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闻芳名疑窦幽暗生
“姑娘，林老爷这是？”
送走了陈嬷嬷等人，司棋又忙忙地安排屋子，收拾东西等，直忙到后半夜，才终于回来，就见迎春还在挑灯夜读，也便趁着给她添茶的空隙，赶紧便问迎春。
“先前给林妹妹写了首词，姑父大约很是喜欢，所以谢我。”迎春给她解释。
这倒也是实话。
林如海这大礼来得突然，又不肯明说，迎春判断，大约便是那首《葬花吟》果然没瞒过林如海的眼光。
只是迎春既然假托是黛玉做的梦，又说是那梦中女子所写诗词，林如海便知道她不想直接承认，因此虽然猜出实情，他却也不来问自己，也算有风度了。
这样也好。迎春对他此举颇有好感。
虽然之前见面时并没有多为难，但是林如海到底是长辈，又是男子，这等于两道屏障，立在她和林如海之间。
就算迎春从前有多喜欢这样的腹有诗书又气度不俗的成熟男子，但这是封建礼教森严的古代，何况她自己境况虽然宽松不少。
只要迎春一日是贾府的庶女，那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就一日不曾解开，她当前的任务，还是治病救人攒积分，这点，她连做梦都不敢忘。
当然，做任务要紧，这平时的日子也没必要太紧张了么。
所以不过两日，她梳理好了怡兰斋新得的这些下人后，便提起了之前就想好的建议。
“大明寺的菊花糕？”黛玉惊讶地看着迎春，“怎么我在扬州住这么些年，都不曾听说过，姐姐倒知道了？”
“不是大明寺的菊花糕，是大明寺旁一间点心铺子，据说糕点非常好吃，也不单是菊花糕，应当还有不少旁的，只是告诉我的那丫头只吃过这个，说是比咱们家的芙蓉糕都爱呢。”
迎春笑道，努力怂恿黛玉。
她倒不是一定得拉上黛玉，但是她在扬州毕竟是客，虽然这边民风开放许多，但她一个独身姑娘出门，到底有些顾忌。
况且黛玉入京虽然身体渐渐好了不少，可她到底多思敏感，迎春总怕她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又要想东想西，钻什么新的牛角尖，所以隔三差五总要找黛玉玩闹一回。
“姑娘不如还是过两天再去吧。奴婢听说，林四小姐也已经回了扬州，兴许这两天要来咱们家里呢。”雪雁却有些担心道。
黛玉脸色一僵，看着迎春的眼神就有些犹豫。
“四小姐？是姑父族中哪位亲戚家的姐妹吗？”迎春看她们神色古怪，于是好奇。
“也并不算正经亲戚，只是从前这位四小姐的父亲和我父亲同届科考，宿在一家客栈里，因为同姓，又极谈得来，便结为兄弟，后来她父亲落榜回乡，通信不便，竟失了联系，父亲深以为憾，幸而后来……”
黛玉本不想说，只是既然迎春现在家里住着，日后难免会有见面的时候，因此便捡要紧的说了。
原来林如海调任扬州后不久，便再次偶遇从前的兄弟，才知道原来这林崇音出身贫寒，当日因要科考，在家时已经借债累累，谁知名所孙山，因此一路给人写字筹措路费，一路回乡。
也是林崇音命不该绝，路上竟遇一落富户千金看中，便甘愿入赘，以结为良配，也算就此成家落户，谁知不过数年，这富户家里又遭变故，林崇音无奈，只得举家搬来了扬州，投靠嫁来此处的四女婿。
要说他这四小姐，也算一桩传奇。
林四小姐，乳名依依，虽非林崇音正妻所出，却是生得天资不俗，容色过人之其一，更难得的是，极具才情。
她本是许了扬州城里一青年武将，因此千里迢迢嫁来此地，不想成亲过不几日，她夫君便即奉命出征，其后殒命沙场，是故这四小姐虽已成亲，却至今依旧清清白白。
她婆家本就人口不旺，曾说若她另有良缘，必不阻拦，她若要回娘家，亦不怪罪，只是她性情刚烈，竟依旧留在了婆家。
除了来往娘家，和亲戚们走动，这林斯小姐便鲜少出门，每日里只扶持照顾婆母，帮着经营家里生意，因此附近人家提起，每多赞誉。
“那这四小姐如今就一直和她婆母住着？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娘家举家来扬州投靠，她婆家就没有其他亲戚有意见吗？毕竟听你这意思，她这婆家经营有买卖，又人丁不旺，那家里亲戚应该挺多想帮忙的吧？”
迎春对这个故事没什么兴趣，随口道。
“姐姐同我说话还打什么哑谜？姐姐猜的不错，”黛玉“噗嗤”一笑，道，“她亡夫虽只是个五品武将，也只是因为年纪还轻，当兵不久，不曾建功的。
其实她婆家生意买卖在整个扬州都算出名的，所以家资丰厚。所以，这四小姐虽然行事稳重，又坚持守寡不改嫁，当然也有些亲戚不满，说她只是贪图江家富贵罢了。”
“她的事这么出名吗？怎么我看你们都知道的？”迎春看看旁边的几个丫鬟，好奇问雪雁。
“四小姐才色俱佳，当年嫁来扬州时便是一段佳话，自然很多人都记得。其实要我说啊，说四小姐不好的那些人恐怕自己才是图江家财产罢了，自己没那个能耐去挣钱，就知道编排人家姑娘。”雪雁笑道，说着说着，又有些替那四小姐不忿。
“是么。”迎春挑眉，看了她一眼。
“姐姐看着似乎颇有些不以为然？”黛玉眼尖，立刻追问。
“她是不是清清白白，外人怎么知道的？”迎春问。
“听江家下人说，是因为她成亲当日刚好……来了月事，不曾同房，之后不到三日她夫君就上了战场，因此就一直不曾同房。”雪雁说着，声音也小了不少，显然她一个未婚的姑娘家说这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她也一直不曾改梳妇人发式。”黛玉补充。
“据说，是因为江家人觉得新妇初嫁，江二郎就出征，对不住新媳妇，所以打算等江二郎凯旋后便再补一场酒席。这发式，想来也是要等那之后再改。”黛玉道，给迎春又添了杯茶。
“再补一次酒席？”迎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因为新妇初嫁就身体不适，似乎江家许多长辈都不曾正式拜见，因此江家老太太才有这个决定。”雪雁帮忙解释，这八卦显然她也是听了不止一两回了。
“执意守寡不改嫁，就该约束下人别多嘴。”迎春耸耸肩膀却不再喝茶了，将茶杯一推，笑道，“旁人的事，也无谓理会，横竖她现在又没来，又不妨碍咱们去大明寺。”
“姐姐这么念念不忘的，其实不是大明寺，你戳就是想去吃那附近的糕点吧？”黛玉好笑。
旁边几个丫鬟也低头忍笑。
“民以食为天嘛！你既也没吃过，刚好尝尝，看比周姨娘的糕点如何啊。”迎春却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顺势道，一边把黛玉拉起来。
“去了哪？”林如海前头忙完了，刚一回府，就开口问道，却听下人回说姑娘和贾二姑娘出门上香去了，不觉有些吃惊。
这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怎么就上香去了？
“想来是贾二姑娘提的，也是情理之中。老爷不是也说过么，听说那贾二姑娘素爱读些经书，想她初来扬州，大约是听说了大明寺之名，想去见识一番。
她既是客，又和咱们家姑娘交好，咱家姑娘总不好不陪着的。”
跟着的陈管家见状，知道他担心，忙笑着帮忙解释。
“那丫头倒是和我提过，罢了，既是去大明寺，想来无事，你派人去门口看着点，姑娘回来就报我知道。”林如海却摆摆手，说完又问，“可去账上支银子了？带了哪些人跟着？”
回话的下人一愣，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陈管家皱眉，林如海果然有些不喜，吩咐道：“去把你媳妇叫来。”
“老爷当真没动怒吧？”
一刻钟后，陈青禾家的匆匆来到前厅，见了等在廊上的陈管家忙问。
“暂时还没，想是担心姑娘累着了，也怕咱们怠慢了那贾家姑娘，所以我问问你可有上账房取银子，都带了多少人跟着等话，你如实答了就好。”
陈青禾低声道，他跟着林如海几十年了，对林如海的想法多少还是能揣测上几分的。
“老爷可当真是重视那贾姑娘，细论起来，也不过是亲戚家一个庶出姑娘，却重视得跟林府自家姑娘一般，倒也是奇了。”
陈青禾家的口中一边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不敢有半点耽误，忙忙的理了衣裳，确认仪容整洁，并无半点不恭敬处，才跟着她家男人匆匆进了前厅。
林如海果然便即询问了两位姑娘出行诸事。
这陈青禾家的平素行事，便最谨慎仔细，又因他先前嘱咐，对怡兰斋分外注意，加之此次又是两位姑娘一道出行，她自然事事分外挂心，此时见问，一一应答，诸事妥帖，林如海便也点头，放心不少。
见他反应，众人知道再无问题，前厅一时气氛略松，不想门房忽然匆忙进来回话，一时间，再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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