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姐妹行
感觉姚连发这人的思想，基本还停留在七八十年代，或者，这么个偏远的村庄，思想意识还是相对落后的。即便是九十年代，当地人对自由恋爱也还是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的法，那些恋人们上了，也都是悄悄的，似乎只有订了亲，才能大方来往。
姚连发的想法就是：你俩，那就订亲，订了亲黏糊些我也不必管。他这样想，鲍家老两口其实比他还要急切，寻思着儿子赶紧跟三三订了亲才，夜长梦，挖到篮子里是菜。
两家父母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很合拍的，然而两个当事人却没这么想。急什么呀？定不定亲，不过是个形式问题。
“妈，你，我这探亲假马上就结束了，干嘛非得仓促订亲？我不能委屈了三三，等我明年回来的吧。”
鲍金东探家结束要回部队，姚三三倒是没感觉怎么不舍，似乎他过几天就该回来了。而鲍金东的性子，自然也没那种“折柳伤别离”的儿女态。
“三三，你不去送我？”
“你家人不送你？”
“我大哥送我上车。”
“他去送你不就行了！”姚三三没良心地偷笑，“我是你什么人呀？我跟着送，你家人一准拿我笑。”
“哎？你这丫！”鲍金东捉住她，伸出一根手指，作势要往她脖子里搔，三三吓得缩着脖子赶紧躲，往哪儿躲？最终还不是躲到他怀里去了。
晚间约会的地点，终于不再局限于大场。那天晚上没有风，两个人出了姚家大门，顺着大场往南走，绕过土堰，围着姚三三的鱼塘绕了一圈，不知不觉又绕到了村后的田间路。
大冷的天，有这劲头的，也只有他们这样的恋人了。乡村里的纯纯约会，不然能去哪儿？去姚家？三三跟二姐、四住一个屋呢；去鲍家？三三肯不肯去不，鲍金东也没有独立的房间。
悲催。
鲍金东悲催的想，怪不得农村里青年男女上了，就急着订亲；订了亲，就急着结婚，还不是为了能有个地儿腻在一起！
姚三三即便再能干出息，在鲍金东眼里，也不过是他一直护着的那个丫头罢了。他心里这阵子一直在打算两个人的将来，作为男人，现在的感情，将来的家庭，都必须是他男人的责任。
“明年退伍我就回来了，你乖乖在家等我。”
“你没打算留在部队吗？边疆的兵，听转志愿兵的机会比较的。”单纯询问。
转志愿兵，是农村很人当兵跳出农门的希望。村里跟鲍金东一年当兵的鲍大全，家人已经在外头宣传了，鲍大全表现，有机会转志愿兵了呢。
“没打算。当兵就是一种经历，我经历过了，明年退伍了就回来陪媳妇儿。”鲍金东，三三是个有野心的丫头，她这摊子越铺越大了，他怎么能让媳妇儿一个人留在家奋斗？
鲍金东着，飞快地给了旁边的杨树一拳，大杨树纹丝没动，鲍金东反身往杨树上一靠，拉着三三两只手，抬头天上已经变圆的月亮，半个月工夫，就这么过去了，咋就这么快呢！
冬夜已深，夜深了天就凉，鲍金东故伎重施，拉开棉袄把姚三三揣进怀里。
“要是能把你装进背包里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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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达了一整晚上，睡得晚，姚三三便睡得特别香，没有相思苦，没有伤离别，农家平时习惯早起，然而天大亮了她还在睡懒觉呢。
有什么伤别离的？反正她忙着忙着，他很快就该回来了。
“三三，你还不起来？天都大亮了。”
四上学早，都已经起来吃饭了，姚改做了早饭，进屋去见姚三三还在拥被高卧。姚改知道鲍金东今天要走，听他家人一大早就要去赶车。
姚改其实想，你真不起来送送他？
结果姚三三却拉高被子，使劲往被窝里钻了钻，身子弓成了一只虾米。姚改摇头笑笑，转身出去。
然而姚改一脚踏出门，便见鲍金东一身整齐的军装，悄悄推开姚家大门进来了。姚改着他大步走过来，无奈地伸出拇指，往屋里指了指，便转身走开了。
四在堂屋吃饭，姚连发去护鱼塘了，张洪菊……像在堂屋收拾吧。算了，不管他了。
鲍金东其实也知道，自己这行为少有几分心虚，可是，打了背包，收了行囊，临到要出家门了，他忽然就……一冲动跑来了。
鲍金东感激地冲姚改一笑，便轻手轻脚推门进了屋。床上那丫头弓着身子，被子盖着脑袋，只露出黑黑的头发。鲍金东悄悄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她。谁知姚三三只扭动了一下，继续睡。
呃——他还以为，她应该起来了的。
“哎……”鲍金东忍不住，索性拉开棉被，让她露出头来。被窝里的人睡得一张脸红扑扑的，头发乱糟糟，零散的贴着脑袋和脖子，鲍金东一伸手，便把手掌贴在她脸上，大拇指无意识地拨弄她的耳朵。
“喂！”
冰凉啊！姚三三伸手想拍开那只凉手，结果那人又来拧她的鼻子，姚三三翻过身来，睁开眼，才发现鲍金东微微笑着望着她。
“睡猪，你怎么还没起！”
姚三三迷迷糊糊地眨眨眼，愣了半晌，嘟囔地问了一句：“你还没走呢？”
“马上动身。”
姚三三抓抓头发，顿了顿，：“那……我起来送你吧！”
“算了吧，今天怪冷的。”
鲍金东止住她想起身的动作，忽然凑上去，在她发际轻轻一啄，着她发呆的样子，笑笑拍拍棉被卷儿，便又匆匆起身离开。
这个家伙！姚三三靠在床头，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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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金东该走就得走，姚三三该干啥还得干啥，她那泥鳅该卖了。
天气一天天冷，姚三三还在犹豫今年的泥鳅怎么个卖法。大城市里泥鳅的价钱一到这时节，就一天天的高，然而自己去城里卖，路子不清楚，运输没经验。卖给何老板吧，价格上也还行，可是比起大城市的销售价格，就差得远了。
还是规模了，规模再大些，就足以吸引城里的客户直接来收购。她这几千斤泥鳅，自家雇车专门去城里卖，只怕也不划算，万一路上运输方法不行，泥鳅路上死掉，可就损失大了。
周围在她家带动下，今年也有几户养了泥鳅的，可都是打闹，夏天收购了些暂养，收购量自然不能跟她家比，这时节也已经卖得差不了。何况她家里繁殖了泥鳅苗，这十个鱼塘的量，今年比去年就了不止一倍。
姚三三便决定，她要“南行考察”一番。即便今年还是卖给何老板，但了解一下市场渠道，为以后做准备，总不是坏事。
“去年卖了五块八，那么的价格，卖就卖了。”在姚连发来，这钱就已经挣得惊人了，“你一个丫头，往大城市乱跑什么！”
“我才不乱跑。”姚三三，“让二姐跟我一块去，搭伴儿。”
姚三三早计划了的，就要让二姐走出去，所谓经见广，见识了，整个人自然也开阔豁达了。
如今的姚家，姚连发这个大家长已经不能凡事做主了，最终同意了姚三三的想法。
姚改是头一回出远门，姚三三其实也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她的目的地，就是先去省城转转，人不走出去，窝在井底，怎么能有见识有作为？然而家里还是跟着担心得很，姚疼索性，让杨北京赔她们去吧。
“用不着。”姚三三，“大姐夫事情着呢，我跟二姐，都不憨不傻的，就当出去玩了一圈，没啥大不了的。”
她们临走之前，陆竞波匆匆赶来了，藏蓝色风衣，依旧围着姚改织的那条白围巾。他把一张纸条递给姚改，嘱咐道：
“万一有啥事，打这个电话给我。”
姚改默默接过纸条，跟姚三三一人一个不大的背包，便踏上了行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姚改其实很想知道，却也对这趟远门有几分忐忑。姚三三却并没担心，她们坐着火车，都是人的地方，除了路费花销，也没有带太钱，只要心防盗，心不落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姐妹俩坐在火车上，望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田野山峦，两个女孩都长得很漂亮出众，便有人过来搭讪，然而姐妹俩除了基本的礼貌，就很少开口，搭讪的人也只走开了。
姚改今天围了一条栗色的针织围巾，衬得皮肤十分的白。她静静坐着，着车窗外出神。姚三三不禁又想起那条白围巾。
真想知道这里头到底怎么个情况。
“二姐，陆竞波那围巾……”
她话还没完，姚改就烦唧唧地：“妈借给他的！”
围巾，姚改开口要过了。结果呢？
“我围着怪合适的，围都围了，也不意思还给你。你要是真不舍得，我再给你买一条？”
姚改想，也是，他就算还回来，我还怎么围？可他就这么据为己有，整天大大方方围着，又算怎么回事啊！
开始在养殖场，她还是挺喜欢接触这个人的，有知识，有耐心，姚改总有一堆问题想请教他，他便教她记笔记，抽空帮她学习。
“你是我见过的，最强上进的姑娘。”
那时候，姚改从来没往旁的方面想，陆竞波在养殖场，对每个人都挺的，对一帮干活的姑娘都很亲和。
潜意识中，不可能的事情。
养殖场离镇区有十几里路，陆竞波经常往来于养殖场和镇上。干活的姑娘们偶尔需要买东西，便托他捎来。然而有些女孩家的东西，没法子叫他带的，便会有人跟他，陆技术员，你捎我去镇上一趟吧。
姚改也被他捎去过一回，陆竞波路上，改，想不想骑摩托？我教你。
他真教了，她也真用心学了，之后他便抽空找开阔的空地，教她骑摩托。半个月后，再有姑娘，陆技术员，你捎我去镇上吧。
“改，你骑我的车跟她一块去玩吧，路上慢一点。”
姚改个子不矮，但是瘦，秀气柔弱的样子，骑在男人的大摩托上，却是别有一种潇洒。她喜欢骑摩托，在风中穿行的感觉真。姚改还想，等我挣了钱，我也买一辆，专门买这种大摩托。
那时候家境的女人，便会骑着灵巧的踏板，姚改总是觉着，踏板不够帅气。
姚改在养殖场打了一年的工，后来她辞工来家，养殖场的人和事便渐渐淡漠了。两个月后，陆竞波忽然出现在姚家大门口，望着她：
“顺路，给你捎点东西。”
陆竞波捎来了她的笔记本，还有一些水产养殖、育苗的资料。她辞工的时候，陆竞波没在，笔记本便落在他那儿了。姚改还寻思着抽空去拿，可那阵子忙，她还没顾上呢，他却先来了。
姚改也没想，他不过顺路罢了。陆竞波是个热心人，姚改早就知道。
再往后，陆竞波越来越热心了，热心得让姚改不得不想。
姚改费解地想，从什么时候，这个人的心思开始不单纯了？
她敢，开始的时候，陆竞波根本没有旁的心思的，甚至他去相亲，养殖场里也都知道。
那回他相亲没成功，便只是淡淡地：“不合适。”
姚改不是不欣赏这个人。然而欣赏他就要爱他、嫁他吗？姚改羡慕三三跟鲍金东那样的感情，那两个，水到渠成的相配。
而她跟陆竞波，不相配。不是谁配不上谁，就是不相配。
渐渐地，陆竞波再来，姚改便开始疏远避开，只着他跟三三话，她便尽量少开口。
不合适。
有一回王林的教训，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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