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雨初歇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人用力的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倾盆的大雨向地面浇灌。
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道上匆忙的行走。
时不时驶过的车辆溅起一阵阵半腿高的水花，整个城市内部如同匍匐在地面的困兽，散发着微弱的呜咽。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状况下，整个市区的交通系统都近乎瘫痪。
偏偏这时候又是都市白蚁下班的晚高峰，刺耳的喇叭声在空气中回荡。
一旦有机会，滞留的车身就会如同一条灵活的鲢鱼顺着狭小的缝隙一头扎进车流。
劲风把街道两旁树干的枝叶吹得哗哗作响，昏暗的楼道下，雨水顺着滴落在行走人群的脚面上。
这时候的人们往往是最恼火的，一方面，由于积水过多行动受阻，另一方面，司机的叫骂和喇叭声响成一团，很难让人心神安宁。
坐在车上的陆离弓着身子，努力把自己后背腾出一定空间。这样好让自己能够顺利的转身，接着他艰难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紧绷着的脚掌。
麻痹感传来，轻微的阵痛让他眉头紧锁。
他转过身子，把后座上的雨衣拿起，整理好衣服之后，陆离深吸了一口气。
打开车门之后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铺天盖地的雨滴像是在空气中欢呼雀跃，争先恐后的往陆离身上赶。
他眯着眼，好让自己视线保证良好开阔。
“你好，能挪下车吗？”
他用手指关节叩击着车窗，语气有些慵懒。
接着他开始往掌心吹气，好让热气快速聚拢。
沉默，回应着陆离叩击的只有雨水滴落在塑料雨衣上响起的声音。
“噼里啪啦——”像是无数细小的雷鸣在耳边乍响。眼镜早就被吐出的热气笼罩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陆离心里有些纳闷，低头向车窗查看。
这种单向透视膜对可见光具有很高的反射比，只有紧挨在窗边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人？陆离刚看到驾驶座上模糊的人影，就想再敲门示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余光一瞥，惊恐的一幕就浮现出来，汽车仪表指示盘上闪烁的红灯印照出了司机可怖的脸庞。
他下意识的想要退走，脚底下却突然踩到一块硬物。
“硬物？是你踩到摔倒的那个吗？”王成重复了一遍。
“嗯。”陆离摸了摸后脑勺，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能确定具体是什么东西吗？”
王成拿着笔的手在纸上轻点。
“不太确定。不过凭感觉来看，应该是手机一类的东西。”陆离表情突然有些难堪，“警官，我能不能去上个厕所。”
王成冲着陆离点了点头，后者起身离开了。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王队，要我说，他就是一个恰好路过的司机，压根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一直靠在邻床上的警员想要规劝。
王成矢口否认，“陆离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是不可缺失的线索。我们想要获得更多信息是绕不开他的。”
言语间，陆离已经返回，手上滴着湿漉漉的水。
“那好，我们接着说。”王成拿下二郎腿，换了个姿势。
“你说，当时你从窗户外面看到了驾驶座上有人，那我问你，你是如何确认司机不是在休息的？”
陆离突然表情怪异起来，“警官，你确定要我说吗？”王成点头，没有作声。
“我……我看到车上的司机眼睛是张……张着的。你们说，休息中的人怎么可能睁着眼睛……”
王成回头和一旁的警员对视。
“好，感谢你的配合，祝你早日康复。”王成起身和陆离握手，笑着走开了。廊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王队，这陆离铁定有问题啊。”身旁的警员快步走到王成身边，“我记得我们法医进入车内的时候，死者的眼皮明明是合上的啊。”
王成停住了脚步，有意无意地岔开了话题：“张尧，你来刑警队多久了？”“三……三年。”张尧神色茫然。
“三年么？”王成喃喃自语，双目游离。
“我记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刚来刑警队的半大孩子。那时懵懂无知，现在想来，我觉得还挺好笑。”
“对了，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吗？”张尧注视着王成。
“王队，我……”不出王成所料，眼前的人沉默了。
“到了我这个年纪之后你就会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用阅历来衡量的。”
“嗯，王队，我懂……”王成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解释一下为何证人口供和事实有出入，这中间其实涉及尸体发生的一系列变化。首先人在死亡之后，神经反射大多失效。其次肌肉受冷易产生痉挛反应，所以死者的眼皮合上很有可能是我们打开车门之后，肌肉受凉痉挛导致的。懂了吗？”
张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们再去现场看看吧。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被发现。”
雨早就停了，城市被洗涤一净，下水道里的污水顺着管道流淌在地底下。
王成和张尧相继下车。案发现场位于花间路北道，死者系德川市出租车司机刘哲，三十六岁。
根据现场勘察情况来看，案发当天下午六点刘哲正外出接单，不巧赶上大雨。王成安静聆听着驻守警员的现场勘察报告。
“王队，手套。”王成接过张尧递来的手套，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
介绍报告的警员指引着王成上前，“王队，你来看看。车辆外部并无受损痕迹，应该是正常停靠。按理来说，死者当时应该在车内，但是内部并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
王成点了点头，紧绷着脸，用手抹了抹脖子。然后就往车里钻。
尸体早就被队里的法医拿去解剖了，目前他需要做的，就是查找现场被众人遗漏的线索。
劣质车皮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倒腾，偏偏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对于这类涉及出租车辆的案件，由于其进出人口组成结构复杂，所以排查起来难度极大。
王成坐在后座上，抬头四处张望。泛黄的座椅皮套仿佛宣告着这个车辆悠久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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