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请活下去
再睁眼时，已经来到了屋内。
江承宴攥着她的手，看着她。
她想要说话，可一阵剧烈的咳嗽却先一步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她太着急了，她抓着江承宴的胳膊想要说话，可那喉咙的瘙痒感偏偏要与她作对。
江承宴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他喂了楚怀云一口水，道：“他们都没事，但是……幸福镇的人只有镇长和晴晴被救了出来，其他人……没有发现幸存者。”
“是……谁？”她的声音像是被困在沙漠许久未碰水的旅人，又像是被烟熏了之后又用火烤了一把般沙哑。
“不知道。”江承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赶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撤离了，只找到这个。”
他将一枚徽章拿出来递给楚怀云。
楚怀云瞪大了眼睛，她有些颤抖——这是……这是军帽男那群人身上的徽章。
江承宴接着道：“我想应该是残党，来报仇的。”
楚怀云的心里塞满了苦涩，她自责道：“所以……是我们……”害死了那些无辜的人……
江承宴安慰地摸了摸楚怀云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只是为了生存，这一切，都是那群施暴者的错。”
楚怀云窝在他的怀里，脑袋埋在江承宴紧实的胸口，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才会觉得不那么痛苦……
赵萱抱着睡得香甜的小馒头还有应如沐来看望楚怀云了。
楚怀云望着他们三人，眼睛又有些湿润了，但是没等到她流出眼泪，一道灵活的黄色身影就扑了上来，将楚怀云的脸舔得湿漉漉的。
楚怀云被弄得一阵痒痒，她笑着将小冀从自己的身上扒拉开，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它圆圆的脑袋。
她看着床前的几人，心底满是庆幸：“太好了，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赵萱抱着小馒头坐到床边，她说：“爆炸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好，是尤里阿姨把小馒头和如沐抱在了身下，自己……扛下了掉落的屋顶。”
楚怀云关切道：“你和尤里阿姨伤得重吗？”
赵萱说：“我很幸运，没什么事，可是尤里阿姨……我把她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我亲手……把尤里阿姨带走了。”
为了防止尸变，赵萱亲手处理了尤里阿姨。
楚怀云看了看赵萱怀里睡得酣甜的小馒头，又摸了摸应如沐消瘦的脸颊，她的心情沉重极了，干涩的唇瓣抿了抿：“至少，你们都没事……”
她抵着应如沐的脑袋，不再说话。
——
楚怀云一听到晴晴醒了，立马一瘸一拐地跑去看望晴晴。
顾城阳说：“晴晴吸入了大量的烟雾，心肺功能可能出了问题。情况不是很好，就看能不能熬过这两天了。”
楚怀云走到床边，她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孩，那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在此刻显得无精打采，眼皮微微向下耷拉。
楚怀云单膝跪在她的床边，握着她小小的手，亲了一下，她带着满心的愧疚低低地祈求着：“晴晴，你要好起来，求求你，活下来……”
大家都死了，小镇的人都死了，只有你了……
活下来吧……
女孩的手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给楚怀云任何回应。
顾城阳说：“她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楚怀云抹了抹脸上的泪，问道：“大家都到了吗？”
“都在门口了。”
楚怀云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和顾城阳走出了房间，所有的队员都到齐了。
楚怀云看了看他们，问道：“镇长呢？”
隐匿在阴暗中的快刀双手环胸，靠着墙道：“不知道，我已经通知过他了。”
楚怀云点了点头，道：“我们就先说一下情况吧，待会我再单独去找镇长。”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承宴。
江承宴将手中的徽章给大家看，道：“很可能是军帽男的残党对我们实施的报复。”
阿彪皱眉：“冤有头债有主，杀掉军帽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杀这个镇子的人？”
西娅摸着下巴神情凝重：“也许是那天我们向幸福镇叫人支援，被他们认为我们是幸福镇的人。”
赵萱艰难道：“所以……还是我们……”害了他们。
众人陷入了静默。
突然屋子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楚怀玉朝着那里望去，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脸色如同一张白纸的晴晴满脸是泪，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楚怀云想要上前，可才刚迈出一步，晴晴带着恨意的眼神就投射了过来，楚怀云的脚步顿住。
晴晴嘶声喊着：“别过来！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哥哥不会死，尤里阿姨不会死，大家就都不会死！我恨你们！你们害死了哥哥！咳咳咳咳……”
晴晴佝偻着背在那里剧烈地咳嗽着，阿彪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去不顾晴晴的挣扎，把她抱回了床上。
——
晴晴哭晕了过去。
楚怀云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她对身边的江承宴说：“我们去找镇长吧。”
江承宴一把抱起了娇小的楚怀云，朝着镇长家走去。
楚怀云十分自然地窝在他的怀里休息着。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镇长的家，屋子里的灯是亮的，可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声。
江承宴将楚怀云放下，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进入戒备状态。
江承宴一脚就将门踢开了，他们背靠着背谨慎地进入屋子。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他们穿过昏暗的回廊，来到客厅，伴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依稀可见一道人影端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们。
江承宴上前轻轻碰了碰人影的肩膀，那人的脑袋就无力地后仰。
伴着昏黄微弱的灯光，他们认出，这是镇长。
他的太阳穴被子弹贯穿，而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把枪。
江承宴说：“他自杀了。”
楚怀云心情有些复杂。
她想起这个中年男人向他们介绍幸福镇时脸上的神采，想起他满眼的希冀……
可如今，他的脸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一片死寂与青紫。
突然，一旁的门内传来一阵响动，江承宴走上去，踹开了房门。
借着微弱昏黄的光线，楚怀云看到里面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穿着整洁粉嫩的公主裙，梳着好看的头发。
它的脖子上是粗重的铁链，牢牢地拴住了它想要吃人的欲望。
江承宴一抬手就将小丧尸的脑袋摧毁了。
楚怀云看着沙发上镇长的尸体，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没有遇到江承宴之前的自己。
原来，镇长也不过是一个走不出来的可怜人。
江承宴走近，他搂了搂楚怀云的肩，安慰地拍了拍。
楚怀云朝着江承宴无力地笑了笑，她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良久，她才说：“走吧，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
那天之后，他们开始处理幸福镇的残骸，晴晴因为那天的情绪爆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顾城阳告诉楚怀云：“这孩子很可能会扛不住。”
可是楚怀云还是决定等一等。
她在收拾废墟的时候，发现了被压在木板下的yoki，它似乎坏了，它的肚子弹出来一个铁盒子，里面放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
致晴晴
愿你永远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哥哥
——
晚上，楚怀云抱着残破的yoki来到病床前，看着虚弱昏迷的晴晴，她把yoki放在晴晴的枕边。
她说：“我找到yoki了，可是它似乎坏了，我不会修，只能带着它来找你。
我在它的肚子里看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你哥哥送给你的卡片。”
楚怀云顿了顿，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道：“抱歉……我没能在废墟里找到你的哥哥。但是我找到了尤里阿姨头上喜欢戴的那朵假花；找到了白胡子老爷爷约翰的打火机；还有你经常提到的玩伴牛牛的发带……
我把能找到的都找来了，把它们放进了yoki的肚子里。
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可我希望你可以醒过来。
我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死亡，他们或是陌生人，或是我最爱的同伴，一个一个最后都离我而去。
可即使痛彻心扉，我还是不能停下。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可如今我想我知道了。
我想带着他们，无论是还活着亦或者是死去的那些人，一起走向未来，在那里，我会建造一个新的社会，一个新的家，让孩子们健康成长。
所以……晴晴，请你醒过来，带着yoki，带着幸福镇的大家伙儿，和我们去更远的地方……带他们回家……好吗？”
楚怀云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如蚊子般小声：“让我见到一回奇迹吧……我真的很难受……”
江承宴站在屋外的阴影之中，雕刻般硬朗英俊的脸庞隐在黑暗之中。他听着屋子里的楚怀云说的那些话，神色低沉。
最后，他还是决定抬起脚，走到了楚怀云身边，俯身，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
楚怀云埋在了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泪在脸上无声地流淌着。
他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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