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软


感觉到他松开的手,夏桑大口大口猛烈地抢夺着新鲜的空气,不知过了过久,终于缓过来,委屈泛过心头,哇的哭出了声。

        她就靠在他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还拽起他的衣角擦了鼻涕。

        真是脏死了。沈立新想把她拽起来,手刚碰到她的时候,她哭的声音又大了几分:“你又想掐死我吗?你你掐死我好了!我我不怕你!”

        她一边哽咽,一边伸出脖子。

        沈立新看着她满脸的泪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她还是个小娃娃。

        沈立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来。然后蹲下身子,以平视的姿态看着她:“别哭了。”

        不说还好,说完这句话小姑娘哭的更凶了。

        沈立新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语气冰冷地说道:“再哭我真的杀了你。”

        夏桑猛地停住,湿乎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立新平视着她:“你随我来。”

        她跟在他后面,走出了房间,来到客栈外面的一间院子。还没进去,一股恶臭味已经传来,夏桑猛地捂住嘴。

        沈立新没有半分嫌弃,走进去之后,夏桑吓得瞪大了双眼。

        一片空地上,眼前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头额破裂,肢残体破。空气中充满了血腥气和恶臭,惹得一群食肉的飞鸟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夏桑也偷偷随着父亲去过几次军营,这样惨烈的场面,也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抓紧沈立新的衣角,往他身后凑了凑。

        沈立新看了一眼她握着自己衣角的手,默不作声。片刻,缓缓启唇:“你可以找我报仇,他们的仇呢,找谁报。战场上刀剑无眼,甚至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忽然刀剑入体,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夏桑有些呆滞。

        “这些人也像你一样,有父母,有的家里也有一个孩子在等着他们回家。可是他们回不去了。”

        他顿了顿:“如你所见,这些尸体不久就会腐烂,没办法回到北阳。只能葬在这里。”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时候也没有人祭拜他们。

        然而,这样的人,太多了。

        彼时的夏桑还听不出他三言两语之间的苍凉和无奈。只是看着尸横遍野,夏桑又一次想到了父亲,他也是这样吧,葬在了那片废墟之中。

        许是察觉到小团子的伤心,沈立新开口:“让你父亲自刎的不是我,是战争。你如果还是想杀我的话,就先让自己有杀我的能力。”

        他看着她空洞的眼神:“现在捏死你就像捏死一直蚂蚁一样,太没有意思了。我不杀你,等你伤好了,就走吧。”

        他拿开抓着他衣角的小手,离开了这个地方。

        夏桑久久不能回神。

        白齐再一次看见夏桑,是在门都的房间。

        门都趴在床上呻吟,屁股已经皮开肉绽。

        夏桑蹲在门都的床前:“门都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门都懒得去看她。

        白齐进来看见这幅场景,忍俊不禁:“本来想看沈二求我,到最后,竟是你贪嘴给喝了。”

        门都有气无力:“白公子,您就别打趣我了。求您赐药吧。”

        夏桑一看见进来的白衣服,火气一下子涌上来。蹭的站起来,双手叉腰:“你这个骗子,庸医,说好的老鼠药,你竟然给的是泻药!”

        白齐不怒反笑:“你都想毒死沈二了,他竟然不杀你。看来,他对你还是有几分怜悯的。”

        “什么怜悯”夏桑伸出脖子,她差点被掐死了好吗?

        果然,沈二这样宁杀一百,不放过一个的人,还是起了杀心。只不过,最后还是心软了。

        白齐看了一下她脖子的红痕:“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凑近小团子,语气里带着肃杀之气:“百个精兵都不能近他身,你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夏桑撇撇嘴:“你早知道我要去给他下毒了吧。”

        白齐哈哈大笑:“小姑娘啊,你还是长几个心眼吧。”

        她虽然瞧不上这个庸医,但是他的话是对的。她根本杀不了他。父亲征战沙场几十年的人都奈何不了他,更何况是她。一个十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白齐扔给门都两个药瓶:“一个擦在伤口处,一个口服。”

        夏桑拿起药瓶:“门都哥哥,我来给你擦药。”

        说完就要去掀门都的衣服,忽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她的手。

        门都看见沈立新,急忙起身行礼,屁股又疼的龇牙咧嘴:“公子。”

        沈立新看着夏桑诧异的眼神:“你随我来。”说完从夏桑手里拿过药仍在门都的床上:“自己没有手吗?”

        门都无奈地撇撇嘴,我又做错什么什么了。

        夏桑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沈立新推开门,坐在椅子上。夏桑站在下面,低着头不去看他。

        他率先开口:“你家里还有亲人吗?”

        夏桑没想到他问这些:“姨娘还在。”

        原来夏平还有一房妾室。

        “你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夏桑看着他,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真的,你愿意送我回去?”

        沈立新冷笑一声:“怎么?不送你走等着你再给我下毒?”

        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夏桑撇撇嘴,半晌,挤出几个字:“我现在不杀你了。”

        “哦?不恨我了?”他半倚着椅子,挑眉看着她。

        “父亲的死不能完全怪你,他是自己杀了自己。”她缓缓开口,眼底有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凄凉:“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父亲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不自杀,我也会杀了他。”他看着她:“这样你也不恨?”

        “恨自然是恨的”她抓紧那泛旧的衣角,似乎又在克制着什么:“我根本杀不了你。”

        她顿了顿,忽然眼眸垂低:“你大概也不想吧。”

        沈立新玩味的表情忽的一滞,直直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转瞬即逝。

        “我以前见过沈伯伯”夏桑开口:“姨娘说他是敌人,是坏人。可是我看见父亲和他一起喝茶,父亲很开心。我想姨娘说错了,他应该也是一个好人。”

        沈立新愣了半晌,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的父亲,是大梁所谓的叛贼,征战多年,没有一人念及他的好。如今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身上,听见了父亲是好人。

        夏桑忽的抬头,眼底波光流转,无比澄澈纯净:“他还背着父亲偷偷给我糖人,说他的二儿子也喜欢糖人。”

        “父亲自刎之前跟我说了两句话,他会救你,不要恨他。”

        沈立新就这样看着她,她抬头看他的时候,脖子的红痕和她白皙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夏桑言辞凿凿,清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坚定。

        这样不自量力却又坚韧倔强,他懒得再去开口打击她。恨也好,如果恨可以让这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乱世里活得好一点,那就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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