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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番外二 池希泽&奚思清


收到池希泽的死讯的时候,奚思清正在学校里喝着奶茶,和朋友抱怨池希泽死心眼,非要等结婚后才愿意标记他。

        奚思清小时候就和池家的两兄弟认识,他比他们要大一点,小孩子最喜欢做大哥哥,他就仗着这一点虚长的年龄,将池家的两兄弟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照顾。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池希烨依旧是他最疼爱的弟弟,但池希泽……他看见池希泽就会脸红心跳,想跟对方接近,想跟对方牵手,肌肤相亲。

        他没办法再单纯地将池希泽当成弟弟看待,池希泽好像也不再将自己放到弟弟的位置上,角色突然调换,奚思清反倒成了被池希泽照顾的那个人。

        两个人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十六岁少年的爱情赤诚最动人,他们在学校的长廊,在日落的夕阳下,浅浅地交换了一个吻。

        唇齿厮磨的一瞬间,心脏的回响持续了好多年。

        奚思清咬着吸管细细碎碎地抱怨着,当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的心莫名地空了一下,有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恐惧感。

        手机被他塞在牛仔裤的裤袋里头,一边响一边震动,震得他大腿发麻,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手机拿出来。

        奚思清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发抖。

        等他好不容易把手机拿出来了,电话已经应为长时间无人响应而自动挂断了。

        奚思清点开通话记录,发现未接来电是池希烨的。

        他刚想拨回去,池希烨的电话又打来了。

        池希烨虽然顽皮,但不怎么黏人,更不会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给他。

        奚思清心里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起来,他抖着手按了接听,讲电话放到耳旁,轻轻地说:“小池?怎么了?”

        池希烨那边久久没有声音传过来,半分钟之后才传来一声长长的泣声,池希烨声音嘶哑,几乎难以听清他在讲什么。

        但奚思清听懂了。

        那个声音直接穿透了奚思清的耳膜,直直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池希烨说:“哥哥出了车祸,在医院救不过来了。”

        奚思清手上捧着的热奶茶轰然落地,同时响起的,还有外面像要把天空劈成两半的惊雷。

        黄色的奶茶在地板上晕开一片难看的颜色,奚思清连雨伞都来不及拿,鞋子踩在奶茶上,米白色的裤腿被溅上了点点污垢。

        但他没有发现。

        这条裤子是新的,是池希泽买来给他的,奚思清今天才穿第二次。

        前几天是奚思清的生日,池希泽和他去外面约会,他们去看了电影,去逛了商场,去坐了摩天轮,他们还特意等摩天轮升到顶端的时候接吻,就为了那个老土的传说。

        传说说如果恋人在摩天轮升到最高时接吻,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奚思清拿着手机递给池希泽看,池希泽哭笑不得地揉着他的头,说这种没有依据的故事哪里能信。

        但他还是在最高点时,把奚思清按到自己怀里,亲密地吻了上去,然后在奚思清的耳边说:“好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当天晚上他们去了最近的一个酒店,奚思清的身上的裤子在那个夜晚被扯坏了,池希泽第二天等商店开门之后,就跑去给奚思清买了一条全新的。

        但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这才过了几天,那个和他接吻,说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就这么悄然无息地离他远去。

        奚思清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了,他抱着自己的胳膊,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青的,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池希烨在门外抱着自己的头痛哭,别的人也都脸色难看,但奚思清谁都看不见。

        他眼里只有门上那块黑白的牌子,冷冰冰的“太平间”三个大字,砸得奚思清心脏碎了一地。

        他脚步踉跄着推开大门,冷气一瞬间席卷上来,让奚思清几乎冻僵在原地。

        他一步都走不了,连眼睛都张不开,好像自己成了一座冰雕,也要渐渐失去心跳和呼吸。

        池希泽就躺在他的面前,躺在冰冷的铁床上,身上盖着白布。

        奚思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他看见池希泽闭着眼睛,脸色泛着死气的青白,眼角那颗泪痣却依旧发红。

        他一直很喜欢池希泽的这颗泪痣。

        池希泽长得好看,但性格内向,平日里安静又内敛,这样的泪痣在他的脸上,反而显得他这个人的气质十分的跳跃。

        奚思清为他着迷,总是去亲他的痣,亲得池希泽受不了了,反手把他按在身下,亲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又去咬他的腺体。

        他们临时标记过很多次了,咬腺体这种行为放在他们身上,就像是情侣间的情趣。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是要结婚、终身标记,然后一起共度一生的。

        谁能料到,意外来得这么突然。

        他昨天还朝池希泽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因为昨晚擦枪走火,两个人在床上缠绵时,他让池希泽标记他。

        不是咬腺体,是成结,是终身标记。

        但是池希泽拒绝了。

        当时池希泽还在他的体内,但他确实生气,因为这个话题他们两个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池希泽总是拒绝,拒绝,再拒绝。

        每次拒绝的台词也都是同一句:等我们结婚那天吧,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了,不是吗?

        他当下就往前爬了几步,回身踹了池希泽一脚,让池希泽有多远滚多远。

        他们还没和好,池希泽也确实如他所说,走远了。

        远到他再也没办法看见,远到他再也没办法抓住。

        他们没有和好的机会了,也再也等不到池希泽嘴里的不远的婚礼和标记。

        奚思清去握池希泽的手,池希泽的手那么凉,好像怎么握都握不暖。

        他拉着池希泽,慢慢地跪了下去,又拿脸去蹭池希泽的手。

        池希泽的手被他脸上的水给沾湿了,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人会责备他淋了雨,也没有人会拿毛巾给他擦头发,赶他去洗澡,让他小心感冒了。

        奚思清牵着池希泽冰冷僵硬的手,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太平间里回荡,他喊池希泽醒醒,喊池希泽看看他。

        他说他们一起走过墨城这么多地方,但还缺那个梦想已久的婚礼教堂,他不愿意一个人去。

        但无论他如何哭喊,池希泽依旧躺在那张铁床上,一动也不动。

        池希泽的葬礼当天,也是一样的暴雨。

        奚思清的父母给他准备了黑色的西装,他却没有穿,只呆呆地坐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外面被狂风打得不断摇摆的树叶,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的父母没有丝毫办法,只好将他留在家里,自己出门去了葬礼。

        听见院子里的汽车声响起,奚思清垂了一下眼,恍惚间却看见池希泽站在楼下,抬着头朝他挥手,跟他说再见,让他一个人也不要忘记好好生活。

        奚思清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地推开了窗户跳下去。

        他想,池希泽会接住他的。

        然后他掉到了坚硬的地上,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奚思清的眼前朦胧了起来,只看见家里的佣人一脸惊吓地朝着他冲来。

        在那一个瞬间,奚思清才终于想明白,池希泽真的彻底离开了。

        奚思清清醒得很快,在池希泽葬礼后的第三天,他默默买下了池希泽隔壁的墓地,又撑着拐杖,独自走进了破旧的诊所大门。

        医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就算奚思清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他也依旧不厌其烦地一遍接着一遍地确认:“你真的决定要摘掉腺体吗?”

        奚思清为医生的婆妈闷笑了两声,随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反正再也用不上了。”

        手术之后,奚思清离开了从小和池希泽一起长大的墨城,去往完全陌生的D国。

        奚思清在D国买了房子,亲自跟了所有装修。

        他和池希泽曾经商量过结婚后要怎么装修自己的新房,还说要养一只乖巧的金毛,每天带它去公园里散步。

        他们甚至已经找了设计师做了房子的设计图。

        奚思清将设计图交给装修公司时,忍不住在心里对池希泽说:没想到吧,我们的新房居然不在墨城。

        新房一点点落成,以前奚思清嫌弃池希泽天天只顾着弄小盆栽,现在却特意空了一个房间,摆满了池希泽喜欢的盆栽。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养上一只金毛。

        因为当初池希泽大包大揽,说洗澡铲屎都由他来负责,负责人不在了,金毛自然也养不了了。

        奚思清将行李搬进新房,看着按照他和池希泽的想法成型的装修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在这里住下了,池希泽也在他的心里驻扎。

        再后来,他一个人好好地活过了一年又一年。

        反正最后,他终会有归宿,那个归宿是池希泽,他们总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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