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叶冬知僵坐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投入冰窖。
她眼神惊惧，哀声道：“你疯了”
之前想好的一切说辞，都在此刻溃不成军。
不敢再逗留，叶冬知踉踉跄跄地向着帐内跑去，她从来没有那哪一刻这么惧怕过邬涟，即便是上次他那样对她，她也未想过害怕。
邬涟在身后注视着她消失在帐内的背影，才抬起头，盯着天幕上的乌云看了好一会。
此刻乌云散去，皎洁的光辉重现人间。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闲庭阔步似的从地上男子的断掌上再度碾了过去。
一连几天，叶冬知都不敢再去见邬涟，她这几天睡不太安稳，夜里梦到的全是裴砚浑身血淋淋的场面，而一侧正站着神色阴鸷的邬涟，手中的长剑染了鲜血，坠成珠子一般滴落在地上。
她偶尔见到他时，他也依旧神色如常，看不出同以往有任何不同。
叶冬知有时会想，能几年如一日待在邬涟身边的长安，这些年又过得什么日子。
她想着快点结束这次围猎，好早些回到侯府，至少在侯府，她不用每天见着邬涟，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
可是，回到侯府又意味着她成为人妇的日子又进了一步，不管如何，于她而言都不是好的结果。
今日是围猎的最后一日，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回京。
一整天都平平淡淡，然而到了晚上，事情却发生了突变。
傍晚时叶冬知正与阿蔷出去消食，巡逻的侍卫也因为是最后一天而开始懈怠，都挤在一处谈笑。
今夜夜色不太明亮，风将帐篷前照亮的火把吹得摇摇晃晃，火焰不断摇曳。
阿蔷先进了帐篷打灯，帐内传来火折子被打燃的声音。
身侧的侍卫陡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大叫“有豹子！啊！”
叶冬知心中狠狠一跳，循声望去，见到离她不过三四步远的距离正有一只体型健硕的黑豹。
那黑豹浑身毛皮光滑油亮，正不急不缓地向着人群走来，不时借着沙地摸着爪子。
周围的侍卫连忙取了身侧的火把，纷纷晃动着火把恐吓黑豹，那黑豹脚步放缓，发出警告的声音，露出的牙齿尖利可怖。
这时风停了，火把的火突然大了起来，似乎是感受到火焰的灼烧的威力，黑豹停止了向着侍卫们前进的脚步，将视线投向了一侧的叶冬知。
昏暗中，黑豹的眼睛散发着幽光，呼吸声粗重，带着对目标的志在必得，向着叶冬知猛地疾驰而来！
叶冬知一瞬间脊背僵直，脚底发凉，她怕得厉害，惊惶中将一侧的火把给取了下来，双手紧紧攥着，颤得厉害。
火光照亮了黑豹的眼底，似乎也激起了它的怒气。
它狠狠在地上磨了爪子，后退着力，纵身一跃！
叶冬知惊惧交加，她顾不得许多，将手中火把朝着黑豹狠狠一掷，砸中了黑豹的小腿。
黑豹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连忙浑身打滚，利用沙土扑灭腿上燃烧的毛发。
当它再次准备攻击时，眼神比方才更为凶恶，似乎流露出是被一个脆弱不堪的人类所伤害的耻辱。
叶冬知想要逃跑，可是豹子的速度在动物中是最快的，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她屏住呼吸，手指抖得厉害，心跳如擂鼓，面色惨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黑豹再一次朝着她奔来。
一股濒死的恐惧和凄哀袭上心头，她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一把匕首自暗处飞出，狠狠插在了黑豹的身上，黑豹哀叫一声，再一次跌落在地。
黑豹的反应速度实在惊人，不过眨眼，它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准备着发动新一轮进攻。
只是这次，它的目的不再是叶冬知，而是另一个人。
叶冬知向着那处方向望去，只见昏暗之下，一人身形佝偻，带着兜帽，穿着侍卫常服，那双眼睛正透过向他扑来的豹子看着她，神情温柔。
叶冬知认得他，那个她在街上救下的老人。
胸腔毫无预兆地狠狠一疼，眼眶顿时通红，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意识，只得一声声凄厉地呼唤着“不要”，可是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老人温和地看着他，朝着她做了个嘴型。
接着，黑豹嘶吼一声，叫老人狠狠扑倒，尖牙没入血肉的声音尤为清晰。
叶冬知刹那泪如雨下。
她明白了，那两个字是：快逃。
所以，他是在以命换命，用他的命换她逃跑的机会。
她喉咙发紧，浑身颤抖，眼前一片模糊。
她看向不远处邬涟的帐篷，暗暗下定了决心。
叶冬知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哭泣，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痛苦流泪，但是她知道，她不想让他死。
她用尽毕生的力气，飞快地跑过去，闯进了邬涟的帐篷。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不过片刻时间，是以邬涟还并未听到，只当是帐外的侍卫们在打闹。
是以当叶冬知满脸泪痕闯入他的营帐之时，他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讶，放下手中的书卷，默不作声地看她。
叶冬知进帐便道：“外面有只豹子，你快去救人！”
邬涟并无动作，只敛眸道：“他人的命，与我何关？”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像是头一次才知道他是这般铁石心肠的人。
时间不等人，再耽搁下去，只怕老人怕是真要死在那只豹子的嘴下了。
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心灰意冷，“好，你不去是吧，我去。”
眼见她便赌气似的往外走，邬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阴沉地取下帐中挂着的弓箭。
他在帐外拦住她，冷声道：“你在这等着。”
叶冬知自是没有心思等在这里，她有种预感，若是老人出了什么事，她会后悔终生。
邬涟是习武之人，几个飞身便落了地，他眼神扫过周围的情况，看见两侧的侍卫皆是举着剑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救。
他眉头微皱。
他拉弓上箭，只听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霎时贯穿了黑豹的胸腹。
黑豹轰然倒地，溅起一阵烟尘。
叶冬知赶忙前去查看地上老人，可当地上的惨状撞入她的眼帘之时，她怔愣在原地。
鲜血浸红了黄土，老人本就瘦成皮包骨的手臂被生生啃掉了一层皮，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他腿上的布料被扯烂，露出的一截枯木似的小腿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看起来似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
生理性的不适涌了上来，她忍住干呕，颤抖着手尝试去搀扶老人。
而老人此时已经只剩半口气，却还是强撑着对她露出个微弱的笑容。
此情此景之下，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可是，她却从其中看出了安抚的意味。
两侧的侍卫见到豹子被射死，此刻终于敢大着胆子上前，去将地上的老人扶了起来。
接到邬涟的眼神示意，几个机灵的侍卫将人抬上担架，运往军医的帐中。
叶冬知只觉得心如刀割，她感觉到身体里面似乎有另一个自己也在哭泣。
身后邬涟收了弓箭，神情很淡，看不出半点怜悯和同情，他沉声道：“你过来。”
叶冬知望着他，面容悲戚，“他会死吗？”
邬涟脸色几不可见地沉了一下，“死不了，没伤到要害。”
心中的石头总算安稳落地，正欲再问问其他的，却见原本毫无声息的豹子突然从邬涟背后一跃而起，身上的箭矢即便刺穿了胸腔还滴着血，可黑豹却丝毫未受影响，眼中绿莹莹的幽光看得人心惊胆战。
她瞳孔狠狠一缩，大叫一声：“小心身后！”
纵使反应极快，可邬涟还是被黑豹咬住了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邬涟眸色一沉，面容沉静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丝毫不带犹豫地朝着黑豹的眼睛刺了下去！
黑豹呜咽一声，依旧没有松口。
再不做他想，邬涟手腕一转，绕过黑豹前腿，朝着右侧的胸部狠狠刺了下去。
黑豹浑身陡然一僵，挣扎了两下，终于重重落地。
血液顺着薄衫滴落在地上，他眼前突地一阵模糊，朝着地上倒去。
好在叶冬知及时扶住了他，在触及到他身体的一瞬间，才发觉他的身体滚烫。
叶冬知心里闪过一丝慌张。
“喂，你别吓我啊。”
邬涟没有回答，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帐内军医正在为邬涟治疗，叶冬知一个人在帐外踱步。
听说今日的那只黑豹它的心脏和寻常豹子不一样，竟长在右侧，是以邬涟一箭没能将它射死。
正心事重重时，一道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抬头一看，见到裴砚正带着一个军医匆匆赶来，神情很是焦急。
见到叶冬知平安无事时，他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而此时，叶冬知并未听清他的话，她上下将他打量了好几遍，才有些不确定问道：“你不是在前两日的围猎中受伤了吗？”
闻言，裴砚诧异，他摇摇头，“我并未受伤。”
他又纳闷道：“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邬涟那厮故意吓唬她，才编造了谎言，害得她愧疚了好几日。她本想去看望裴砚，却又怕邬涟发疯再次对裴砚下手。
但此时此刻，她对邬涟竟也怨恨不起来，要不是邬涟拖着病体救人，也不至于失血过多昏倒了。
心口有些闷闷的，扰得她难受。
她沉默片刻，有些心不在焉道：“我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想来是我听岔了。”
裴砚眼眸弯弯，心头泛起一阵甜意。
少年思绪洒脱，藏不住心思，有意想在心上人面前人展示自己，便道：“你放心吧，我自十三岁起，便在京中难寻敌手，围猎这等小事，怎可能伤得到我！”
叶冬知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这厢裴砚才待了一会，便被家中长辈唤了回去，临走前，还再三强调若是回程的路上不放心，可与他共乘一辆马车。
不多时，军医便从帐内出来了。
叶冬知也掀了帘进去。
帐内，邬涟正半倚在榻上，小臂被仔细包扎过。
他脸色比前两日更加苍白，漂亮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两颊泛着些微红晕。
叶冬知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知怎的，心头生出一阵埋怨来。
但其中还夹杂着些别的东西，她不太明白，只觉得心尖有些发涩。
她开口，语气不算温柔，“你不要命了啊，发着高热还硬撑！”
邬涟合着眼，闻言，淡声反问道：“你之前叫我救人的人怎么不会替我着想？”
“我——”
叶冬知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
半晌之后，她睨了一眼邬涟的神色，温吞道：“你不是生我气吗？而且你还拿裴砚的事情吓唬我，那你怎么还答应我救人？”
闻言，邬涟睁开了眼，墨玉般的眼眸看了她片刻，突而道：
“算是还你的救命恩情。”
不知为何，这句话落在她的心里，像是给两人间无形地划开一道线。
就好像，他纵容她的种种行为，也只是为了报恩吗？
她眼睛有些发涩，但她却不愿意承认心理那点不舒服的感觉。
于是，她盯着邬涟，装作无所谓道：“好啊，那我们就两清了啊。”
她话落，邬涟眸色顿暗。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16412390/1898993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