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直到两人被带到老夫人一处,邬雯还在哭。叶冬知被她哭得心烦,直接坐到了一个角落。

        老夫人一把抱住哭哭啼啼的邬雯,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道:“别哭,祖母在这里呢,已经叫人通知你长兄了,他会来救咱们的。”

        邬雯从老夫人的怀里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叶冬知,又埋在老夫人怀里呜咽。

        时间一点点过去,被关的几人望穿秋水,直到天明,有人将门给打开来了。

        一个碗盛着几个硬邦邦的馒头被人从打开的门缝塞了进来,老夫人本就身体不好,这饿了一晚上哪里受得住,对着外面的人有气无力道:“这没有水,怎么吃?”

        外面的人啐了一口,不屑道:“爱吃不吃,老东西,还敢挑三拣四的!”

        老夫人愣了一下,不敢再有要求。

        邬雯缩在角落,脸色发白。

        唯有叶冬知上前拿了一个馒头啃了起来,馒头实在是太硬,又没有水,只得一小口一小口地艰难咽下去。

        邬雯没了之前在府中的嚣张劲,只是看着叶冬知不解道:“这里面万一有毒怎么办,你竟然敢吃?”

        叶冬知没有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嚼着干硬的馒头,才低声道:“他们要是想让我们死,又何必多此一举。”

        邬雯听了没再说话,她盯着叶冬知咀嚼的动作,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拿碗里的馒头,才啃了一口,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这馒头干硬难嚼,还有一股生粉的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咽。她虽不是嫡女,可也是锦衣玉食,可如今,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一时间,众人不语,只是都拿起干硬的馒头吃了起来。

        而此时,救命稻草还在皇宫里。

        皇帝寝宫的偏殿,室内缭绕着熏香,徐徐浮在半空中。

        珠帘之后,有两人端坐其中,正执着棋子对弈。

        皇帝名周参,如今四十有三,正值壮年。

        而皇帝对面那人,眉目清润疏离,一身玄衣周谨端正,墨玉发冠束于其上,发髻整齐、一丝不苟。

        他手指放下一颗白玉棋子,收了宽袖,淡声道:“陛下,该您了。”

        周参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笑道:“看来朕真是老了,就连棋艺也退步了。”

        邬涟不卑不亢,继而道:“陛下日理万机,自是无暇再顾及其他,臣微末伎俩,让陛下见笑了。”

        周参盯着他半晌,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星半点得意来,只是他始终都平静恭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片刻之后,皇帝才朗声笑了起来,“永定侯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他走了大运,你若平日有时间,帮朕看看郎顾的课业。”

        郎顾,大名周信,当朝太子。

        “是,陛下。”

        皇帝挥挥手,示意邬涟可以退下。

        待邬涟走出宫门,便见到等候在外的长安焦急不堪。

        他启唇,“发生何事了?”

        长安苦着脸,道:“公子,老夫人、二小姐、三少爷,还有叶小姐,都在空寂寺被山匪给劫了!”

        “备马!”

        邬涟闻言,唇角绷直,翻身上了马背。

        长安紧随其后,两人一路疾驰。

        从京城赶到空寂寺最快也得三四个时辰,就算邬涟自一听到消息便出发,算算时间,也得下午才到。

        而此时,等了一夜没有收到回信的山匪有些着急了,这么久还没人来救,不会是联系了官府,带了官兵罢。

        想到此处,领头的山匪便有些焦躁了,他一脚踹开木门,屋内的人顿时惊做一团。

        他扫视了一眼屋内,粗声喝道:“你们的消息到底送出去没,别跟老子耍花招!”

        屋内的人吓得不敢做声,寂静的室内让山匪更加烦躁,要是这个险也冒了,钱也没拿到,那损失可就大了。

        他心头烦闷,想要找个人发泄一般,扫视到屋内的老妇身后躲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穿着一身娇嫩的桃红薄衫,看见他吓得眼泪汪汪,直往老妇身后躲。

        山匪一下来了兴致,走到老夫人身侧,吓得老夫人惊叫一声,拉着邬雯的手颤颤巍巍道:“你想干什么!?”

        山匪可不管什么尊老爱幼,一下子将老夫人掀翻在地,伸出手就去抓邬雯细弱的膀子。

        邬雯吓得浑身打颤,眼泪一下子就从脸上滚了下来,惊恐叫道:“你干什么!我可是侯府的小姐!”

        山匪一听,顿时笑得更为得意,看向邬雯的目光便愈发露骨和不怀好意,“小姐那正好,让老子尝尝你们这些贵女的滋味!”

        语罢,便伸手就要去扯邬雯的衣裳,邬雯吓得涕泗横流,忽地眼珠一转,指着角落一侧的叶冬知,大声道:“那边那个长得更漂亮,她是侯府未来的夫人,身份比我尊贵!”

        邬雯怕到极致,嘴巴打着颤,不管不顾继续道:“她最会勾引人!就连我兄长都被她勾引走了!她肯定更能让你舒服!”

        这番话一出,山匪倒是有了几分兴趣,他松了邬雯的胳膊,走向坐在角落旁的叶冬知。

        邬雯松了一口气,看向叶冬知的眼神有些许愧疚,没办法,别怪她,她也是被逼无奈。

        果然如邬雯所言,角落里的女子长得确实更为标致,身形单薄,曲线却窈窕,一张芙蓉面像春日勾人的桃花,就是坐在那里都流露出三分艳色。眼眸更是像含了水一般,勾得人心火直冒。

        光是看着,山匪便已经觉得下腹一紧,一股邪火匆匆往上冒。

        他正要伸手去抓叶冬知的手臂,却被人拿了簪子狠狠刺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

        只见那娇滴滴的美人,隐在角落里,眼神像含冤的厉鬼,死死盯着他,红唇绷得很紧。

        山匪吃痛,怒气横生,正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却闻那个女子开口了,“我是圣上圣旨亲赐给永定侯的妻子,你敢动我?”

        话语虽狠厉,可唯有叶冬知自己知道,她藏在衣衫之中的手抖得厉害。

        山匪愣了一下,听见女子接着道:“我乃圣上亲赐,你动了我,就是打了皇上的脸,也打了永定侯的脸!”

        听到此处,山匪有了几分犹豫,永定侯他自是听过,驰骋沙场二十余年,从无败绩,就连皇上也敬重三分。他与弟兄们本就是被逼得无奈才绑了人,没想到竟然不小心绑到了永定侯的人。

        若是永定侯归来,指不定要将他们给悉数剿灭。

        察觉到山匪的动摇,叶冬知趁热打铁道:“你们的目的只是钱财,何必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是了,方才他也是被美色一时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这一层。

        既然因果利害想清楚了,山匪便也不逗留,仔细检查了每个人手上绑着的绳索,才关了门离去。

        叶冬知一瞬间松了下来,差点瘫软在地,没人知道,她方才有多害怕,冷汗已经将背后打湿。

        这里没人可以求助,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好在是虚惊一场,邬雯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毕竟之前叶冬知还带着她一起躲藏,现下她倒是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她睨了倪叶冬知的神色,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空寂寺山脚一处小路上,一队人马正徐徐前进。

        虽然打扮寻常,但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这群人的不凡。这些人每个都步伐稳健有力,露出的一截手臂肌肉分明,眼神锐利,一看便知是接受过严密且高强度的训练过。

        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两匹并肩而行的白马。

        走在稍微前头的马背上坐着一名少年。

        少年身量颀长,身形挺拔,一身红衣张扬肆意。

        马尾被发冠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旁,面容俊朗,唇红齿白,面上带着少年人的洒脱不羁。

        他坐在马上,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不断飘动,衣袍被风吹鼓猎猎作响,额前红色抹额衬着少年精神奕奕。

        一扯缰绳,马儿打个响鼻,逐渐停在道路的尽头。

        少年扬眉仰头看去,见一座山寺静静立在群山翠峦之中。

        “阿姐!前面有座寺庙,今夜或可以歇在这里。”

        身后的女子穿着一身碧衫,打马向前几步,顺着少年的话看去,才温声道:“阿九,去看看。”

        被唤作阿九的少年点点头,下了马,便带上亲卫前去敲门。

        “叩叩叩!”

        门内无人应答。

        阿九不解,再次敲门,“叩叩叩!”

        依旧无人来开门。

        他有些失望地下了台阶,向着青衫女子走去。

        少年垂了眸,低声道:“阿姐,好像寺中无人。”

        青衫女子不语,向四周看了看,才道:“并非无人,前些日子下过雨,你看这车轱辘的痕迹还很新,明显是这两日才来的,况且寺外阶梯干净,寺外树木矮从修剪得整齐,显然是有人常住。”

        少年恍然大悟,接着才继续问道:“那为何无人应答呢?”

        “尚且不知。”

        女子叹了口气,轻声道。

        说完,她又望了望天色,微皱着眉头道:“现下乌云密布,估计不多时便会有一场雨,”

        “阿姐且等着,我再去敲门。”

        不待女子阻拦,少年便几个大步上前,又叩响了寺庙的大门。

        只是这一次,依旧无人应答。

        少年心生疑惑,便略施轻功,从一侧围墙翻了进去,最后落在了一处矮舍上。

        卫从们正要追上去阻拦,却见女子挥挥手,有些无奈道:“随他去吧。”

        少年立房顶上,寺内的建筑都不高,故少年对寺中全貌一览无余。

        只是令他感到十分奇怪的是,这偌大的寺庙竟无一个僧人,也未见一个香客。

        可看着寺中干净整洁,一看便是有人长期打扫,就连院中的水井也正吊着水桶。

        心中有疑惑,自是要去解惑。

        少年从房顶一跃,便轻松到了另一处房顶,他半蹲在屋顶上,见着隔壁的院子上空正冒着缕缕炊烟。

        他心中一喜,便几个飞身,向着那处院子飞掠而去。

        正当他要从房顶跃下,却见自厨房中出来两个僧人,都垂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然后端着手里的饭食向着旁边的院子而去。

        还未等两人走到门口,便自房内传出一道粗声的呵斥:“给老子快点,莫非想死了不成!”

        门“吱呀”一声被里面的人粗鲁打开,少年蹲在屋顶上,看见房内坐着几个身材剽悍、相貌凶悍的人。

        自小走南闯北,少年自是见过不少,一眼便认出这些人是山匪,这样一来寺庙敲门无人应答,也就有了答案。

        正当他准备离开,想回去将此事告知自己的姐姐,却听到屋内的山匪道:“去给那几个娘们送点,别把人饿死了。”

        两个僧人闻言,便垂着头向着旁边一处极小的院子走去,门口另有两个山匪把守。

        借着两个打开的缝隙,少年能大致看清楚其中坐着几个女眷,看衣着打扮应当是富贵人家,他眉心一拧,看来是山匪将这寺庙中的香客给劫了。

        裴相兼济天下,家风清明正直且乐善好施,而少年身为裴相的嫡长孙裴砚自是继承了祖辈的优良品德。

        他本想冲进去救人,却害怕山匪会以人质要挟,思忖片刻,他便向外而去,好在这次出门游历带了不少精锐的卫从,对付几个山匪绰绰有余。

        裴砚轻功不凡,不多时便出了院门,落在了寺前的台阶处。

        青衫女子名裴碧,乃是裴砚的嫡姐。二人虽出身世家大儒,但不爱朝堂,喜爱游历江湖,锄强扶弱。

        见裴砚出来,裴碧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了,寺里可有什么异常?”

        少年收敛了眉眼间的张扬笑意,沉声道:“阿姐,这座寺庙是被山匪劫持了,这群山匪还将前来礼佛的香客给囚禁了起来。”

        裴碧沉吟片刻,方道:“来此处礼佛应当是京中的权贵,你可识得?”

        裴砚摇了摇头,少年微垂着眸子,道:“并不识得。”

        说完,他朝着寺门望了一眼,握了握拳,“阿姐,我想救她们。”

        裴碧闻言,黛眉蹙了蹙,有些许不赞成道:“你可知对方有多少人?是否有埋伏?若是我们前去搭救,又有几分胜算?”

        “阿姐。”少年唤了一声,青涩的脸庞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和坚定的决心,“你信我。”

        姐弟二人对视良久,裴碧终是拗不过弟弟,叹了口气道:“要是受伤,你小子提头来见。”

        少年笑了起来,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一双澄澈的眸子弯成月牙,“我就知道阿姐最好。”

        裴碧无奈又纵容地笑道,“臭小子,我让刘叔他们都跟着你去,你小心些。”

        为了以防动静过大,一行人都避免从正门进入,全部都学着裴砚的样子从墙头翻了过去。

        此时,山匪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正在房中焦急地等待着邬涟拿钱来赎人。

        天空中传来一声轰隆的巨响,由远及近,仿佛就在人的头顶。

        裴碧朝着天空望了望,对着剩下的人挥挥手,示意躲到寺庙的屋檐下去。

        一声炸雷,惊得马儿瑟缩了一下,差点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邬涟拉紧缰绳,唇绷成一条线。

        “还有多少路程?”

        长安答道:“公子,约莫还有二十里路程,大约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说着,他顿了顿,问出心中一直担心的疑惑,“公子,奴才听说那些山匪凶悍无比,就我们两人,是否太过势单力薄?”

        邬涟腿一夹马腹,任由雨水浸湿自己的衣裳,平声道:“无妨,我已通知最近的蕲州郡,抵达此处不过一个时辰。”

        “公子,叶小姐与四小姐都是年轻的貌美女子,奴才担心那群山匪起了不好的心思。”半晌之后,长安才试探着道。

        闻言,邬涟握着缰绳的手攥了攥,一言不发,狠狠一夹马腹,马儿疾驰而去。

        道路两侧的矮草,乘着水珠的叶子陡然被路过的行人惊得颤动,水珠自叶片上滑落,像极了美人微弯的脖颈,从其中滑落几滴滚烫的泪。

        长安不再说话,也一夹马腹跟在邬涟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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