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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雪中塔


这里的雪,应该是永远都下不完的,至少在这里呆了有几个星期的我,是没有见过它小过一点。

        碰了碰盆栽里的锋凌花,它含苞待放,冰蓝呼之欲出,我为这塔里即将再多出一种颜色而感到欣慰。

        刚进塔的前几天,因为发烧,每天早晨医生都会来对我进行治疗,而一个星期后,我的烧退了,医生便也不再来了。

        陛下同意了我的请求,每隔五天,结界就会放老师进来,这时大门开启我得以走出塔内,就在结界中这宽阔的雪地里进行训练。

        但是,陛下并没有给我安排教书老师。

        我刚开始想着,是因为当时我没提这个要求?或者是因为我是服刑的犯人,没资格读书写字?

        打开卧室的门,顺着螺旋状台阶向下看去,四周的墙壁砌满书架,而无论是架子、过道、或是房间,最不缺的就是书。

        难以令人想象吧?这由冰冷石砖堆砌而成、关押罪犯、死气沉沉的塔里,竟然堆着这么多的书,这点让我一直想不通。

        说到结界,站在塔顶望去,那是隐隐闪耀着紫蓝光辉,半球形地罩着这包括塔附近的一片区域。

        除了每隔五天会过来的老师,其余人没有经陛下的允许,是一律不得靠近,这是他告诉我的。

        所以,我很久没有看到哥哥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了。

        但没关系,我们其实还保持着联系。

        第一层,厅堂中心画有阵符,每天清晨六点还有傍晚十八点,法阵就会开启,随着紫蓝光芒的消散,皇城寄来的东西就会出现在阵心。

        之前就有听医生说,我得的病很特殊,只能靠药物抑制是压根没法医治,而且在元力觉醒后还有加重趋势。

        所以会从皇城寄来的,无非是我日常吃的药,还有每天的餐食,当然这所谓的餐食,就是营养剂和饱腹胶囊。

        啊——我好怀念有水果饭菜的日子,这样靠药剂过活的日子还要多久呢?

        我将每天的感想写入本子里,然后趁着法阵光芒闪耀的时候,瞄准好、丢进去。

        当法阵停息,我的本子便传到了皇城,而那边的布伦达就会悄悄从中捡走,到下次法阵开启的时候,他就会把本子丢回来,里面则是续我的文字,写下他自己的内容。

        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不见面的情况下,得知对方大概的生活。

        这样的方法还是哥哥发现的,所以我很用力地在本子里写下夸赞他的话语,而他则是很骄傲地回道。

        「哼,当我是谁?」

        都能想象到他翘鼻子的模样了,我抱着本子,笑呵呵地正要在床上打滚,便忽然想到弄出的动静太大,会不会让仆人们知道了。

        所以我很快止住了动作,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被关押在距皇城千里之外,毫无人迹的寒域里呢。

        在塔里的生活自在多了,不必面对别人的眼光,也不必谨慎一言一行,安逸的生活令我很快忘却了服刑的目的。

        而欢欣也不过是一会。

        面对这茫茫雪原,日复一日地看着这一成不变的景色。

        每当将本子寄去皇城,每当训练完后累得倒在雪地里,我心便感到空落落的。

        人的欲望无止境,我也是如此,内心似有什么在不断躁动,但很明显的是,我不安居于一隅。

        我想起了自己的“赎罪”。

        赎罪赎罪,究竟该如何去赎?

        某天,在深沉的夜里惊醒,因梦中吞噬掉我的黑暗,我万分恐惧地想要寻求帮助。

        但,这座塔里,只有我一人。

        于是我赶忙跑到窗台,任凛冽的风雪刮乱自己的思绪,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或许,我该去填充这空荡荡的脑袋,以此来寻找赎罪之道。

        可面对这满当当的书,我是犯了难。

        以前看的大多是故事书,它们有趣美好、浅显易懂,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我拉入一个个奇幻美妙的世界。

        可它们在这些书里,占得还远远不到十分之一,半年时间过去了,将全部故事读完的我,再度陷入了空虚。

        于是,我小心地拿起装潢古朴简约的《生凡锁》,鼓起勇气翻开一看,字……果然好多都读不懂。

        「先试着读《神启史》,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有本字典或者是辞海。」

        字典,塔里会有吗?我遵循着哥哥的话,废了些功夫才将两本书找出来,打开一瞧,果然相比前一本好看不少,但只要这些字连起来,我就又读不明白了。

        我惊恐地发觉,自身的词汇、短语竟是如此匮乏。

        可能哥哥也是预见了这一点,所以在每次法阵传送回我的本子时,都附着本他的基础课堂笔记。

        而我则将不懂的,用铅笔在一旁标明,待下次笔记本传送回来时,我就能弄明白那些问题。

        虽然这比不了课上反馈教学的实时与有效,但哥哥的确是毋庸置疑的好老师。我甚至觉得,如果他不是皇子、不是王位继承人,教师应该是很适合他的职业。

        从那之后,我以这样的方式,随着他的脚步一同学习。

        一年后,便识全了字。

        我看起了哥哥提过的书,不再一页一页翻着字典,便能读完整本、大致理解了内容。

        逐渐地,我不再那么地渴求童话,因为我知道那是人为虚构,不论故事情节,无论结局好坏,一开始便被作者的眼界与思维——局限、定下。

        先前我将这些作为治愈自身的良药,不愿踏出安稳舒适,也不愿从中抽离面对现实。

        但现在,我经哥哥的教导下学了很多,踏入了以前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先前淤积在脑里的疑惑也因此逐渐解开。

        翻阅书页,忘却了在塔里的孤独,也无意外头那永世不变的苍茫风雪,却感到自己在不断向前迈步。

        世界原来是如此地未知,有趣的事情竟是这么的多,前所未有的满足,如浪潮澎湃地涌向我。

        [原来如此]这样得解的想法,实在是太痛快了,我仰躺在书堆里,闭眼轻嗅这似是隔绝凡俗的空气。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十岁的我,却没有太多实感。

        无论外界如何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我眼前的,也仍是那能吞没一切生命——寒冷刺骨的银白。

        而今年,我尝试从老师的口中套出了服刑期限。

        是无期。

        看来我一辈子,都得押在这里,陷入雪地中的我,仔细想了想。

        六年过去了,塔中就剩四本书没有读,无期限的□□,那我还会活多少年呢?接下来的日子里,读完了书,还剩什么能供得起我的求知欲?

        是的,哥哥已经有一年,没有和我有任何的书信往来。

        将红色绸缎捂在胸前,沉沉地叹息,将肺腔积蓄的热气呼出,缥缈似吞云吐雾,我很担心他,但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六年里,我从哥哥身上得到的,无论是感情还是学识,往往是最多的,而我实在想不到他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能想到的,他应该也能想得到,并且他也从未在书本里,向我倾诉过任何情绪。

        过多的付出,不对等的回报,是厌倦了吗?我悲观地如此猜测。

        我的问题越来越多,答案却越来越少,我有过多少停滞,就有多少焦虑。

        这天地间,仿佛就只剩我一个人,雪白得令人迷茫,时间或许已然停止,但命运仍不停催促着我,站起来、跑起来。

        像有只厉鬼赶在我的身后,我一旦停下,它便会将我拖入地狱,吞掉骨肉、啃噬心脏,绝对不会放过我。

        可我,迄今为止,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去“赎罪”。

        我扬起头,透过结界,望着无色天穹。

        这片天地实在太小,我能做的也实在太少,思绪裹挟鼻息间的白气,一并散去。

        或许这一问是无解。

        又一年过去。

        我早就读完了那四本书,而哥哥也没有传过任何消息。

        某天,十一岁的我吃完药后,坐到窗台上,经年未剪的卷曲长发被我织成辫子,长长地垂在胸前。

        抖了抖书页上的雪,随之落到纯白的睡裙,瞬即交汇融合,任额前碎发迎风飘摇,灵魂缓缓陷入书中拥抱文字。

        如此稀松平常的一天,我打了个哈欠。

        可由于我此时的防备过低,以至于不想看到的文段,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在我们冰冷的身体之上,掩埋着泥土,在那更上一层,白晶菊的花朵,现在仍艳丽地开着,就如同我们的开始一般,修饰着我们的终结……]

        我皱起眉头,迅速翻到了下一页。

        「我们磨掉了一段时光,你先是引得我落泪,后又将我逗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世界照常运转。」

        「怀念过去遗忘现在,人们相背而离,而我始终笃信着你的承诺,割弃污秽表皮,寻求……」

        承诺?

        我抬起小指,平静地望着它,继而将手高高地抬往天空,指甲盖闪烁晶莹。

        我念道:“坚持下去,我一定能找到你,回到你的身边。”

        猎风刮灭了声音,斗雪覆满了我的指头,结界的紫蓝光辉一如既往地隐隐照耀。

        可今天……

        我眯起了眼,望着那颤颤抖动的结界,感觉有点不对?

        刹那间。

        如清脆玻璃的震响,结界剧烈地晃动,我下意识地缩回了身子,那宛如地底即将崩裂,像是某物摁压碾碎。

        哗——

        随着一枚棱片碎落,紫蓝光弧整个猝然裂开。

        瞬间,因失去结界的保护,外头疯狂的暴风雪吞噬此处,更加凛冽的寒侵袭而来。

        我吃惊地跳下窗台躲回室里,扶着窗沿,我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借此窥视外头的境况。

        汹涌银白呼啸中,一抹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扩大。

        是谁?打破了结界是想要……

        疑虑中,我赫然想到了什么。

        只觉浑身的血刹那间全部流干,呼吸、心跳之类的全部忘地一干二净。

        我缓缓地站起,扶着窗沿的手紧得发抖,那抹身影在那片恣虐的白中是如此的小,是如此的望而不可即。

        可他,是确确实实地往这边走来。

        终于,看到了那双紫色眼眸,我撑直了身体,定定地瞧着他。

        是梦吗?绝对是梦吧?我低声呢喃,却将捏脸证实的动作也给忘了,目光从未挪开那身影半分地,没入了塔下。

        继而,我听到了下方大门开启的声音。

        我抖得不能自已的手,狠狠地往脸掐了一把,当然,冻僵的脸一点也不疼。

        是梦啊,我脱力地跌倒在地,先前被遗忘的呼吸急促,心跳一突突地冲撞喉咙。

        果然啊,这样幸福的好事,怎么会轮到我呢?这么想着,心里似乎能平静一点。

        之前也不是没有梦到过他,但能梦到的不过是以前的往事,有美好自然也有痛苦。

        我是不是这七年里没有踩到过一只蚂蚁?所以神要这样报答我?

        房外,脚步声由下到上,沿着阶梯一步一步,激起我的心弦,搅乱我的思绪。

        我抓紧辫尾的绸缎,瞳孔随着嘴唇的颤动,盯向我的房门。

        既然是梦,那我要不要借此狠狠地揍他一番,问他这两年里为什么不再寄回书,问他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担心?

        或者是拒之门外?梦是多变不定的,万一他的脸突然变成了混蛋天使……想想就一身疙瘩。

        不,不行,万一这个梦只做一次该怎么办?

        正当我手足无措地想着该怎样面对梦中的哥哥。

        忽然步履骤停,卧室的门叩叩地几声响。

        没等我应答,门便已悄然开启。

        “艾——”

        我扑了过去,没有半分犹豫。

        害怕自己即将苏醒,恐惧这场梦就此破碎。

        所以我抓紧时间,倒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什么啊,明明没有想过要这样做,我埋在那严实的衣袍间,使劲地憋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此刻,我不敢看他的脸,只愿梦再多延续片刻。

        “艾妲。”

        求求您,不要叫醒我。

        他回抱住了我,那有些陌生的声音,与外头细削的风声,一并在耳边响起。

        “和我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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