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考私塾（13）

薛鹤竹深切感受到了专业的力量。

        今天的作业比昨天还多，薛鹤竹本以为今天也要写至少五六个小时。然而，十分钟后，鬼舍友把两份作业都写完了。

        薛鹤竹：“……哇，这是魔法吗？”

        鬼舍友把笔一扔，头一扬，瞪着金曜。

        金曜快速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头：“没问题，一手交作业一手交盒吧。”

        他走到薛鹤竹旁边，把倒计时电子钟从盒子里拿出来扔给薛鹤竹，又把盒子递给宿舍另一头的鬼舍友。

        “合作愉快，今晚咱们都睡个好觉吧，别闹腾了。”

        鬼舍友接过盒子，喉咙里嘶呵作响，金曜勉强能辨认出他在反复说两个字：“小梦……小梦……”

        “放心，既然我承诺了就会做到。”

        鬼舍友抱着盒子，突然就消失了。

        薛鹤竹抱着钟，脑子也消失了。

        他呆愣了一会儿，去桌前看了看已经写完的作业，感到迷茫，疑惑，甚至还有些怅然若失：“今晚真不用写作业了？”

        “你想再写一遍我也不拦着。”金曜说着，拿起牙刷和杯子，“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薛鹤竹回神：“那我跟你一起，我还有钟护体！”

        洗漱完，薛鹤竹虽然很困，但嘴却闲不下来，突突突地开始不着边际地吐槽：写作业不让开灯，但是又给台灯，也没断电，十分离谱。哦不，现实里据说有的宿舍更离谱，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桌上不能放东西，尤其是领导来视察的时候。

        薛鹤竹又絮絮叨叨地问金曜这到底是咋回事，鬼舍友和周雪梦有啥关系，怎么看出来的。金曜之前撑起精神当监工，此时已经困到头发晕，就简要回答：如你所见，不是敌对关系，猜的。

        眼看着金曜能立地睡去，薛鹤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脑袋里快搅成了一团浆糊，于是只好先休息，明日再议。

        金曜把电子钟放在了床尾，爬到上铺睡去了。薛鹤竹不放心，又把两盏台灯的灯泡都给卸了包在怀里，这才在下铺睡了。

        一夜无梦，他俩醒来精神头很足，但不知为什么，心情却异常压抑，看什么都觉得很无趣，很灰败。

        “以前每次通宵后第二天补觉，睡醒都会很舒服来着。估计是这里整体环境让人高兴不起来吧，其实一进到这里我就一直紧张压抑得难受。”薛鹤竹嘟囔道。

        金曜睡足了，解释道：“是这块表的事，等会儿到教室把它挂回去应该会好一些。”

        这么一说倒提醒了薛鹤竹，他打了个响指，朝着金曜指指点点：“你是不是已经有头绪了，想到怎么通关了？你现在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金曜摊手：“没什么了，只有一些不成熟的猜测，需要等待时机来验证。”

        “说得好高深莫测啊，哎不对，你真是第一次进来吗？怎么现在我觉得我才是菜鸟新手？……等下，为什么说心情不好是倒计时钟的事？”

        “准确来说是钟上的金属，之前我们讨论过。我猜它有一种‘压抑’的功能，不仅是对鬼，对活人也是，但可能影响没有鬼那样大。还记得昨晚在报刊室看到的雕像建造新闻吗？紧跟着的一句就是上岸率攀升，那种金属对学生的影响可能就体现在这里。”金曜说，“另外，昨天秦漫漫去跟着孙来猛了，他们估计也知道了金属的事儿，今晚我们要注意安全。”

        金曜和薛鹤竹今天到教室很早，但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学生在学习了。金曜路过讲台时，顺手把电子钟挂了回去。座下有个学生npc抬头看了眼，又很快低头继续早读了。

        六点半前，语文老师照例来到教室检查作业。这次没有人没完成作业，不过除了金曜和薛鹤竹外，其他三个玩家眼下的黑眼圈都很重，精神状态非常萎靡。

        孙来猛难以置信地看了几眼精神饱满的金曜和薛鹤竹，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瞪向了秦漫漫。秦漫漫连忙表示自己已经知无不言，前天晚上金曜他们确实是躲在厕所写了通宵作业，才成功写完的，谁知昨晚他们怎么会有机会休息的。

        孙来猛虽然勒令施志南和秦漫漫帮他写了一部分，但为了可持续利用手下，他自己也写了点，没睡多久，现在困到头重脚轻，只好暂且不追究。他靠早读时偷偷补觉才勉强活过来。快下课时，有个学生扔了张纸条给他。他打开看完，抬头看向黑板旁挂的倒计时钟，又瞥了眼金曜和薛鹤竹，一个计划慢慢在脑海里酝酿成型。

        早读课结束后，班主任来组织大家去参观工厂了。

        工厂参观是小考私塾一年一度的特色活动，旨在激励学生奋发图强，锚定目标不放松。每个班级的学生都由各自的班主任带队，其余代课老师跟队，步行前往两座工厂。

        玩家们终于有机会走出学校大门，他们沿途认真留意了一番，发现这座不大的岛上只有这么三座露出全貌的建筑，其余要么是光秃秃的山石和灰不拉几的树木，要么是被黑雾笼罩的大团阴影。

        在路上，班主任拿着扩音器介绍：“我们首先参观的是优工厂，那里的员工都是优中选优的，经过了数次残酷的竞争和淘汰，他们才获得了那份珍贵而荣耀的工作机会。那也是咱们同学以后的最高目标，目前你们觉得很难的小升初考试只是漫漫长路的第一步！经历过这第一道磨练的你们才会开始变得更坚韧，才能迎接以后更加严酷的两次升学考试，并最终实现伟大梦想，进入优工厂！”

        薛鹤竹跟金曜走在一排，小声说：“这里小升初难度就这么高，中高考不得难到天上去？这些考试全都通过才能进，这个优工厂这么牛，说的我都心潮澎湃了。这么多人才聚一起，智慧结晶处，哎你说那里是搞什么大事业的啊？”

        “不知道，搞科研？”

        很快答案就被揭晓了。没走多久，班主任就带领学生们进入一栋看上去非常气派的办公楼里，这楼里大白天也亮满了灯。负责接待的人自称方主管，穿一身白色工装，对班主任态度很尊敬。

        班主任说：“同学们，这位是咱们的优秀校友，现在已经在优工厂里做到了主管职位，未来不可限量。大家要好好学习，未来成为方主管这样的人！”

        方主管被夸，笑得很标准，眼神却麻木空洞：“您过奖了，谢老师。那么，现在请同学们跟我一起参观一下这里的工作生活吧。”

        学生们跟随方主管穿过蜿蜒的长廊，通过一道道门禁，来到了办公区，看见了优工厂的工作状态。

        这里并不是什么科研基地。办公区面积有两三百平，区域内有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名员工佝偻着身子，两眼发直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里不断闪过绿色的代码。他们的脑后都插着usb数据线，连在自己的工作主机上，手则不停地敲击键盘，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尽管几十名学生突然出现在办公场所，但没有一个员工抬头看一眼。他们全都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工作里，仿佛天塌下来也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方主管以一种自豪的口吻说：“大家不用担心会影响到我们的同事。他们都拥有超一流的抗干扰能力、专注能力和持久力，可以高强度工作十六个小时不出错，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方主管示意学生们可以小范围自由活动几分钟，全方位感受这块梦想之地的先进与优秀。

        薛鹤竹缩缩脖子，跟金曜讲小话：“这些人跟档案馆的老师好像啊，我还以为他是ai，现在看来在这里，脑袋后头插根线连着电脑是很厉害的精英标配啊。”

        “嗯，他们从事的好像是管理工作，你看这人刚打出来的劣工厂供货单、生产计划表和人员调动表。”金曜低声说，“工作性质应该是行政加上财务和物流，管理对象是劣工厂的货物和人员。而劣工厂就是实物生产的地方。”

        他俩正站在某一个工作人员身后观察，这人浑然不觉，仍在飞快地做表格搞数据，电脑屏幕切来切去。

        薛鹤竹于是更加凑近地看了看打出来的供货单：“哎你看，劣工厂生产的东西种类好多，轻工业重工业都有，炸药、食物、日化、衣物、效率金属……嗯？”

        “效率金属？好奇怪的名字。”

        “确实，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代称。那张单子上就这一个我看不懂的词。”薛鹤竹说，“反正等会儿还要去劣工厂，可以到时候问问。”

        正说着，他们面前的这位工作人员突然哀嚎一声，全身抽搐，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

        薛鹤竹赶忙举手呼叫方主管。

        方主管很镇静，招手叫了几个保洁过来把这名倒地的工作人员抬走并清理地上的白沫，随后，他又叫了一个新来的实习生，要求那人坐在这里，顶替未完成的工作。

        整个换人的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坐在旁边的同事全程没有往这里看一眼，所有人都在忙自己手头的事，就好像这里只是有人的凳子坏了，换了一张凳子而已。

        薛鹤竹愣了一会，扯扯金曜的衣袖，犹疑地说：“嗯，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你觉不觉得，这些坐在这里工作的人，其实都像是电脑配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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