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偶遇
已经入冬，天气渐冷，江锦天吃了早餐出门的时候，司机小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看见江锦天从小区出来，赶紧为他打开车门。
据他观察，这几天江锦天绝对心情不佳，可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佳，因此他这几天格外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出了纰漏踩到雷。
按照原来的计划，今天一早他要送江锦天去见国外来的几位专家，据说是为了新项目“复活术”专门花重金从国外请过来的。
谁知车才刚一启动，江锦天就说：“先去公司。”
小陈一愣，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瞄了江锦天一眼，就在他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江锦天一句的时候，江锦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江锦天说：“飞机晚点了，他们只怕中午才能到，等他们快到了我们再过去。”
小陈“哦”了一声，这几天一直悬着的心却突然放了下来。
江锦天话本来就不多，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就更少了，也只有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话才稍微多一点。像今天这种情况，还特意跟司机解释原因，就已经算是话很多了。
小陈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感慨：“昨天还阴云密布的，怎么才过了一夜，今天就阳光灿烂了？”
他发觉他这主子越来越阴晴不定了，越来越难伺候了，因为搞不好什么时候心情就阴了，然后搞不好什么时候心情就又晴了。
晴了倒还好，阴了那就……
江锦天办公室门口有个前台，每天都有三个助理在那里上班，帮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琐事，包括安排江锦天的工作行程。
行程表上清楚显示，江锦天这天上午要出去接见国外专家。换句话说就是，江锦天这天上午不在公司！
领导不在，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岂止是轻松不少，准确地说应该是，如果此时再在桌上放点瓜子花生饼干之类的，基本就是在开茶话会了！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生活所迫被迫套上职业装，收敛心性每天装成熟装内敛，稍不留神便原形毕露了。
三个人从天聊到地，从吃聊到穿，也不知是谁先说起的，说着说着就说到某个牌子的鞋子。
其中一个说：“我前年买过他们家的一款短靴，真的，穿了后就再也不想穿别的牌子的短靴了，穿在脚上真是太舒服了。”
另一个说：“是不是又轻又软又暖和？穿在脚上就跟长在自己脚上一样！”
刚刚说话的那个如同找到了知音，使劲点点头：“嗯！嗯！嗯！”她想了一会，又说，“还有啊，不仅暖和，还超防水！我记得我刚买回没几天，有一天下大雨，打不到车，只能从地铁站踩着水走回家。当时啊，真是把我心疼死了，心想完了完了，这么好的鞋，被水一泡，肯定完了。要不是怕被冻死又要顾及点形象，我都想把鞋子脱了拿在手里打赤脚回去。”
另外两个想象了一下那情景，一起捂嘴笑了起来。
说话的那位还在兴头上，继续说道：“结果怎么着？那么远的路，下那么大的雨，我走回家脚居然一点没湿！而且……”她说到这里，故意加重了语气，“鞋子也没有被水泡坏！”
最后，她才有点惋惜地说：“那双鞋，到现在我都穿两年了，还没坏，就是有点旧了。”
说得她们中那个还没穿过那个牌子鞋子的女孩心痒痒的，忍不住问了价格。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应该价格不菲，但是在听完了价格后，还是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也太价格不菲了。
她自嘲地笑笑，说：“差不多是我三个月的工资了！”
她虽然也是总裁助理，可是才工作一年多，平时也就打打杂，没接手什么重要的工作，因此收入比另外两位少了一大截。
其中一位怂恿道：“贵是贵了点，可是穿着舒服啊，而且耐穿，买一双穿三年，也值了……”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却敏锐地发现那个站着喝咖啡的同事突然变了脸色，手里的咖啡杯缓缓落下。她倏地抬头，心里咯噔一下。
而那个刚来公司不久的新同事还在那里后知后觉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用手肘碰了碰她，然后就听到那个原本站着喝咖啡的同事毕恭毕敬地叫了声：“江总！”
她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咖啡杯，人一下子站得端正笔直。
她入职比另外两个久，年龄也比另外两个稍大。
见此，另外两个也赶紧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叫了声：“江总！”
叫完之后，三个人又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这几天江锦天心情不好，她们是知道的。她们也是这几天过得太压抑了，所以想趁江锦天不在这里的时候稍微放松一下，没想到一放松就放松过了头，而且还被江锦天抓了个现行。
江锦天对下属一向严苛，更何况现在还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们不敢抬头看江锦天的脸色，更不敢想接下来要面对怎样的惩罚。
就在她们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江锦天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鞋子，真有这么好？”
他是真心想问，可是听在另外三人的耳朵里，却像是讽刺。工作时间聊与工作无关的话题，而且还这么肆无忌惮，而且还三个人一起。
简直无法无天！
三个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锦天又问：“什么牌子的鞋子？”
三个人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
最后江锦天一指刚才喝咖啡的那位，说：“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中午江锦天带着王博见了那几位国外来的专家，大家一起吃了饭，又简单聊了下，因为舟车劳顿，具体事宜还要等下次见面再详谈。
安顿好客人，王博和江锦天便上了车。
王博理所当然地把车往公司的方向开，对此江锦天也没有异议。新项目已经启动，公司里一大堆的事正等着他做。
车子大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王博透过后视镜看到本来仰靠在椅背上的江锦天突然坐直了身体，正朝车窗外观望。
王博以为他有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却见他伸手一指前方，说：“那个，是吴忧吗？”
王博还在开车，他忙里偷闲扫了一眼前方，并没有看到吴忧的身影，就问江锦天：“哪里？”
却听江锦天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待他把车停下，下了车，才看到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吴忧。
吴忧这天穿了件宽松的短款毛衣外套，下搭蓝色窄脚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一贯的邻家女孩装扮，半点特殊之处都没有，普通到丢到大街上就找不到的那种，王博都不知道江锦天到底是怎么坐在车里把她给认出来的。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她手里各拎着一大袋中药，看样子颇沉。这里是江城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周边遍布各种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店铺，而她却毫不为其所动，走路走得专心致志，似乎要去前方的地铁站。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王博，直到王博走近，跟她打招呼，她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王博笑了笑：“我陪江总出来办点事。”说着伸手过来接她手里的东西。
吴忧让了让，抬了抬下巴：“我去前面搭地铁。”
王博指指不远处的车，说：“江总在那等你。”
吴忧看了看，那里果然停着江锦天的车。她便不再说什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王博，然后跟他一起上了车。王博上了车，把手里的东西顺手放在副驾驶上，说：“这么多药，亏你提得动，我提都觉得吃力。”
吴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一旁的江锦天问：“我们家对面就有好几家中药店，怎么跑到这里来买？”
这里离他们家坐地铁都有十几站路，一来一去再加上买东西的时间，起码两个小时。
对凡事讲究“效率”，追求“速度”的江锦天而言，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舍近求远费时费力的行为。
吴忧说：“这里的药店卖的是道地药材，别的药店的药材没有这里的好。”
换了以前，要是听见这样的话，江锦天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必定也会腹诽一番。他本就不信中医中药，认为中医都是骗子，哪里会信这样的话？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半信半疑地任由吴忧帮他调理，又是中药又是泡脚又是运动，昨天又添加了新的“酷刑”——针灸。
第一次喝中药的时候，他看着那一碗黑黝黝的东西，只敢像品红酒一样小口小口地抿，抿了几口就再也不敢张嘴了，只觉得苦到不行。后来在吴忧的软磨硬泡之下，他捏着鼻子，屏住呼吸，一口气将整碗中药灌了下去，然后……就吐了。
即使这样，吴忧也没有就此放过他，转身就给他端来了第二碗。
那中药真的是苦啊！而且是各种苦，有的是纯苦，有的苦中带酸，有的苦中带辣，有的苦中带涩……江锦天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种口味的苦！
光是逼他喝药还不够，还逼他运动。一开始说得好好的，说只是陪她散散步，然后散步变成了快走，快走变成了慢跑。接下来，哑铃、单车、双杠……一件件“刑具”就这么粉墨登场了。
江锦天视那些运动器材为“刑具”，视苦涩的中药为毒药，所以他开玩笑地说，他每天早晚都在“受刑”，因为每天一早一晚要喝中药，晚上还要运动锻炼。
可是一番折腾下来，不管他信与不信，却确实见到了成效。首先他的失眠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次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也许，在某些疾病的治疗上，中医中药不像西医西药的疗效那么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可是它能存在这么多年，也必定有它的道理。他想。
他甚至开始怀疑：也许，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唯快不破。
王博本就不排斥中医中药，听吴忧这么一说，似乎来了兴趣：“都说道地药材道地药材，到底什么叫‘道地药材’？”
吴忧就开始跟他解释：“道地药材是指在一个特定的自然条件生长环境的一个特定区域内……”
听起来还挺复杂！
他们又聊了一会，聊了半天，车里的两个非中医人士就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医这门学科，太博大精深了！
反正他们是听不懂！
本来江锦天是要和王博一起回公司的，这会吴忧上了车，王博就觉得应该是先把吴忧送回家后他们再去公司，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下江锦天确定一下，就见江锦天指了指前面的商场说：“在那停车。”
几分钟后，王博站在冷风里，看着江锦天开着车带着吴忧去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他在风中凌乱，耳边只剩下江锦天刚刚对他说过的话：“这会不好打车，你搭地铁回公司吧，我去买点东西然后直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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