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祸不单行
这个时间，大课间快要结束，楼道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而任佳怔愣在原地，既做不到全然无视，又没办法鼓起勇气冲进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声巴掌声传至耳畔之际，她还在说服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当第三声清脆的耳光伴随着有人倒地的重响轰然来临的时候，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管，慌里慌张地开了口。
“李主任来了！”
李主任是高二年级的教务主任，原名李屹良，名字虽斯文，但由于平日里不苟言笑，对待学生违纪行为铁面无私，久而久之就有了个“一中李逵”的称号，再调皮的学生也惧他三分。
果不其然，李主任的名号一出，杂物间就没了声音。
与此同时，任佳再度跨过几步台阶，匆匆而上，打心底希望那喊声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只是前路并不通畅，刚到达楼梯拐角处，就有人伸手拦住了她。
“刚刚是你喊的？”
这人同样身着田径训练服，虽然没在小卖部出现过，但一看就是和那群人一伙的。
任佳心一惊，没想到他们还有在楼梯上放风的人。
所以……
她抬头朝他看去，对于这伙人而言，这场欺凌根本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恶趣味行径，他们如此娴熟，有人当“打手”，有人当“眼睛”，分明就是不知道这样干过多少次了。
任佳后退几步，竭力镇静道：“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男生嗤笑一声，声音紧接着一沉，“李逵人呢？你耍我们？”
这人嘴唇很厚，眼睛斜着向上，不说话时都有股凶相，更别提这时还恶狠狠地盯着任佳。
任佳被他看得心里发怵，转身欲跑，校服外套被用力一扯，差点崴在台阶上，扶住侧边的扶手才堪堪站稳。
再一抬头，她就看见了陈岩。
陈岩从四楼平台上向下走来，自然也看见了三楼的她。
二人正处在一层楼梯的首尾两端，一高一低的位置，刚好够他将任佳的狼狈尽收眼底。
任佳重新起身，不自觉就攥紧了手里的糖，出乎意料的，后边那人没再伸手拦她。
“陈岩？现在这个点你去哪儿？不上课了？”
——他甚至和陈岩打了个招呼。
原来他们认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涌上心头，任佳看向陈岩的眼神顷刻间有些复杂。
“作业放你桌上了。”
擦肩而过时，陈岩轻飘飘抛下了一句话。
作业？
陈岩会主动来找她交作业？任佳深感意外，顺势回头望去，却见那名厚嘴唇男生拧紧了眉，视线在她和陈岩身上来回转了几个圈。
“他妈的是谁说李逵来了！徐峰你看见李逵了吗？”
“陈岩！？”
“你聋了？刚刚是女生喊的！”
“我又没说是陈岩！我只是没想到他也在这儿！”
身后响起一阵喧嚣，杂物间里的几个人已经相继出了门。
最后出门的小个子男生神情萎靡，走到楼梯口还被人重重拍了两下脑袋。
“不错啊杨瑜，今天气都没出一声！”
话一出就引来一阵夸张的大笑。
陈岩从他们身旁走过时，任佳一直在看着他，认真到没遗漏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直到那点儿可以被称之为失望的情绪拢上心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居然在寻找认同，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她总认为陈岩和这伙人是截然相反的，与自己同在一个阵营。
而事实证明，任佳确实想多了，不论是对于这伙人还是对于杨瑜，陈岩都是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样子，路过他们时，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徐峰，刚刚犯贱乱喊的人就是她？”
有人看见了任佳，说着就要往楼梯上走。
陈岩步伐顿了一下。
“算了。”徐峰忽然伸手拦住了其余人，阴沉道，“别和女生计较。”
回到教室后，任佳一坐下就在课桌上翻找起了陈岩的试卷。
桌面上没有任何多出的东西，她找了几遍，仍是不死心，又在课桌里翻了起来。
裴书意见状，放下了手里的笔，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没事儿。”任佳摇摇头，向后方空荡荡的课桌瞥了一眼，无奈道，“陈岩刚刚没有来交过作业吗？”
裴书意偏头看向她，仿佛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怎么了？”任佳有些迷茫。
“他一般都不会写。”裴书意笑了笑，正色道，“你下次可以不用收他的。”
话音刚落，叮铃叮铃的上课铃终于打响，任佳只得收回心绪，拿出课本开始认真听课。
这节课正是徐原丽的化学课。
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陈岩的缺席，面上虽不悦，嘴上却没多说什么。
徐原丽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班主任的骨干教师，深入浅出，节奏控制得刚刚好，一节课下来，她讲解完知识点、布置完作业，宣布完本周四有一场综合科目的模拟周考后，叮嘱几句就下了课。
周考算是前海一中非常有特色的一种考试形式。
它不像月考和期中考那样严肃，不需要划分考场和全校排名，但也不像随堂测验那样随意，题目都是教务组精心出的，选在每周四的下午进行，持续两节课的时间，学生们自主选择薄弱的科目报名来考。
学习委员何思凝来统计众人的自选科目时，任佳毫不忧虑地报了英语，报名完毕后，她就拿起书包里的水果硬糖，转身朝陈岩空荡荡的课桌去了。
任佳刚放下糖，就看见了姜鑫满是审视的眼神。
原本，她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此时此刻，当她站定，发现除开姜鑫，周围几个人也在频频看她，她才意识到，送零食这一行径，似乎确实是有些暧昧了。
可是陈岩昨夜不由分说地替她结清了打针的费用，就算是因为他父亲感到自责才这样干的，她也该表示感谢不是吗？
得知陈岩有低血糖后，一包水果硬糖，正好可以当作回礼的一点微小心意。
“你……”
姜鑫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欲言又止的语气，然而想问的问题都已经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任佳深吸一口气，自觉解释不清，小声扯了个谎：“有人让我给陈岩的。”
平日里，陈岩桌上经常时不时会多出点儿奶茶、巧克力之类的东西，那么任佳偶尔无中生有一回，说这包糖是人家托她带给陈岩的，大体也说得过去。
果然，姜馨面上的审视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丝如临大敌的紧张。
“是谁呀？”她小心翼翼地问，“隔壁八班的吗？还是文科班的？”
任佳扶额，看来跑来九班往陈岩课桌里塞东西的女生还真不少，只是看姜馨那过分忧虑的表情，原来随便哪一个女生来找陈岩，都比她更让人紧张……
“不知道。”任佳心虚道，“我没看清是谁。”
直到下午陈岩才重新回到教室，和平常每一天一样，坐在座位上时他总是没什么动静，任佳因而始终没机会得知他有没有看见那包糖。
转眼，几天过去，周四下午的周考就到了。
由于任佳选择的是主科英语，相较于其他的科目，考试时间会长一些。
考试结束后，任佳卡着点交了卷，她走出门，瞧见走廊上人影寥寥，意识到食堂里可能已经没多少菜了，便直奔一楼小卖部去了。
晚饭时间，一楼各个教室空了不少，任佳急着回九班订正错题，小跑着向前，经过一楼最东侧的教室时，视线里倏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那个人也看见了她，任佳与他四目相对，心脏重重一跳，不由朝后退了几步。
是徐峰，他还没交卷，垂在课桌之下的两手赫然捏着一张小抄。
她看见徐峰作弊了。
一时间，任佳愣在原地，莫名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
小卖部里的人不多，没过一会儿，任佳就买到了面包。
买到面包之后，她没再从东侧的楼梯上楼，而是绕了个远路，从西侧朝九班去了。
回到九班坐下后，她仍有些心悸，直到晚自习来临，教室里黑压压坐满了一大片人，那点没来由的紧张心绪才终于消散至尽。
而就在第二天的周五中午，学校里传出了这样一件事情。
有人作弊被李主任抓到了，学校预备通报批评。
“一次周考，有必要全校通报吗？”
“不止要通报，还要记过呢。”
“毕竟是李逵亲自抓到的，据说一开始死不承认，被搜出小抄才终于松口……”
任佳进门时，听见断断续续的相关对话，心情当下就有些忐忑。
坐下后，她低下头，心神不宁地翻开了课本，听见身旁有人问起了传闻中的作弊学生是谁。
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徐峰，而且是被人举报的。
“徐峰？难怪……李逵不是早就看不爽他了？”
“可是……真的是被举报的吗？谁想不开要去举报他？”
“想举报他的人多了去了，他有段时间不是经常在学校附近堵人吗？”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啪一声，任佳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她心神不宁地捡起笔，再一抬头，就看见了不常出现在五楼的一张张面孔，徐峰和一帮高个子男生正阴沉着脸从九班经过，视线如游鱼般粘在了教室里的一众学生身上。
与任佳四目相对时，他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嘴唇无声地一开一合，而后曲起食指，在窗玻璃上狠狠叩了两下。
任佳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他在说什么。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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