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番外：遥远的喜欢（一）
孙皓一大清早就叼着一支烟到网吧里上机, 他慢吞吞拉开座位坐下, 倚在桌上往旁边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
电脑刚开机, 没几分钟, 附近便有人窃窃私语，推推嚷嚷之际, 声音嗫嚅地往他面口递过来一张纸。
“s神, s神, 我是你粉丝, 给我签个名吧。”
孙皓提笔认认真真划了条曲线, 把纸推回去。
随后打开游戏，英雄联盟。
这时候, 通常便没有其余人继续打扰他，只蹑手蹑脚踮着瞅瞅他游戏界面。
他把烟蒂碾熄在烟灰缸里, 对面的下路已经被他推到了高地。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在烟云吞吐之际，孙皓睹见门口有个背着双肩包的黑影, 蜷成一团, 在门口左右环顾一圈方才蹑手蹑脚地钻进来。
前台的小哥轻轻喊了声:“小老板。”
那黑影比个个噤声的手势，拉长声音:“嘘——”
孙皓立即把刚点燃的香烟掐熄, 随手扔进烟灰缸里, 他不动声色伸手挥了挥四周，即使这样依旧对充斥着烟味的空气缓解不了几分清新度。
黑影熟稔地在孙皓身边坐下上机, 她稍微抬了抬压低的鸭舌帽, 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大魔王。”她半张脸笼罩在黑口罩之后, 说话时只有口罩细微地颤动。
孙皓已经点到了对方的门牙塔，他唔了一声，顺手伸过去手揉她脑袋:“没大没小，叫舅舅。”
“大魔王。”她拍开他的手，“略略略。”
孙皓有些头疼。
他姐姐家有只小姑娘。
从小跟他厮混在一起，等他退役以后，自家姐姐干脆直接把这小姑娘丢给自己带着。
这姑娘从小无法无天。
孙皓干脆把小姑娘往自己开的网吧里兜着，他在一边玩英雄联盟，她在另一边玩洋娃娃化妆小游戏。
直到有一天，小姑娘凑过脑袋，朝他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舅舅，你在玩这些小人吖。”
“不是小人。”他回城出了把大件，往下路跑去，“我不是还带你去现场看过比赛么，这是英雄联盟。”
小姑娘笑吟吟，笑得比他兜里的棒棒糖还甜:“舅舅，你教我玩吧。”
——从此一不可收拾。
这只小姑娘，名字叫作文薇薇。
文薇薇熟稔地把双肩包往边上一扔，打开游戏。
“我听你妈说你今天去补课了。”孙皓懒洋洋扫了她几眼。
“哎呦大魔王，你千万可别告诉我妈。”文薇薇皱巴巴着整张脸，她输入密码，看着进度条眼珠子转了转，“补课太无聊啦，我跟老师把钱要回来退掉了，我妈还不知道呢。”
“啧。”孙皓撇撇嘴，打完一把，习惯性从兜里抽了只香烟出来，他打了两下打火机，将要点燃骤然想起身边还有只未成年少女，于是他啐了一声，强制着自己把烟抛进烟灰缸里，一脸呼之欲出的烦躁。
文薇薇朝他撇几眼，嘿嘿笑了两声，轻车熟路从他兜里摸出两支棒棒糖，撕掉包装，她咬了一支，另一只塞进孙皓嘴里。
有时候，这小姑娘，还挺识相的。
“是s神吗？”
有人扣了扣他身后的木板，孙皓刚打开一把游戏，没有注意到。
文薇薇在边上点点脑袋，一板一眼:“是的。”她晃晃腿，椅子太高，她还够不着地。
“s神，我崇拜你很久了。”那人语气激动，“我现在是一区钻石，我想打职业！我要挑战你！”
孙皓注意力都在游戏上面，他朝身边的小姑娘撇了几眼，继续有条不紊地补刀。
文薇薇举高手摇了摇。
那人完全没有看她，他一味盯着孙皓的背影:“s神，你是怕了吗？我知道你退役了水平肯定不行了，和我来一把吧，我让着你。”
文薇薇又摇了摇手。
还是没有被理睬。
孙皓拿下对面ad一血，懒洋洋随口道:“和旁边那小姑娘so1o吧，赢了她我就和你打。”
文薇薇在边上点了点脑袋。
那人有些气愤:“你让我和小学生打？你是看不起我咯？s神，就算你打过职业，但是你也太他妈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啊。”
文薇薇在边上晃了晃腿，语气冷冷道：“我看明明是你怕自己打不过小学生吧？”她皱了皱眉，一张脸上只露出挤成一团的一双眉眼。
“切，谁怕谁。”那人在文薇薇边上坐上，“老子打你不要三分钟。”
文薇薇轻哼一声，浏览了下游戏界面。
“小妹妹，要不要我给你讲讲so1o规则？”那人登录上账号语气阴阳怪气，眉眼间一片漫不经心，还有几分嘲讽。
“一血，一塔，百刀。”文薇薇轻轻道，直接创建好对局，告诉身边信息，她拉开英雄停顿在选择页面上下扫了几眼。
“我选卡牌咯。”文薇薇打了个哈欠，“你随便选啥吧，来三分钟打死我吧。”
卡牌大师，崔斯特。
那人哼了一声，锁下了彼时炙手可热的流浪法师瑞兹。
孙皓在边上偶尔探探脑袋看着他们对局，不时嗤笑几声。
他道：“你的英雄没有q吗？再不q怎么打。”
那人涨得满脸通红，有些愤愤不平：“你怎么能教她打？”
孙皓往身后的椅背一靠，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烟又放了进去，转而摸出一枚棒棒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又嗤笑道：“嗤，我是在教你啊。”
文薇薇笑了声，她切出黄牌：“……三分钟了。”
卡牌大师黄牌金身定住对面瑞兹，打出一套伤害，将血量一再压低，文薇薇借着兵线周旋良久，将对面的血线一再压低。
瑞兹不得不往后避开卡牌的伤害，文薇薇“啧”了一声，丢出一个q技能，恰好刮走瑞兹残余的血量，拿下一血。
耗时总共六分半。
那人坐在座位上，满脸菜色，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屏幕久久移不开视线。
文薇薇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小学生。”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面色凝重。
“我已经初三了。”
六个月前。
孙皓退役后，原服役队伍kyd战队进入了某项世界级的正赛的决赛。
他姐又由于事业繁忙，把自家混世魔王小公举打包寄给了他，央求他照料一段时间。
孙皓和穿着碎花裙、佯装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良久，最终他叹了口气，抱着这小姑娘一起筹备着去看了那场决赛。
小姑娘乖乖坐在他身边，正襟危坐，比上课还认真。
那时候是慕瑟出道的第一年，接替的恰好是孙皓的位置，adc位置。
“那是什么啊？”小姑娘指着屏幕上残血的、头顶着“kyd.secret”的英雄，扯着孙皓的衣角问他。
他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含糊不清道：“探险家伊泽瑞尔。”
小姑娘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继续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大屏幕看。
这时候，那个黄头的小人被其余两个头顶血条满满的小人给围住了，文薇薇睁大了眼睛，一动都不动地盯着，那个黄毛小人规避了大多数其余小人出的彩色的光，最后在头顶丝血的情况下把其余两个小人头顶的血条打空了。
当时文薇薇只记得，解说声音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在她耳边隆隆作响，过了许多年，她依旧记得当时解说大喊的那句话。
“secret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secret，她心里想，这个英语单词她学过，是“秘密”。
最后，那个黄毛的小人不断打空其余小人的血条，在身边大魔王舅舅激动的呼喊声里，她知道，黄毛小人这边赢下了比赛。
镜头对着一个少年。
稚气未脱的脸，一脸严肃认真，镜头扫过去的时候，他有些羞涩地一边笑着一边回避，极漂亮的眼睛弯起来仿佛一对月牙，唇角勾起，脸颊上有两汪小酒窝，这个少年看起来就像在光一般熠熠生辉。
他的下方是他的id.
——kyd.secret。
秘密呀，文薇薇心想。
最后少年羞涩笑着，身披着五星红旗，和队友一起在那个高高的舞台上举起一个奖杯。
文薇薇坐在下方的观众席里，遥遥地望着台上，周身一片观众轻轻唱着国歌，眼睛里藏着那片灼目的红色，和一群意气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这是我们中国的队伍。”孙皓激动地对着一脸懵懂的文薇薇道，“台上那是我曾经的队友和我一手带出来的孩子。”
“他们赢了！他们是世界冠军！”
文薇薇专注地遥遥望着，她轻轻举起手，指着那个熠熠生辉的少年。
她轻声问。
“他是谁啊？”
“他的名字，是慕瑟。”
“爱慕的慕，“琴瑟友之”的瑟。”
“他就是那个秘密么？”文薇薇捏着手指头问。
“嗯？”
“secret。”文薇薇念道。
“是他。”
“secret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文薇薇学着解说的语气轻轻念道，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如玉的少年郎，与一片灼目的红色，连同着英雄联盟这个游戏，第一次灼烫了她的心。
她对他的第一次印象，约等于，见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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