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亡者呼吸
眼前的景象不断放大，小艾能看清楚那一根根从青灰鳞甲中刺出的毛发，就在她要彻底看清面前的庞然大物之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由远及近，戴着不可言喻的慌乱和滔天的愤怒。
眼前景象快速闪动，小艾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下。
入怀温润，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小艾艰难地睁开眼，盈盈熟悉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沾满污血的脸上满是懊悔与担忧。
“十，十三”
小艾喉头耸动，轻轻吐出一个数字。
盈盈大恨，毛发根根倒竖，一口钢牙几乎咬碎，怜惜地抱起虚弱的小艾，颤抖地在她耳边说道：“小艾，我回来了！”
下一刻，小艾已然彻底昏死过去，煞白的小脸上挂着一抹释然的微笑。
盈盈双手各抵在小艾后心和腿弯，绵绵生机涌动，温养着小艾脆弱的身躯。
怀抱小艾缓缓升空，腰间四根藤蔓似乎没了重量，任由他将一片墨绿悍然拔起。
时间恢复流逝，静止的世界解冻。
兽潮如沸腾的岩浆般倾泻而来，残忍，狠厉，血腥。
天空已经密布裂纹，随着不断收缩的边界，一切正在走向溟灭。
盈盈四处搏杀，在仅有的空间中撑起一片净地。
兽潮都在涌向山顶，而他则冲往相反的方向。
突然，盈盈面色骤变，有什么诡异的变化正在发生，他心头巨跳，在铺天盖地的兽群中撕开一条通道，闪电般与药山拉开距离。
原本冲天的血气化作鬼魅的灰雾，破碎的山口以特别的韵律张弛，宛若呼吸。
狂暴的兽潮猛然平息下来，纷纷如同遇到天敌般弓背屈身，境界高深的凶兽已经开始悄悄后退，诡异的一幕让盈盈的心悬了起来。
方才的惊鸿一瞥，让他脊背瞬间发凉。
破碎的山顶再没有深不见底的洞窟，凌乱的泥土下露出一卷腐朽的草席，雾气就是从那里扩散开的。
“呼—”
一道呼气声响起，似乎要吐尽无尽岁月中的怨恨。
在场所有生灵都被莫名的韵律影响，周身灵力固结，同时开始呼气，浓重的腥味夹杂着温热的水雾充斥天地。
弱小的凶兽浑身痉挛，颤抖着扑倒，口鼻间已是血涛滚滚。
蠕动的草根藤蔓纷纷蜷缩，肉眼可见地快速枯黄。
盈盈单膝跪地，痛苦地弯腰颤抖，胸膛里肺叶挤成一团，没有半点空隙，依旧在不自主地吐息。
呼气还在继续，寂静的小世界中，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难以言喻的痛苦让所有生灵瑟瑟发抖。
静，极端痛苦的安静。
一双双眼睛中已布满血丝，下一刻就会爆裂。
良久的停顿过后。
“吸—”
绵长的吸气声响起。
盈盈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贪婪地伴随着韵律吮吸着腥甜的空气，模糊的脑海重复清明，豆大的汗珠随之滴落。
凶兽草木亦随之吸气，呼噜噜的进气声不绝于耳，颤抖的身躯慢慢挺直，草木失去控制般飞长。
那道吸声连绵不绝，盈盈只觉地肺叶不断涨大，挤压的肋骨咔咔作响，胸腔内脏腑都被推到角落，里面只剩下两片恐怖的肺叶，浑身血液逆流，全部汇聚到上面。
耳边破空声传来，无数参天的草木疯狂舞动，砸碎坚硬的山石，抽裂身边的野兽，粗壮肥厚的茎叶撕裂脉络，伴随着爆裂声，化作漫天散落的碎片。
“砰”“砰”“砰”
躯体膨胀的异常巨大的凶兽接二连三地炸裂，变成一团团滚烫的血雾被再次吸入肺腑。
就连在温养下的小艾，胸膛也在慢慢鼓胀，盈盈身体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凝固的灵力注入她体内。
无边的恐惧将他淹没，他怕，怕下一刻小艾就会如瓷器一样在自己怀里迸碎。
口鼻间一道道血气没入，集聚在肺里的污血还在增多，伴随着不断吸来的气体，里面已经充斥着血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真就要陨落在此了。
盈盈闭目静心，尝试勾连沉在思海里的神秘烟杆，奈何却似蚍蜉撼树。
盈盈彻底放开心身，除了向小艾输入灵力，不再抵抗那霸道的呼吸，全身心调动每一寸血肉里的神魂，齐齐向思海召唤。
仅仅片刻，他的肺叶便涨大了一圈，紧绷的经脉在上面勒出了一道道凹痕。
“啵—”
一道涟漪浸透全身，顺着手掌蔓延到小艾身上。
“呕”盈盈偏头狂吐不止，口中污血夹杂着血沫喷涌而出。
小艾长长呼一口气，口鼻亦见血。
成功了。
在生死之际，他顺利勾到了烟杆，烟锅里抖落的一缕淡到极致的青烟让他顺利摆脱了禁锢。
磅礴的生机充斥全身，快速修复受损的躯体，小艾浑身宝光莹莹，骨骼肌肤咯咯作响，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殷红，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道斑斓的光圈出现在破损的天际，隐约可见外面黑压压的人影。
盈盈大喜过望，紧要关头，援军已至。
“走！”盈盈抱着小艾冲天而起，身上泛起的生机顺着藤条蔓延而下，将数百活尸包裹。
他们冲破禁锢，就像一把硕大的锤子直冲天际，柄在前头在后，撕开绝境奔赴生门。
脚下哀鸣不绝，溟灭的力量吞噬着每一寸天地。
百丈
五十丈
十丈
生门近在咫尺。
三尺
两寸
生路就在前方。
“哼！”
一声闷哼响彻天宇，高天上的锤子被瞬间喝止，无边无延的拉力从脚下传来，让盈盈一众停在界膜半寸下不能再前进一点。
一只灰白的枯手抓着草席一角慢慢揭开，腐朽的味道透天而起。
草席每揭开一分，腐朽的味道便会浓重一分，兽群如染上瘟疫，鼓胀的躯体纷纷软烂跌倒，腐败的血肉耷拉在枯枝般的骨骼上，散发出阵阵死气。
盈盈体内灵力疯狂燃烧，扛着那霸道的拉扯之力，双臂上抬，将小艾一点点托向界膜。
下方灰雾滚滚而来，已向脚下的活尸侵袭而来。
盈盈嘶吼着托起小艾，脚下不断挥舞，将藤蔓缠在腿上，数百活尸借力艰难拔高，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大圆，避开了下面翻腾的灰雾。
那恐怖的生物竟在试图坐起，草席眼看就要完全脱落。
就在这时。
头顶光芒四射，石破天惊般，界膜上终于破开一个缺口。
一只手从天而降稳稳抓住最前面的小艾，另一只手抓在盈盈小臂上。
只听一声震天的道音轰响，晦涩气机流转，天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颠倒。
待紫光散尽，怀抱小艾的盈盈脱力从天空坠落，数百活尸拽住他就像一把巨大的扫帚。历尽艰险的试炼队伍终于走出小世界，顺利回归。
周围惊呼声四起，不等众人欢呼，花铭晟面色陡变，连声大喝：“快撤力，关闭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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