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传闻
景初元年正月初一
依习俗，各家开始登门拜访送上祝福，即便是不轻易走动的达官贵人，也会派白身的子弟或小辈代为送礼，再说上几句喜庆话
最巧的是，今年人们的话题不由自主的统一了，热烈的讨论着昨晚看到的“神迹”，无论持何种态度对待此事，所有的结语都是对当今圣上的溢美之词。
此后又爆出一条大新闻，很多人都看到，云府的次子竟然亲自登了白将军府的门。
要知道白将军携妻女驻守北境，府里只有下一辈留京任职的人，哪需要平辈的小云尚书上门送礼。
虽说云白两家都有人自小陪伴皇上，但关系却没有亲近到这份上，一文一武在政治上更是没有太大交集。
排除访亲探友的可能后，未婚的青年才俊携礼前来，必定是为了提亲！
闲极无聊的人将白家女眷一一打听排查，却无法从这些英武女将中找到可能和云亦轩相识的，疑惑间一条小道消息悄悄传开：
云亦轩是专程去拜访白子晋的。
众人都知道两位太子伴读关系不错，但在新年上门还是有些耐人寻味，毕竟白统领的父母长辈已在回京的路上，这个时间很是微妙。
再结合一些捕风捉影的绯闻，两人的关系似乎跃然纸上，吃瓜第一线的众人纷纷认定，趁着年节见过家长显然好事将近。
闺中女子们又一次收到了打击。
虽说皇上已经澄清了和卫翰林的关系，但两人都没有丝毫要娶妻的意向，还有小道消息说卫承泽根本没从后宫里搬出去。
不管那头，这边转眼又有一对搞在了一起，京城良人榜瞬间空了一半。
与此同时，感情甚笃的年轻男子间也都开始注意距离，害怕一时把持不住直接顺应潮流升华友谊。
皇宫的下人们消息更是灵通，通过各种表舅姑妈三婶子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趁着午后无事聚在一起闲聊。
“我有最新消息，云尚书带着白统领去城郊赏梅了，两人挨得有这么近。”圆脸太监紧紧并起两根手指，好像真亲眼看见他们的亲密无间。
“嗨，你那才到哪，白大人之后可是把人按树上了，要不是发现有人看着，嘴都快亲上去了。”
“真的假的，那冷面罗刹竟然这么猛，平常可看不出来。”
“你想啊，人哪能一直跟个冰块一样，肯定是将情绪都积攒着，被撩拨到爆发不就…啧啧，不知道云大人受不受的住。”
“那肯定是受不住啊，白统领在战场上就使得一把好枪，还不轻轻松松就将人捅……”
“住嘴！”
李顺的声音比平日还要高两度，力图将所有声音压住，唯恐前面的皇上和大皇子听到一星半点儿。
他快步走上前把人都制住，余光却看到皇帝捂着小殿下耳朵的手。
熟知宫祁脾性的大总管狠狠一抖，后悔自己怎么就非要领人走这条小路，为了些风景坏了圣上的心情。
宫祁从头听到尾，刚开始对这些闲话还不怎么在意，到后面却有些少儿不宜，身旁的宫临显然听到了，大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好在李顺制止的还算及时，宫祁放下手，治了几人对朝廷重臣的不敬之罪，等他们被侍卫拖走后，耳边不出意料的传来纯然好奇的童声。
“父亲，什么是受不住？为什么爆发会让别人受不住？”
宫祁和小孩对视片刻，觉得对他进行某种教育为时过早，含糊过去：“民间打斗时用的俗语，临儿不必关注。”
“嗯”，宫临不再多问，却能感觉到被谈论的两人很亲近，他拉住宫祁的袖角，仰头小声说：
“可以去梅园散步吗？”
“好”
两人走进开的正盛的梅林中，宫临选择了树干较为平整的一棵，小跑到树下伸出手臂撒娇。
“父亲，抱抱临儿。”
宫祁欣然同意，将人抱起托在小臂中，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背保持稳定，再往树中间走了两步，让小孩看到高处的景色。
没想怀里的人全力向前扑腾，他退后卸力间上半身几乎抵在了梅树上。
“临儿？”
宫临没有回答，按着他的肩膀迅速将脸贴近，准确在宫祁唇上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然后满足的靠在人颈窝，砸吧着小嘴。
“父亲好久都没给过亲亲了，临儿只好主动亲您了。”
宫祁险些没反应过来，盯着怀里小团子的发旋良久，还是觉得给那几个宫人的处罚有些轻。
但他最后只是像以前一样，在宫临额头上轻轻一吻，缓缓开口：“是父皇的疏忽，但你也不可这般…唐突。”
宫临听了却很是委屈，笑容逐渐暗淡，埋着脸闷闷的问：“父亲不喜欢吗？可是、可是临儿也想要亲亲。”
到底是唯一的亲子，宫祁在小事上还是愿意宠着，再说小孩子和父母亲密也完全合理，他不应该表现出排斥，让本就缺少母爱的宫临伤心。
“没有，只是希望临儿行事前告知父皇。”
“临儿知道了……”
宫临仍然有些气馁，感觉受到了欺骗，这种方法明明不能让人更亲近，还差点就招来了嫌恶。
后宫的事务早已转交给了皇上的大宫女秀兰，卫承泽也将全部精力放回前朝。
科举就是重中之重，往年只有文武两科便足够复杂，今年不仅多出了算工理医，人事上也莫名多了些变动。
好多官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工作，还需要时间磨合，只出题就难倒了翰林院的一众学士供奉，完成皇帝的要求已经不易，更别说还要在答案上避免抄袭产生。
众人不得其解，只好将此重任托付给离皇上最近的卫大学士。
宫祁在私通一事后第一次踏入灵犀宫，景物摆饰与之前分毫未变，而其中风姿卓绝的男人换上了冬装，领口白色的兔毛将他衬得越发精致。
卫承泽已将家人接至京中，只是轮到今日值守，他躬身行礼后递上热茶：
“陛下怎么亲自来了，试题午后就能送过去。”
“朕说过要参与出题，当然不是只在最后审查，你先前没有解决的问题都可以现在问朕。”
宫祁一直关注着翰林院的进度，但这么久也才定好文举的初卷，速度实在让他满意不起来，太医院可是已经做出四版试题了。
卫承泽端正坐好，开始一条条提问：“减少四书五经的典籍默写，如何考校举子文学功底？”
“将新颁布的政令和平日的奏折补充进去，让他们填空补充或者分析解读。”
“陛下真是务实。”
卫承泽对这种新的考法很赞同，将两人所说逐字记录，毛笔用得飞快，宫祁看他来回沾墨有些辛苦，命人取来自己案上的蓝管毛笔，将批量生产新式笔提上日程。
“策论不用历史典故，出什么才……”
“近年农战商灾，各县治理都可作为题目。”
“那答案不好…”
“言之有理，行之可为，心怀夏国即可。”
“判定…”
“书面，文辞，理论完备，立场正确。”
“……陛下，臣话都还没说完呢。”卫承泽有些无奈，虽说所有没问完的难点都得到了解决方案，但皇帝速度太快，他已经来不及记录了。
“卫卿的意思朕都知道。”
宫祁也知道他不是在意话被打断，正好笔取过来了，他注好墨拧开盖放进人手里，“这支笔好用些。”
“谢陛下，之后还有乡试会试的考题，都是如此？”
“是”
两人聊了近三个时辰，终于完成了所有考卷。
文算的题目卫承泽都知之甚详，理工上却无能为力，宫祁也知道夏国目前的自然科学体系还未建立，最终决定只出一题：格一物致一知为下品，格一物致十知为中品，格百物致一知为上品。
而工科最终敲定有实物和文书两种内容，既考验手工也考验创造力，答题要求画图配合文字，如不会写字可由县吏代写。
冬日天一向黑得早，宫祁看到窗外的星月准备离开，却被卫承泽拦住了。
“陛下，臣查明了衣袖在那宫女床上的原因。”
他一提这事，宫祁只能想到他自证清白的微妙方式，男人少有的放肆模样再次出现在眼前，还有那一手的……
“朕知道了，你还有何事？”宫祁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却又被看做了敷衍。
卫承泽压低了眉，唇也抿得死紧，想不通为什么宫祁总是对这件事不上心，好像默认他和别人发生了关系似的。
虽然被君主给予很大的自由应该高兴，但他总有种被疏远隔离的感觉，明明年轻的帝王控制欲极强，现在这样显然是还未将自己纳入他的圈子。
他思绪纷杂间还是问出了口：“就算那夜臣真的和她在一起，陛下也不介意，是吗？”
这话有点突然，宫祁却不多想立刻表明态度：“当然。”
卫承泽料到了他的回答，一时无言，最后委屈道：“臣当时还是您的妃子，所有宫女也都是您的人，即使陛下没有临幸她们的打算，臣也绝对不会如此不忠的。”
“嗯？”宫祁似乎发现了两人互有误会的结症所在：“承泽，宫女于朕而言只是宫女，你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卫承泽知道皇帝冷情冷性不会在意后妃和宫女，对他的忠贞更是毫无要求，他们再掰扯下去也不会有其他结局，毕竟对待这种事情，宫祁只会考虑他是否自愿。
他不再钻牛角尖，试探着自己的推测：“这灵犀宫可是有无数人觊觎，要是臣哪天真被人算计和宫女……”
“朕绝对不会轻饶那人，承泽也无需有任何负担。”
男人的情绪瞬间转好，觉得君臣情谊又进了一步，终于可以说出了他期待已久的一句话：
“夜深露重，陛下可愿留宿灵犀宫，与承泽抵足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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