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记忆
把林祁送到小区门口，仲亦言向车窗外张望：“你具体住哪？”
“怎么，你想来我哥家登门拜访？”
“我就问问……”仲亦言转过头，看着林祁慢慢给自己解开安全带，动了动嘴唇，努力没有把挽留的话说出来。
“拜拜。”林祁冷淡地打了声招呼，就要开门下车。
“等等！”仲亦言想起来了，“你问问他，我现在进度多少了。”
他居然把那个数字当真了……林祁保持着平静漠然的神色，反问道：“你觉得是多少？”
之前是09的话……仲亦言：“是1？”
这么妄自菲薄？林祁暗笑一声：“他说，19。”
仲亦言看起来居然松了口气：“涨了，还好没变成负的……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仲亦言感觉昨晚真的很糟糕，拒绝了那样的林祁，还对他不小心发了脾气，后来又丢脸地忍不住靠近他……哪有人追人还这么阴晴不定的，他好后悔。
林祁凑近了他一点，拍拍他的脸，眼里有点调笑的意味：“以后别掉眼泪了，掉一颗，扣05。”
仲亦言大惊失色：“我昨晚减掉了多少？”
“嗯，保底二十颗吧。”林祁轻描淡写地说。
仲亦言已经开始计划割泪腺了：“……那加分项是什么？”
“不告诉你。”
“我爱你。”
林祁后背靠到了车门上，隐晦地用牙齿咬住软肉：“……”
“加分了吗？”仲亦言紧接着问。
林祁掩饰住眼底的失望：“你当我是加分机器吗，触动关键词就给你加分？太功利了，他很伤心，扣04。”
“不对！我对你好什么的、告诉你我爱你什么的，都不是为了加分而已，只是我想要这么对你……”仲亦言感觉自己又被自己坑了，眼前一黑，“靠，我再也不问了。”
随即转过来：“你别伤心。”
“我又不伤心。”林祁微笑了一下，下车了。
仲亦言赶在他走开之前，扒着车窗叫住他：“林祁，你想要认识我的乐队吗，或者其他我的熟人？”
林祁没有说话，垂眼看着趴在车窗上的仲亦言。仲亦言的表情很是认真，好像在认认真真地规划。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点社恐，所以不会勉强你去认识奇怪的人。我觉得那不重要，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重要，而且我也很喜欢只有我们两个的感觉……但你想要的话，你可以在他们眼中，以任何身份出现在我身边，仲亦言的朋友，仲亦言的室友，仲亦言喜欢的人……你想要我带你去玩吗？……我想让他们都知道你。”
仲亦言的手伸了出去，林祁看了一会儿，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手心暧昧地揉过手心。林祁想起来他刚失忆那会儿、还完全不记得仲亦言的时候，这家伙跟他握的第一个手，礼貌地相触就放开了。人模狗样的，真会装。
“看我有没有时间吧。”林祁说。
“好！”没有得到林祁的拒绝，仲亦言知道这已经是同意了。
“没别的事，我走了。”林祁动了动手，示意他放手。
不想放。不想放。
仲亦言垂头丧气地把脸埋起来，一点儿也不想松手。明明可以每天都待在一起的，为什么还要回别人的家。
下次又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把人弄出来了。
他感觉林祁在用另一只手用力地想把他掰开，因而他捏得更紧了。那只手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仲亦言！”一个男声响起。
仲亦言猛然抬起头来：“啊，林……哥！”
原来在掰他的是林黎。
他的手上有一枚触感明显的戒指。
林祁趁机把手抽了出来，扭头就走：“我先回去了。”
仲亦言又瞥了林黎手指上的戒指一眼，乔昼颜手上是不是有一枚差不多的？夫妻间的仪式感，真有意思，在彼此身上打下的烙印真多啊。
林黎刚想对仲亦言做出严肃斥责的态度，却发现这小子看都没看他一眼，低着头严重地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仲亦言！”林黎憋了半天发现自己什么狠话都不会说，“……再不开走就有人来贴罚单了。”
林黎在电梯口追上了他弟：“你怎么还在跟他纠缠啊，小祁，你想清楚了没有？”
林祁无所事事地咬着嘴皮，专注地看电梯内的广告，假装没听到他哥在说话。
“你看，哭的也是你，笑的也是你，”林黎回忆着刚刚林祁看仲亦言的眼神，“能不能有点骨气、别一哄就走啊？你现在还不健康，等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再去考虑感情的事，行吗？”
“我只是失个忆，又不是弱智了，”林祁一本正经地按住林黎的肩膀，转移话题，“哥，我知道，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了，以后万一我真的不喜欢女人、不跟女人结婚了，爸妈那边就靠你给我兜底了。”
他们边说话边一起进了家门。
“你是认真的？你真的要跟仲亦言……”林黎还想把林祁拉回来。
林祁走在前面，背对着林黎：“你别管我了，你跟姐谈恋爱的时候我管你了吗？”
“这能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是谁那会儿跟姐分手了喝醉酒，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哭得涕泗横流的？我为他哭一次怎么了？”
被突然翻出糗事，林黎一惊：“小祁，你什么时候记……”
“早就好了！完全好了！我就是这么没骨气，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没有骨气！我一见到他我就会变得摇摆不定……”林祁回过头，眼眶里蓄着颤动的泪光，“他都说了他爱我了！我等了那么久，我怎么会不信啊？”
出车祸的那天，出门路开到一半，我又急匆匆想要折返回去。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仲亦言前几天说过好想要吃糖醋鱼，还是等做完再走吧……还有，前一天晚上喝完酒，不知道仲亦言白天会不会不舒服，真想知道他做了什么突然喝这么多，不是不喜欢喝吗？还是这傻逼被人灌酒了？唔对了，之前还有个玩笑没开完，必须要作弄他完再走……
我当时抓方向盘的手都在抖。好像不行啊，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想对他做……
那车撞过来的瞬间，我就在想，算了，哪怕他不爱我也算了，我们就这么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吧——如果我没死的话。
那之后，我看到我失忆后他对我的态度，又感到难受了。但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摆脱他。记忆没了，身体还是会想要靠近他，周身所有的触觉都在无意识地向他延伸，就像本能一样。你让这样不完整的我怎么离开他正常地活下去呢？
我向他发泄的情绪都是真的，但是离开他，是假的。
实际上连每一次的离开具体计划都没有，全是临时起意要看看他那副因为自己而绝望的样子。因为我知道这样可悲的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一个人撒谎撒得多了就容易把自己也骗过去，以为自己真的会有这样的勇气。
我想离开他。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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