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开始

如今的心照湖域中央，几十艘蓝氏战舰已将李丞安‘剿匪’的船队全数拦下，军令未下，水师士兵不敢进一步轻举妄动。也是因此，湖面上并无剑拔弩张之势，只弥漫着一股近乎怪异的静谧。夜色深沉，月牙却高照。范礼站在船头的甲板上，长长的影子洒向湖面。黝黑的面庞上映着水面的粼粼波光，神色肃然。虽无交谈，气势却不减。

        他与崔斌斌兵分两路，自己虽然带着重兵对峙，但真正决定胜负关键的重头戏却是在另外一头。他与崔二自小相识，他的能力，他最清楚。这人自小聪颖，虽然表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实则颇有胆识，而且能言善辩，对朝廷赤胆忠心。

        范礼心中确信，在二皇子离开港口，只剩孤舟一只还能能压制住蓝海的——只有他。也是因此，此时即使面对数十艘全副武装的战舰，他也一点儿不虚，身板反而更加□□。

        没错，正当蓝海被崔斌斌吓得魂不附体投机跳墙的时候，李丞安和卫姌正潜藏‘剿匪’船队当中。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其余结束任务的侦察兵已然换上军装，即使现在就地排查人数也不怕。唯一失踪的可查人口——就是李丞安本人。所以只要崔斌斌唬住蓝海，二人便可以瞒天过海，还能给蓝海投上扣上‘行刺皇子’的罪名。

        这就是李丞安交待的妙计，一箭双雕，干净利落。卫姌在漆黑的船舱内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庞，心中又多了几分敬意。因为她知道，此番计策打从她一拿到蓝氏家传玉牌时便已绝出了胜负。

        第一步，引发骚乱，扣押人证，再加上物证在手，蓝海行刺之名便做实。

        第二步，出动全数兵力，引蓝海出动营地全部战舰阻拦。

        第三步，就是让崔斌斌扣押蓝海，逼对方狗急跳墙。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撤回军令是不可能的，为了防止船队登岛，他甚至可能下令攻打船舰。只是玉牌在手，见玉牌如见总督。虽不能下令放行，但足矣撤销他攻打的明令。

        没有前面两步，最重要的第三步绝不可能成立。环环相扣，引出的结局绝不会是偶然，而是必然。

        正如她所料，传令的卫兵乘已然小舟到达两军对峙之处。

        [总督有令——前方乃军机重地，若无圣令严禁闯入。不知者无罪。若范大人愿意调转船队，则蓝氏水师全员护送范大人返航。若船队执意前行，则以谋逆罪论处。]

        这是最好的结果，却只怕是蓝海咬碎了后槽牙才下达的指令。好不容易得着李丞安的把柄，竟只能这么白白放手。要是知道是谁偷了他的玉佩，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只可惜李丞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留下任何把柄，他可没有蠢到以担上谋逆的罪名为代价来搞垮蓝氏，只因他够胆敢直接派出所有兵力，才能让蓝海来不及起疑就匆忙制止，因为对方要包藏的，可是谋逆的铁证！

        即使是此刻，船队虽在的水域都没有进入禁地的范围，只是在边缘试探，绝无逾越之处。因为他的目的从一开始便只是让她和卫姌两人登岛。

        按照商量好的戏码，范礼听到意料之中的军令之后面色便骤然缓和，与对面带兵的将领道出了此行‘剿匪’的缘由后，便行了军礼，示意船队返回港口。对方本身还面带愠怒，见范礼这般老实，脸上便也没了怒意。

        军人的天性便是服从，范礼亦是久在军中，知晓军人的心思大多还是单纯的。看这将领微愠的神色，应是不知蓝氏背地里干的好事。也许这样的士兵在水师里并不占少数。毕竟现在的陛下才资卓越，国家更是强盛，真正希望江山动荡百姓流离的，只怕还是那些弄权谋私之辈。等蓝氏东窗事发，这般善战的老将岂不是白白折损了？

        范礼用余光观察着那有些年岁的将领，心中感慨。他知道这就是历史的洪流，而会否湮没在其中，也都是命运的安排吧。

        由他所在的官船打头，剩余的船只尾随其后，五舰并成一排往港口方向掉转船头。军容之齐整，令一旁的水师战舰也觉得惊奇。不细看的话，竟还以为是训练有素的一直队伍，断不似刚刚磨合的团队一般散漫，简直就像一条拧紧的麻绳，互为指引又彼此依靠。

        不用说，这必然是一支军心齐整的队伍。

        那老将眼里充满了钦羡。想当年，他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自小水性极好，投奔蓝氏水师就是想报销国家为之征战。那时的水师还未全数栖息信阳，多半都在与当年的南方岛国——夜秦苦战。那时的水师虽不是百战百胜，却无疑是最有血有肉的军队。他们胜过也败过，在从每一场战斗中汲取营养，接着再战。就这样苦战八年之后，夜秦灭国。而大周这数十载水战不起的和平，正是当年他和战友用血和肉换来。只可惜……

        只可惜现在早已不再了。

        老将脸上沟壑恒生，却目如鹰隼。那是烈日下练兵换来的勋章。他失落地看着年轻的将领带着船队昂首离去，心中更是颓然。

        适才还平滑如镜的湖面，就这样被掀起层层涟漪，重重叠叠的船影黑压压地蹿向湖面，士兵的脚步与木甲板摩擦的声音盖过了传令的号角。这才无人察觉末尾处那几艘最不起眼货船舱外，两道瘦长的黑影扑通一声跃入漆黑的湖水。

        二人从水下冒出头来，这里距离最近的鹿鸣岛只有约莫不到三百丈，按照二人的体力，顺利登岛应是不成问题。港口有范礼崔斌斌压制蓝海，大约可以为他们争取两天的时间。两天以内，二人必须找到蓝氏豢养私兵的确切证据，到时他们再想办法回去与大伙碰头。

        大军就这样班师回营，而自此开始，才是他们与蓝氏的真正较量。范礼心绪平稳，他知道该他做的都已做完，只有所有士兵都全数在港口以待核查，才能彻底消除蓝氏的疑心。接下来——就看那两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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