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哪儿疼啊？”
“哪儿都疼。背上、肩膀、腿上到处都是伤。”
“最疼的是哪儿啊？”这医生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经验，衣服翻来翻去，死活就是没有要开始治疗的意思。
内城的医馆太贵了，巽凄只得带方涧来这外城的医馆看看，一路连背带扛的把嘶哈乱叫的方涧带到这儿，满头大汗此刻也不顾了。
一路上的各种惨叫，也让巽凄认定方涧真的受了极其严重的伤，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背后。”
方涧□□反作用力的伤倒是本来也不重。牧子恒的那两记土木刃虽然不是命向要害，但是招招往死里打，特别是背后那记，到现在都能记得当时的酸爽。
“啪！”清脆的掌击声在背后响起。
方涧心想，医馆还带这样施法做法的？
“你耍我呢？这叫伤？再晚点来是不是结痂就脱落愈合啦？”
拿过医师递过来的镜子，看着自己还算光滑娇嫩的背后。
嗯。还挺适合拔个火罐。
咦？怎么会？
只见方涧的背后一条毛毛虫大小的结痂横在后背正中心，颤颤巍巍，似乎随时要掉落的样子。可是方涧清楚的记得，虽然宿舍没有镜子，但是昨日脱下衣服时，衣服上近半大小的裂痕和血染半边红触目惊心。
就这样，拿着针，意有所为的脾气不好的医师，叉着腰满头大汗的巽凄，一脸假笑的方涧。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方涧一路默默的紧跟着巽凄，打架倒是不怕。但毕竟这位班长身靠各位老师，要是不小心打个小报告，自己这学还上不上了？
方涧率先打破了巽凄的沉默。“这个医馆真坑，什么也没治还收了我一个银币。”
巽凄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
好像说错话了
在一个路边摊前，两人一边挑拣着蔬菜瓜果，一边与老婆婆杀着价。
这时，一位瘸腿的大叔拄着拐杖，单手推着推车擦肩而过。
车上满载木材，臂膀颤颤巍巍。脚上的草鞋几乎已经磨到见底。满是痕迹的肢脚摇摇欲坠。
终于，一个没忍住，在路面坑洼不平处。摔了个人倒车翻。车上的木头滚落一地。
方涧三两步上前，轻手扶起大叔。见其并无大碍，只是似乎有些懵，便帮着垫坐在了地上。
罢，便转身搬动翻车。麻利的将木桩捡回车里。
巽凄站在不远处，其实他并不理解为何要多管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见其已然，也蹲了过去，挽起袖子帮忙捡起。
两位少年的速度还算飞快，不多时的功夫便收拾完成。只是巽凄那双娇嫩非常的手，竟然划出了几道伤口。
“你没事吧？”方涧眼尖，很快便注意到了巽凄偷偷藏往背后的手。
巽凄翻倒极为不领情，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啊？”
方涧也只当她还在生气，没再说什么，缓步走到大叔身前。
“叔叔，东西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方涧蹲了下来，尽量与大叔视线平齐。
“谢谢你，好心人。谢谢你。你看我遭老汉一身破衣，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侬。这是家那个臭婆娘自己做的野果糖。可好吃了！给！你留着吃。别人我还舍不得给呢！”
说罢，从小袋里掏出了一个又还算干净的油纸包，油纸布满褶皱，显然已经用过多次。将此，笑容灿烂，双手稳当的，递给了方涧。
方涧看着大叔手里的小包，再看了看大叔。咧嘴笑了笑，双手接过，没有拒绝。
“谢谢。”接过后，手指在怀里扣了扣，扣了许久，似乎从衣内的最深处，扣出了一枚闪亮亮的金币，想要递给了大叔。
嗯，是同情。
大叔反倒一脸正色，拍了拍那只瘸了的腿：“我家婆娘说了，无功不受禄，有这钱，你给你媳妇儿买点吃的。”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巽凄。竟发出了童真的笑声。
方涧顺着手指，往背后看去。只见巽凄扣着小手上的划痕。眼睛微红。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她，抬起头，与方涧的视线撞了个满怀。立刻如同民间变脸技艺，怒目喝倒：“看什么看啊？！”
方涧悻悻的转回头，小声说倒：“大叔可别乱说，这个母老虎，谁要娶了谁倒霉。”
大叔呵呵一笑：“我婆娘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最凶悍的母老虎。可唯独对我……”说着，竟痴痴的笑起来。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抓起拐杖欲，慌张又迅速，想要离开，嘴里不停的小声叨叨：“天晚了，再不回去，我婆娘该不高兴了。”
方涧帮着将他搀扶起身。大叔看了他一眼，在他耳边说道：“小伙子，下次如果有去内城的话，帮我带点桂花糖吧？我家娃娃最喜欢吃了。”说着，便一拐一拐的推着车远去了。
方涧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大叔的背影。
巽凄走了过来，喃喃道：“这个大叔，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什么不太对劲。他本来就是个疯子。”旁边摊位上的大婶笑着说道。也不能说是讥讽。更多的，是同情，也有自嘲。
“那年，他家孩子病重离世。弥留之际，只想着吃那大酒楼玫瑰糖。要说这糖啊，可比人金贵着。那一块儿啊，就得两银钱。可他平时只是个劈柴的，家徒四壁，连半点剩的碎银子也没有。
就得四处求亲戚邻居，却也无人肯借他。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他那震天响的咚咚咚的磕头声。呵。只为了一块玫瑰糖。
后来，他急急忙忙帮着东家劈柴结了钱款，买成了。可这一去一回，大半日过去了。孩子，早没了。
他的婆娘一气出走。结果，半路被劫匪劫了去。他匆匆赶去，却只得知妻子不甘侮辱，选择自戕。而他呢？被打断了腿，扔在了城门外。疯了。”老婆婆还算平静，一边摘着菜叶，一边说道。
巽凄不知为何有些激动，莫名的朝婆婆吼道：“他的妻子为什么要自戕？为什么？”
见此，方涧赶忙上前摇了摇巽凄的手臂。
老婆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又低眉继续择菜。“被侮辱了还能怎么办？所有女人都会这样的。自戕洁身。”
“不！我就不会。哪怕被扎得浑身是伤，我也会舔舐伤口。哪怕受尽侮辱，我也要唾泪独活。哪怕再痛。我也会好好活着。直到。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巽凄双眼通红，面目狰狞。
婆婆也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眼中微光，不再言语。
方涧见她不再说话，情绪也似乎不再激烈。赶忙拽着巽凄往回走。
临走前，方涧回过头，依稀还看见路的尽头，有位大叔在急切又缓慢的前行。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轻轻的摩挲了下手里金币上的一滴刚刚滴落的水。再次将金币藏进了怀里。
没人注意。远处树杈上，有两双眼睛也眨巴眨巴的看着方涧二人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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