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红尘客妙手化危机
林如海微怔，继而摇头苦笑：“看来我这个姑父是太失职了。”
迎春不解，却见他微一抬手，对身后陈青禾吩咐：“陈管家，立刻派人，去府衙请陈大人来一趟。”
“府衙？不……不不！姑娘绕我一命吧！我母亲病重在家，我还有婆婆和两个孩子要养，都……都靠我一个人了啊！姑娘既然烧香拜佛，就请发发慈悲吧！我真的知错了！我知错了！姑娘……”
地上的刘婶瘫倒，然后匍匐着爬到迎春面前，哭得更加大声了。
那林依依虽然没有这么狼狈，却也惊得脸色发白，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如海：“如此大张旗鼓，是不是不妥？”
林如海皱眉，却根本不理会她，只冷眼扫向身后。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看管起来，等候陈大人秉公审问！”
“是……是……”陈青禾家的赶紧应声，又带了几个婆子匆匆上前，要把那刘婶拉开。
“林大哥……”见他不理会自己，林依依顿了顿，语气更加婉转了些，温和道，
“林大人，此事是我处理不当，我也是担心玉儿声誉，若是你生气了，只管说我就是，但若当真请来官府处理，必然将事情闹大，不是更加于两位姑娘名声不好？不如……”
“你既知后果，便该事前三思。如今事情已然如此，我必不会委屈了她们。”
林如海看着林依依，目光冰冷一片，没有丝毫温度，
“你今日带人来，就在我林府大门前，当着我的面设局构陷她，是当真以为我林府无人了？”
“不……不是的……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担心玉儿……”林依依眼含热泪，楚楚可怜地想要解释。
“贾二姑娘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了，姑娘一应用度，皆如玉儿一样！你陷害她，就等同陷害我玉儿，”林如海说着，眸光冰冷扫过门前一众下人，尤其在先前就站在门外的几个婆子身上停留一瞬，“看来我近些年来太宽和了些，纵得你们都如此没了规矩！”
被他目光看过去的几人都只觉心头一寒，纷纷跪下求饶。
“也是老奴疏忽，老爷不必动怒，如此下人，家法处理了便是。”陈青禾恭声道，摆手叫来几个小厮，
“把这几个吃里扒外，不能护主，只知道呆站着看主子被人陷害的东西给带下去！先打二十板子，明日一早，请人牙子过来带走！”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老爷饶命！姑娘饶命！求姑娘替奴才们说句话吧奴才们日后一定……”
“老爷饶命，是林四小姐带了人来，奴才们才不敢开口的啊……”
一片哀嚎声里，几个小厮婆子干脆利落地把人拖下去带走了。
眼看着林如海漆黑如墨的脸色，林依依咬了咬下唇，朝贾迎春走去。
“你做什么！”黛玉立刻警惕，站到迎春身边。
“四……四小姐？”刘婶却是面露喜色，期待地看着她。
“贾二姑娘，今日之事是我弄错了，我误听了这女人的话，又担心玉儿年岁太小，受人影响，因此也不及确认，便匆忙赶来了。我这里给你道歉了。”
她说着，深深一礼，然后歉然道，“今日之事当真是误会。我知道贾二姑娘受了委屈，明日我一定备齐大礼，亲自登门道歉。”
迎春微眯了眼，没有说话。
刚才已经撕破脸了，现在这林依依道歉，不可能以为自己当真就会原谅她。
既然如此，她这么作秀，必定还有后招。
果然，林依依顿了顿，见迎春并不接话，只是冷冷看着自己，心头不禁更怒。
只是一想到旁边林如海正看着这边，她便默默握了拳，咬牙继续挤了笑容，对迎春道。
“你生我的气，我也理解。只是凡事冲动误事，你总该替林大人和玉儿着想才是。”
“林四小姐这话我就不懂了。你是想说，我洗清自己名誉，竟于他们有害？”迎春冷笑，不打算继续陪这林依依绕圈子了。
“话不是这样讲的。女儿家声誉当真经不起官府介入，况且，林大人身居要位，”
林依依说着，怯怯看了眼林如海，脸色微红，似乎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收回眼神，再次看向迎春，压低了声音，续道，
“当真和一介升斗小民计较的话，也于官声无益，所以贾二姑娘便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请看在林大人如此为你，劝他大事化小罢。”
演得好啊！
看看这情到深处难自抑的眼神，听听这完全替旁人担忧的温柔语调。
啧啧……
我要是这林如海，恐怕也要被这楚楚动人的小美人儿给骗了！
喵——
真是太讨厌了啊！
久不出现的吐槽声再次出现在迎春脑海里。
“把你这个‘也’字收回去，会被骗到的只有你。”
迎春无语。
小贝一只系统猫判断不出来，但是在场中不少人都看明白了，林如海表面处理的是刚才那些下人，其实就是在落林依依的面子。
没听那些下人里有人被拖下去时还在喊着“林四小姐”的名号么。
很明显，他们就是仗着林依依才冷眼旁观的。
这一点，林如海看出来了，迎春知道，林依依自然更知道。
“说的有道理，不过，林大人为官为人，自有公论，怕不是让人欺负到头上还坐视不管，维持住的吧？”
迎春笑，看向林如海。
“说的是，若以为此等区区伎俩，就能损害本官的官声，也为免太看轻了林某。”后者轻笑。
府衙陈大人也恰在此时匆匆赶来了。
虽然来得着急，不过衣冠整洁，眼神清明，迎春看着，便先多了几分淡定。
不是她阴谋论。
但是林如海刚才的话其实不是没可能。
先诬陷自己，毁了自己清誉，林如海父女难说不受影响。
她可还没忘了林如海蹊跷中毒的来源还不清楚。
对方既然敢下毒，难保不会躲在这林依依的背后做点别的什么。
不过目前看来，至少这府衙的陈大人对林如海是比较友善的了。
人交给他查，应该没问题。
“贾二姑娘饶命！求贾二姑娘饶我这次吧！我上有婆母要赡养，又有亲娘重病在床，家里还有……”
那刘婶眼见府衙当真来人抓自己了，吓得几乎要崩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抓着迎春的衣角不放了。
“放手！”
迎春皱眉。
“求贾二姑娘饶我一命！若是姑娘当真要把我送去坐牢，等于逼我全家去死，倒不如就给我个干脆！”
见她语气冰冷，刘婶大约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忽然抬头，语气决绝地看着她道。
这是要，以死相挟？
人群中本来因为林如海而平息的议论，也再次响起。
“放肆！律法条条，怎容你在此胡乱攀扯！林四小姐，请跟我回府一趟，本官有话相问。至于这自称目击一切的妇人刘氏，一并带回府衙！”
那陈大人并不是自己独个来的，来时路上早有人禀报清楚，此时见状，立刻一声吩咐下去，早有捕头带了几个捕快，上来就要拿人。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求大人饶命！求小姐饶命啊！”
一个婆子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扑了出来，一边大嚎，一边拦在了刘婶面前，只是大哭，一边又给迎春磕头。
几个捕快正要动手，却看她年龄老迈，当即便有些缩手缩脚，小心看着陈知府，请示他的意思。
“这是你婆婆？”
迎春看周围几个大老爷们都有些面露难色，心头冷笑。
古今中外，道德绑架都是这套，不过她可不是从前的贾迎春。
论碰瓷，她见过更专业的。
眼前这对婆媳可还不够看！
“是……是的，姑娘饶命！我婆婆年事已高，平时做不得什么活计，我母亲又病重在床，实在离不得我。求姑娘看在我还要奉养二老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刘婶似乎以为有戏，连忙解释，眼睛放光地看着迎春。
“是啊，说到底也是不容易，不是穷到没法子了，谁会做这种事。”
“可不是？这些有钱人，哪里能看得到我们的不容易哟……”
“这贾二姑娘也是，谁知道她是去大明寺见主持，旁人看岔了也正常吧，又没真拿她怎么样……”
“啧啧……还是拜佛的人，这样可怜的人都不能放过，烧多少香又有什么用。”
迎春轻笑一声，目光一一看过周围议论得热闹的路人，无奈摇头，却是转向方丈：“真人先前所说，可都当真？”
“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况今日我一见女施主，便觉你颇有慧根，与女施主交谈，颇多心得，只是不知道女施主所问是哪句，可有何深意？”
空明大师一愣，心里隐约猜到了几分，先是应了一句，才问。
“就是这话。既然大师当真觉得我有慧根，那我倒有一问，想要请问大师。”迎春等的就是这话，立刻笑道。
“女施主请说。”空明大师回礼。
他之前已经和迎春交谈过一番，知道这女子从来是个不好相与的，此时此刻，怕是要让自己帮忙了。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本来还担心没有办法留住她，现在这可不就是个现成的机会了？
只要自己这次能帮她搞定眼前困境，以她的脾性，不怕她之后不加以回报。
空明大师阅人无数，虽然这小女子一脸不好惹，但是他自问不会看走眼的。
这是个明辨是非，恩怨分明的小丫头。
想到这里，空明大师心情大好。
大明寺这几十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慧根之人，虽然眼下她还寂寂无名，日后却必定成就不俗，若不借此机会相交，怕日后再无此良机。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大明寺的将来，他也绝对不能放过这小丫头！
迎春说着，伸手精确指向人群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
“刚才这位施主说，拜佛的人，便该放过这样可怜的人。这话看似有理，只是我却有一不解。
我知我佛慈悲世人。可我也听过金刚一怒，惩恶扬善。不知何解？”
她这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寂静。
尤其地上的刘婶婆媳两人，更是脸色一片惨白。
要说这刘婶的婆婆，本就是街坊里出了名的不好惹。
她如今年过八十的高寿，又豁得出去老脸，经常撒泼打滚地赚些好处，附近的很多小商铺都被她这招对付过，虽然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在倚老卖老，可谁也不肯与她纠缠，宁可舍了些小便宜让她走人，毕竟出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
刘婶这婆婆也便习惯了这套，今天听隔壁来信，说自家媳妇惹了事走不脱，便赶紧跑了来，打算故技重施，不想这看着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还有那句什么……
金刚一怒，惩恶扬善。
可不就是不肯放过她婆媳两个了！
“女施主问得好。世人只知我佛慈悲，却不知扬善必惩恶。”空明大师慈悲一笑，合十念了声佛号，朗声道，“阿弥陀佛！若不惩恶，何以扬善？”
他说最后一句时，并没有看向那被迎春特意指出来的路人，只是旁边的陈知府却早有准备，此时听他话音一落，那路人立刻脸色慌乱地看向街角，陈知府立刻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便在同时，林如海也微抬手指，暗中早有布置好的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一切发生也不过须臾之间。
迎春却是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空明大师既然能被司棋请来帮她，当然不可能站那就行了，她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们不是喜欢道德绑架么？
那她就也用这招陪她们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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