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武林阴云（四）
酒楼大堂摆满了桌椅，乍一看就有满满当当百十号人。
路人纷纷侧目，这么大规模的请客所需的花费可不是小数目，如此一来，必是大事了，看其中气氛兴高采烈，也不像是白事。
那么升官发财娶媳妇，不知是那一桩？
林剑迈入大堂的一瞬间，本将歇的哄笑声又大了起来，只听一个陌生的光头凶汉边拍桌边道：“小林兄弟来了，快看你农大哥的新靴子好看不？哈哈哈哈哈！”
虎珀顺着光头的话一眼望去，只见正中那桌，农回桨正气呼呼的站在那，脚上原本中午见过的九成新的黑筒短靴子换成了与腰上腰带一般红艳艳的中筒靴。
虎珀当然知道男女衣着选用的颜色图样是有区别的，除了见到慕容夫人穿过一次，慕容家办婚事新娘子穿过一次之外，这样的大红一般人应该平时是不会穿的。
尤其仔细看那红靴子两边还各用红色的线绣了牡丹花的暗纹，和农大插在腰间的腰带明显出自一人之手，这应该都是女人的衣饰，哪家的大男人都不会穿这样的鞋。
难怪人们笑成这样。
再看一旁同在主桌坐着的平秀笑意盈盈的左右扫视着唱曲的陪酒的小姑娘们，脚边那明显空了的篮子，当即明白了。
原来是一家子，古代的女人可不会给陌生的男人做衣做鞋，哪怕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样的事儿也太过暧昧了。
不过涉世未深的林剑可不会想这么多，只会疑惑这个跟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认识自己？林剑刚想开口问，还没来得及张嘴，只听一声恼羞成怒的爆呵。
被农大哥打断了，那就不问了，先问问农大哥男人都喜欢的东西在哪呢？
“妈/了/个/巴/子/的，刘老秃，我忍你够了，好酒好肉堵不上你的嘴，喷出来都是大/蛆/，一双鞋有什么好看的？”农回桨脸憋的通红，终是一口气儿骂了出来。
“恁/娘/的骂谁呢？以为老子怕你！不是你求你媳妇还是你/妈/给你做的，娘/们腰带子还没扎够，这又穿上绣花鞋了！老子这是为平秀姑娘叫屈，怎么体贴都没野花招蜂！”光头壮汉“腾”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堂里一多半的人也和他一起站了起来。
那些人起来之后，剩下那一小半的人也腾的站了起来。
两拨人分别穿插移动着，不过片刻就在“刘老秃”与农回桨身后站定。
一进门就被撂在门口进退不得的林剑皱了皱眉，即使再不通人情世故，他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了。
农回桨刚才正在气头上，现在一看事情恐怕要闹大，终于知道想想后果了，他隐隐有些许后悔。
又看着林剑就面无表情站在门口，也不好叫他，毕竟林剑这时候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自己若是和他先搭话难免就有了以盟主的压人的意思，是男人就要真刀真枪的比划，若是不够光明正大，气势上就弱了刘虎一筹。
齐漱如果派来的是别人，那人肯定知道把盟主搬出来，两边各训斥一句，这事明面上就了了，继续吃喝便是。
可林剑他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静静看着，在别人眼里颇有两不相帮的意味。
农大回头与自己家媳妇对了一下眼神，就见他媳妇也皱眉瞪了他一眼。
平秀心中也是着急，她之前在家听云酥来替盟主传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自家死鬼居然瞒着她摆酒，分明告诉了他要沉得住气，这段时间内敛着些，可他都干了什么？
这是知道自己要升官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
虽然只请了几个朋友小聚，但看不顺眼人的怎么都是不会放过你。
她只能连忙想法子，若真是有什么事，就在众人面前让农回桨丢个不大不小的脸，灭灭他的气焰，少招点人恨。
果然一来就看见满满百十号人，和农大一直不对付的小旗刘虎也在，想必是刘虎带了人来搅局。
平秀一进来就把农回桨摆酒庆祝歪曲成老毛病不改瞒着自己偷腥，硬逼着农回桨穿上自己带来的红鞋。
没想到刘虎看了笑话还不罢休，简直是真把他们当成泥捏的。
平秀心中暗恨不已，别叫老娘抓到你的把柄，当时候非让你瞧瞧老娘的厉害不可。
只是事情都赶到这儿，她就让人去把林剑请进来，以为双方能各有所收敛。
没想到林剑居然就被晾在那儿了，这也是一尊大佛，人家是太子爷微服出巡，下来玩的，不陪好了算怎么回事？
这些男人们一旦动起火来脑子就成了纸糊的，居然没有一个人顾及着这太子爷？
自己家死鬼这时候了竟然还看她。局势一触即发，她这个小旗月例的打眼之处和他本就不相上下，她哪里能有什么动作？这众目睽睽之下她若真替他拿了主意，这死鬼日后在上峰眼里还有什么能为可言？
农回桨头脑向来简单，做事只凭意气，没有得到媳妇指示，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继续问：“老子之前就想问了，谁把刘老秃这个东西请来的，是不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差点气的平秀一个倒仰，林剑可不也是不请自来！
平秀并不知道林剑还没学会多想，不过以现在的境况，就算她知道了恐怕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那个，农大哥，别生气，别生气，大家都是武林盟的人，别伤了和气，我们下午巡逻的时候碰到了刘小旗，大伙儿正聊着晚上来吃酒，他一问我们就…”农回桨身后一个人小声心虚道。
说话的人自己声音渐渐小了，因为在场的人并没有理他。
那人反应了过来，农回桨这句话并不是真的问他。
气氛凝滞起来。
正是箭在弦上。
领头的二人都有顾忌，一是他们又没醉，别人也不是瞎子，柳州城乃武林盟总舵所在之要地，直接动刀动枪别说不好解释，直接被咔嚓了都有可能。
刘虎这边心想，林剑就不说了，说不定日后就是盟主的高徒，已经半因为自己被晾了好一会儿。在武功上，自己确实是厉害一线，可农大那边，她媳妇虽然官儿不大，可着实是盟主的心腹要员。
农大这边心想，林小子怎么就站在那，眼看就要开打，刀剑无眼的，怎么不过来站自己身后？就算是天才这也刚学内功没几天，可不要是大意了。可他不过来，这还怎么打？万一一会儿伤了这小兄弟可怎么办？
而一直被众人忽略的，林剑身后跟着进来的云酥因为被林剑挡住，此时整个人还在门槛外面。
云酥只当自己是个不会听，也不会说的石头，她只是个奴婢，可趟不起浑水。只要林小公子没事，她就没错处。而凭林小公子的身份，也根本不会有人敢不长眼睛拉他下水。
云酥知道这时或许应该提醒林小公子说句话化解矛盾，可她刚进主院伺候没两天，还没摸清小公子的性子，谁知道这提醒一出口是得好还是得坏呢？她一个朝不保夕的奴婢，办好主子吩咐的，再保住自己就行了…吧…
云酥终究是咬咬牙没动声色。
眼前的情况超出了林剑的理解范围，他一但遇到理解不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开口的，自然也无法解决这个冲突。
不过虎珀却并不担心今晚事态爆发后，自己剑客马甲的好朋友农大傻和他的对头脑袋紧跟着搬家。
因为一场暴雨很快就会来临，这点小水花会在还没溅起时候被掩盖下去。
一声炸响传来，正在烛火下批阅文书的齐漱若有所感的抬头望向天空，由于现在已是黑夜，没人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变得云雾笼罩。
剧烈的喘息声与跑动声由远及近。
齐漱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皱眉望向门口。
“盟主，出事了！大总管近郊官道遇袭，现不知情况如何！”
暴雨随着武林盟集合帮众的三声钟响倾盆而下。
“哗哗！！！！！！”
入耳尽是雨声。
林剑提着摆在齐漱书案上的宝剑，一步步走在风雨里。
他知道这剑是齐漱准备给自己的。
云酥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话在出城前都说尽了，公子心意决绝，她已不必再劝。虽不再劝，却也不能连人都跟丢了。
虽然即使是小小奴婢，她也听过公子天资不凡，可年龄毕竟摆在这里，再不凡又能到那呢？
若到万一时，她…
柳城自然是有许多柳树，不止城内有，城外也有许多。
有许多柳树，自然就要有许多的水。
柳城侧面的城门在水中，在一条人工挖掘的长河里，长河环城流淌，连着一片天然生成的大湖，所以只能走船。
虎珀走在连着正门的官道上，虽然看不见水中城门那属于古代人民鬼斧神工的智慧，却能通过树干间的缝隙看见道路旁柳树林后不远处湖水涟漪，碧波潺潺的自然风光。
雨下的很大，马蹄的痕迹已被冲刷殆尽。
幸好武林盟大部分人都知道只要沿着官道一直走就可以找到被袭击的车队。若是在荒郊野外，恐怕就只能选择直接打道回府。
系统固然可以提供详尽的路线，但为了避免有人怀疑，怎么也不能无中生有。
在这一切布局终于启动的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掉链子。
有人在淋雨前行，有人却在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处享用玉盘珍馐。
虎珀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马甲接过美妾手中佳酿，与美妾碰杯后一饮而尽。
故作豪气的姿态惹得美艳尤物娇笑不止，随后更是款款起身，轻移莲步走到马甲身前，俯身靠坐在了马甲怀中。
虎珀操纵着马甲摆出无奈又纵容的神情，很给面子吃下了她夹的牛肉。
装的真像啊，魔教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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