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过大年
跟鲍金东这么一商议，姚三三便打算等一家人都在场时候，把姐妹分红的事情提出来。
姚家这个新年过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要热闹，其实年三十、年初一家里人少了几个——按风俗，姚疼要回婆家过年，姚改跟陆竞波回老家宴客，便留下过年了，鲍金东没结婚，他在鲍家过年。
只剩下姚连发两口子和三三、四，姚连发却硬是张罗着杀鸡、杀鱼、炸丸子、包汤圆……把张洪菊支使得团团转，姚改喜事刚过，家里光是那扣肉都还剩一大盆呢，剩了不少菜，农村人最不喜欢浪费，只分给亲戚、邻居们吃，自家还是剩了不少，哪吃得完，但挡不住姚连发高兴啊。
姚连发他自己呢，忙着贴春联，贴门签，磨眼子里插了一杆青竹，叫做“摇钱树”，上头还系了些染红染绿的花生、毛票子、老铜钱什么的；魔盘上边还放了一个米升，里头装着麸皮，寓意“高升有福”；年三十下晚太阳还没落，他就忙得找了根木棒，放在大门口拦着，这叫“拦金马驹子”，家财跑不了，来年旺实；连猪圈上他都贴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对联，忙活得不亦乐乎。
二闺女嫁了个合心意又有面子的女婿，三闺女定了亲拐来一个这样的上门女婿，家里收入腾腾腾，姚连发用一句俗话就是“穷人乍富，挺腰凸肚”，不知要怎样烧包才了。
过年……其实很无聊哈，吃吃吃，喝喝喝，电视，农村就没旁的事情干了。当地还有些搞笑的风俗，过年不准干活，年初五之内不准洗头、洗衣裳，还不准乱话，一不心哪句话就犯了大人忌讳。
旁的都还，不准洗头，姚三三吃了晚饭才想起来，只大年三十晚上烧水洗头。洗完头一，家里来了俩叫叔、叫伯伯的邻居，跟姚连发下棋呢，张洪菊端着炒花生、炒豆子，也坐在旁边。庄户人的土棋，当地叫“六周”，几条格子几块石子儿，旁边不知道有没有那玩法，田间地头庄稼汉都喜欢下，据是男人玩的棋，姚三三愣没懂过。
四样子也溜出去玩了，姚三三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头发，胡乱擦了一把，干脆也悄悄溜出门，熟门熟路跑到鲍家去玩。鲍家一大家子，人呀，比姚家还要热闹，鲍爸鲍妈，四个儿子，加上大嫂和雷雷。
雷雷一见姚三三来，就笑嘻嘻地拉住她问：“三姑姑，我奶过年给我压岁钱呢，我妈也给，你给不给？”
姚三三一摸兜，坏了，没带钱，便赶紧：“雷雷，明天才大年初一，我一准给你。”
“你三姑姑自己还是个孩呢，你跟她要压岁钱！”鲍妈笑着雷雷。庄户人观念里，没结婚的都是孩，管旁人要压岁钱才对。
“不一样，有雷雷，我如今也混成长辈啦！”
姚三三这么一，一家子人都笑起来，金成跟着调皮，撺掇雷雷：“雷雷，你要是叫三婶，她给你更。”
“别乱教孩，没结婚呢！”鲍妈责备金成，老辈人毕竟守旧。鲍妈着姚三三问：“这样冷的天，大晚上的咋还洗头？”
鲍妈一，姚三三随手摸了一把，外头冷，这一段路，头发下端居然都结冰了，冻在一块儿，拿手一理，发丝上全是白白的冰花。
“赶紧过炉子跟前烤烤。”鲍妈才完，一条干净大毛巾兜头罩下来，鲍金东没气地给她擦了几下，叫她：“自己擦干净！”
“还是他二叔知道疼人！”鲍家大嫂打趣。三三刚进来，这家伙便起身出去，原来是找毛巾去了。
“大哥不疼你？”鲍金东瞄着大嫂，“大嫂，大哥不疼你我疼你。”
当地风俗，大伯子必须对弟媳妇十分尊重，可叔子却可以尽情开嫂子玩笑，鲍金东乡野里长大的，自然从容反击，鲍家大嫂就只吃亏了。大家也都不以为意，包括鲍大哥也跟着笑。
鲍家大嫂便支使雷雷：“雷雷，去帮我揍你二叔。”
“打不过。”雷雷往鲍金东跟前绕了一圈，跑回去了，委屈的样子真玩儿。
姚三三喜欢鲍家的气氛。鲍爸鲍妈都是很开朗的性子，爱爱笑，大而化之，虽负担重，农活累，家里日子也紧巴，可鲍妈却十分乐观，整天乐呵呵的。姚三三想起自家老妈张洪菊，哭的时候却比较。
真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活法。
或许正因为这样，鲍金东的性子便也豁达大气。
姚三三心里便琢磨着，鲍家这样光指望几亩地，总不是办法，解决不了这么大的负担，该想个什么法子，给鲍爸鲍妈找个合适的事情干。
估计她想到了，鲍金东也能想到，回头再一起参谋吧。
在鲍家玩了一整晚上，鲍金东送她回去，一路上鞭炮声声，已经不早了，回去便赶紧睡觉，再等到鞭炮声把她吵醒，新的一年已经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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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接闺女。风俗上，这天娘家要去人接闺女回娘家来。姚疼、姚改没等着谁去接，早早地就自觉跑回来了。
姚改新婚，算是婚后头一趟回门，便更重要，夫妻俩拎着些子礼物，新婚甜蜜的样子，不自觉就流露出来了。杨北京结婚几年，随便拎两样点心，轻松随意就来了。
姚连发就使唤姚三三，叫她去接鲍金东。
“你们没结婚，他赶明儿是到咱家来的，年初二按礼节咱家该去接他。”
“接什么接，还用我去接？估计一会子就来到了。”隔着两个巷子让她上门去接，搞笑嘛！话姚三三年初一下午还跑到鲍家玩呢，给了雷雷一张钱，吃完了饺子才回来。
果然没会子，鲍金东晃晃悠悠推门进来了，跟姚家人打完了招呼，就跟杨北京、陆竞波一起张罗着打牌。打牌要四个人，不够手呀，三三和四一个电视剧上瘾了，姚疼和姚改两人被拉去配手，姊妹俩合伙做一家，听还是输得很没面子。
更没面子的是，听她姊妹俩还耍赖了，被那三个人取笑。
吃过饭坐着闲聊，姚三三就把姐妹几个挣钱分红的设想了。哪知道她一，几个反对的，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姚连发。
“你大姐二姐都出门子了，四还，你跟谁分？”
姚连发那意思就差没直，他这人，思想守旧，心眼子从来都是偏的。在姚连发的想法里，鲍金东既然要招赘过来，那就是他家当门立户的儿子了，才是正根正枝，姚家不论有少家产，就都应该是鲍金东的，或者是鲍金东和三闺女的，至于旁的人——不是已经给那老些嫁妆了吗！
姚三三对这个爸，是不指望他开明了，大半辈子的人，思想这东西实在难改变。
张洪菊没话，不知道她咋想的。
“爸，这就是咱姊妹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姚三三这么一，姚连发差点就恼了，嘛，钱是闺女挣的，亲爹靠边站了是吧？他正打算喝斥姚三三几句呢，那边陆竞波话了。
“爸的是个理。再我和大姐夫咱们两家，也都没啥困难的，咱们帮着家里才对。三三你想了。”
“二姐夫，你什么意思啊？”姚三三故意，“咱家开了春就指望二姐来育苗呢，今年咱们还打算再扩大，张罗着再雇几个工人，你倒！你这么一，是不是舍不得让二姐来干活？”
“牙尖嘴利。”姚改见陆竞波无奈失笑的样子，便开口支援自家女婿，“三三，你的那些，根本不合咱农村规矩。”
“什么规矩！”姚三三不屑，“二姐，大姐要什么规矩就算了，你跟我两个，咱俩啥时候讲究过那些没道理的规矩？人家大姐、大姐夫还有个媒人呢，你跟二姐夫婚都结了，媒人在哪儿呢？叫过来我瞧瞧？”
这句话，叫一大家子都哄笑起来。姚改也笑着呲吧她：“你这丫头，哪跟哪儿呀！”
“不这个，那你，咱一家子人忙活挣钱，都攥在我一丫头手里，又合乎规矩了？”
“叫我，改跟三三，你俩联手才做事业，挣了钱改分红，也算合情合理。至于我跟你大姐，咱也有自家事情，帮不上少忙，不给家里出力就罢了，再跟着拿钱，成什么了！”杨北京。
“大姐夫，咱不大姐为这个家做了少，不这几年你又为咱家做了少。咱就按我的设想，往后需要你跟大姐出力的地方还着呢！”
“给家里出点力还不应该的吗，谁家出门子的闺女从娘家分钱花呀！”姚疼声援自家女婿。
“哎呀，我你们呀！”姚三三索性站了起来，环视着一家人，“咱这一家人，离了谁也不行。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一家人，齐心协力做事业，才能做得更大更！既然一起做事业，自然也一起分红，这是水涨船高的事情，现在才挣少钱？往后咱还要做更大的事业呢！你们不要光想着你从家里拿钱了，你们要想着，你给家里出力挣钱了不？”
“我觉着三三得对。”一直默默坐在旁边的鲍金东出声了，“大家都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了，三三这种想法，才是能发展起来的正路子。”
“实话吧，这事儿，本来就是金东哥提出的。”姚三三，“就是这个道理，大家齐心协力，把眼光放长远了。”
就这样，这个提议算是通过了，姚三三也不管那谁谁还保留意见，便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姚家姐妹四个，那就分作四股，往后挣钱利润，她们姐妹四个平均分。——四虽然，可她上学读书，要用钱的地方了，再往后四出息了，给家里的能量估计才大呢！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姚疼插了一句。
“忘了啥？”
“当初三三开始养泥鳅，本钱是金东跟三三两个人的，他们合伙的。之后金东他当兵，就让三三一个人管了。”
“哎，对嘛！疼的这个就对了啦！”姚连发可算找到话题了，一拍大腿，兴奋地：“本钱有金东一半，起码该先分给金东一半吧？”
姚三三跟鲍金东对视一眼，憋不住想笑。姚连发那理论就是这么简单。鲍金东招来就是我儿子呢，他能给我养老送终，能给我端老盆呢，给我上坟烧纸呢，赶明儿他们的孩子是我正经孙子呢，传承咱姚家香火呢……
对他，你是真没法子了。
不过，大姐提的这个事，也不是没道理，今天要不是她和鲍金东订亲了，换成旁人，总得分钱给人家吧？
“你们大家真想了。”鲍金东，“当初我跟三三合伙的事，统共包了一个鱼塘，每人出了两百块的承包费，收泥鳅的时候，就顺便把那些不卖的泥鳅放进去暂养，放得也没少。我当兵走了以后，也没管过没问过，早过送给三三了。”
鲍金东这话的坦诚实在。姚三三心里却琢磨着，当初她也过要抵给鲍金东两口鱼塘，如今，怎么安排比较呢？
这时候陆竞波开口道：“这样吧，咱家兄弟姊妹，我年龄最大，大家要不听我几句？”
这话的时候，陆竞波带着笑意的目光杨北京，哈哈，你比我了两岁！
“咱家也是竞波的文化最高，不如就听听他的。”杨北京倒没急着扯他后腿。
“你们大家忽略了一件事。姚家如今的产业，开端是金东跟三三合伙，后来的本钱，几乎都是三三的。这咱先不，我跟大姐夫，各有各的事情，他做他的饭店，我上我的班，给家里帮不了少忙，而金东他不同，往后他到姚家来，姚家就是他的责任，他必然为着家里的产业忙活，把姚家的事业做得更大。如果不考虑这方面，只姐妹四个平分，那我的工资，大姐夫饭店的收益，是不是也要拿来一起分？”
陆竞波几句话，有条不紊，头头是道，他一完，杨北京就立马表示赞同。
“到底喝的墨水啊，竞波考虑的，绝对比咱们有道理。”
“那你你！竞波你咋办！”姚连发一听有利于鲍金东，就马上表示支持。
“我建议啊，分成五股，金东他出了本钱，出了力，往后还指望他出力做主，今后姚家扛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也应该给他两成。她们姊妹四个，每人也两成。另外我觉着，三三的算盘打得很大，生意必然也一天天做大，要是认真起来，在家里干活的人，也得给他合适的工资，比如大姐和四，暂时没工夫来干活，就不发工资。”
“咱们其他人，单是分两成利润，也够幸福的啦，就是按现在的收入，都比我一年工资几倍呢！”陆竞波笑眯眯舒了个懒腰，一拍姚改：“媳妇儿，往后你有工资，还有分红，娶到你，我算是人财两得了。”
当时工资低，乡镇单位的工作人员，工资每个月也就只有几百块钱。
陆竞波这么一，引得一家子人都笑。
“二姐夫，我算出来了，咱们家最老奸巨猾的就是你了！”姚三三笑嘻嘻来了一句。
“瞎！”陆竞波也笑，“金东，你呢？”
鲍金东这半天坐在旁边，一直在玩手里的一叠扑克牌，见陆竞波点到他，就咧嘴一笑：“你把话都光了，还让我？”
合理的利益，作为鲍金东这么个性子，他便也不再拒绝，陆竞波的没错，既然出心出力，那就是他应得的。这么一想，鲍金东就对姚三三笑笑：“三三，老规矩，还是你先给我管着啊！”
“四，你咋一直不话？”姚改问四，这丫头一直坐在旁边，专心嗑她的瓜子。
“啊？”四一抬头，脸上很是惊奇，“还有我话的地儿啊？”可是她随即就跳起来，在屋子里蹦了两圈，举手欢呼——
“哇哦，我要当富婆啦！”
这事情定，大家都十分高兴，便又嘻嘻哈哈地张罗着开局打牌。张洪菊一脸喜色去给大家洗苹果，从她的经验来，闺女们往后都有了经济地位，她是一百个赞成。
姚连发也乐呵呵的，老半天反应过来，他才想起来问：
“哎，不对，那我没股啊？”
“你还要股啊？给你个锣，你敲不敲？”张洪菊取笑，“孩子们少你吃了？缺你喝了？你呀，擎等着孩子孝敬就行了。”
“那……那我有没有工资？”
姚三三笑着告诉他：“爸，咱那鱼塘都是你护的，当然你有工资。不过这目前也就是个设想，暂时还不能给大家发钱，咱现在挣的钱还少，首先得用来生产投资。”
还少啊？姚连发想，你这孩，心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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