起来充满了恶意。
“我亲爱的叔叔”
这是威利第一次叫大议长叔叔，不代表威利服软，而是对一个可敬的对手表达尊敬。
他和自己的叔叔斗了十年，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他却从来不服输，但现在，挡在自己面前的路即将通畅，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是谁都想要一个强大的对手，威利不是英雄，他是个枭雄，他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但不想要一个强大的敌人。
所以，他打算“恳求”这个老人，再多活几年，至少，让自己有些准备。
“威利，我很高兴你能这么称呼我，但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了”
大议长说着，一把扯开了自己上身的衬衫，和普通老人没有区别的褶皱皮肤，毫无光彩的黯淡，还有，一个个看起来正在游动和扩散的黑斑。
“这就是代价，威利，也许它会迟到，但总有那么一天的”
威利吃惊的看着自己叔叔上身那些可怖的黑斑，都快要扩散到整个上身了，只有仅有的几块皮肤，才和普通老人一样，充满时光的刻痕。
“这是什么？”
他呢喃着，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代价，使用魔能科技，抽取世界中的魔能的代价，所有使用魔能科技的人都有这个，不管是决策者，还是发明者，或者是研究者，都会拥有这种东西，当黑斑扩散至整个上半身的时候，就是我该死的时候。
这是世界对我们滥用魔能的惩罚，因为，只有使用者没有这种代价。
自从魔能科技出现以来，每一任大议长都活不长，我是唯一一个能够在位四十年的大议长。”
看着正在陷入惊慌，挣扎的侄子，大议长恶趣味地笑了笑：
“想知道怎么和我一样，活得这么长吗？”
大议长的话语，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一样，惊醒了威利的思考，他不害怕死亡，但却不能接受这种可笑的理由去死亡，也不能接受这么早就死亡，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虽然已经进入了人生的下坡路，但绝没有到精力不济的时候。
他还有远大的抱负没有实现，想要改革整个英特维尔王国的梦想也没有实现。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能就这么结束。
听见叔叔的话，他双眼发亮地看了过来。
而大议长阁下，亲切温和地对他说道：
“威利，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正如英特维尔王国发展魔能科技那样，所有经手这个项目的人，都付出了代价，你，也不例外。”
“我需要付出什么？”
威利议长很果断地问道。
“很简单，不要记恨那些阻挠你上位的贵族，还有你的家族，他们只是些蠢人，你宝贵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他们的身上。
威利，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和我很像，不管是崛起的经历，还是幼时的遭遇。”
大议长感觉这就是一个轮回，每一个登上大议长这个位置的人，都会在迅速打击报复自己的敌人之后，果断将之抛弃脑后，因为每一任大议长的时间都非常宝贵，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必须和死神赛跑。
“每一任大议长都不是什么好人，包括我，但我们都选择让这个国家更加美好，而不是实现自己的欲望。
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私欲，是因为，我们热爱脚下这片土地！
这个世界对人类并不友好，对英特维尔人也不友好，你可能不知道，尽管人类的魔能科技如此发达，但还是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
神灵是存在的，魔兽也是存在的，它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人类放松警惕的机会！
五十年前的那场大爆炸，就是神灵给予人类的报复！
答应我，不管怎么样，让英特维尔更美好。”
大议长所说的话，威利当然听了进去，因为这不光是关乎自己的生命长度，也关乎着他的求知欲。
关于五十年前敦灵发生的大爆炸，他早有所闻，一场摧毁一半敦灵的大爆炸，最后却用下水道堵塞沼气囤积引起的爆炸，这样可笑的理由，简直在侮辱人的智商。
他一直在调查，但没有人告诉他真相，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政敌叔叔这里，得到了真相。
可这个真相有些沉重，让他透不过气来。
那是一场发生在冬天的大爆炸，死亡人数大概是十四万人！几乎是当时的敦灵三分之二的人口！
现在告诉他，是神灵所为，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我答应你，叔叔，告诉我，怎么才能活的长久！”
威利的眼中透出一股红光，双手下撑在办公桌上，整个人前倾，给足了大议长压力。
但大议长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身后的落地窗。
“看见他了吗？
不管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不要给他阻挠，只要不是毁灭整个英特维尔，就随他去，给他帮助。”
威利议长笑了起来，这是一个让人发笑的，不知所谓的答案。
“别再开玩笑了，叔叔，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笑着笑着，看着叔叔严肃的表情，他逐渐停了下来：
“这是真的？”
而大议长，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这个世界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它的发声筒，就是这位代行者。
所以，让他自由地活下去，不要给他阻挠，给他帮助。
如果他死了，你就找一个身边会突然出现查不到资料的伙伴的人，那就是新的代行者。
然后，帮助他们，这样，世界来收取代价的时间，就会无限延后，直到你死亡。”
为了加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他轻轻点了点座椅扶手，让画面继续动了起来。
紧接着，就让威利看到了一幕堪称神奇的画面，那只黑猫，变成了一个猫耳少年！
低调却华贵的斗篷，充满异域气息的穿着，以及，超出人类的敏锐。
那个少年转过头来，朝着这个位置看了一眼，随后消失在了钟楼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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