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所以,你就和他们打赌说你妈妈肯定能赚到钱是吗?”蒋盼容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后,问道。

        “对。没押赌注,但是我想赢。”黎昭苏说,她又强调了一下,“很想赢。”

        因为太气人了。

        两天前,黎爷爷和黎奶奶听到她说完这句话,脸上讶然的表情一闪而过,而后便换上了浓重的讥诮,他们离开前对她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你们能证明给我们看。”

        “谁特么要证明给他们看,”黎昭苏拧开水瓶猛灌了一口水,“只是想让别人能看到我妈的作品罢了。”

        蒋盼容点点头,随手弹了几个琴键,过了会她说:“我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

        “我最近听到风声说,黎家老爷老太发话说,让娱乐圈里的艺人不许穿某个品牌的衣服,高定和成衣都不行。”

        黎昭苏皱着眉:“还有这事儿?”

        “有,不过消息封锁得挺严的,知道的人不多。”蒋盼容道,就连她也是从某个混圈的关系亲近的姐姐偶然提起才知道有这么件事儿的。

        黎昭苏“啧”了一声,有点不爽:“不用真人也行,我用纸片人。”

        蒋盼容愣了:“什么意思?”

        “你过来,”黎昭苏让蒋盼容靠近,覆在她耳旁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我打算这样,先……”

        蒋盼容疑惑的神情慢慢变得恍然大悟,听完之后,她思忖片刻,道:“这件事情你去找傅玄玉帮个忙或许可行。”

        黎昭苏有些意外地抬起眼。

        蒋盼容:“他家有这方面的渠道。”

        黎昭苏的手指收紧水瓶,她垂下眼看着手里的水瓶,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她把水瓶往旁边一放,站起来说:“我回教室找他去。”

        “哎,他现在应该不在教室。”蒋盼容连忙叫住她。

        黎昭苏的脚步一顿,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不在教室,能在哪儿?

        “他……应该在d703号琴房练琴。”蒋盼容说,“我听其他人说他报名了艺术节,而且我最近来这边练琴也总是碰到他。”

        d703离蒋盼容常来的这个琴房不远,就隔一层楼。

        “行。”黎昭苏点点头,拉开房门走出去,然后又探了个头回来,“你练完琴记得来找我,我们待会一起去吃饭。”

        蒋盼容笑着点点头,催她快去。

        黎昭苏顺着楼梯往上走,离d703还有一段路时,遥遥地传来一阵钢琴的旋律,熟悉且轻快。

        她的脚步微顿,而后放轻脚步走到d703的门口。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傅玄玉坐在琴房内,面前没有摆琴谱,他垂着眼,脊背挺直,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跳动。

        琴声戛然而止。

        黎昭苏内心一惊,抬眼恰好对上傅玄玉。

        “怎么来了?”

        黎昭苏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进去:“来找你帮个忙。”

        她拉了个凳子,倚着墙坐下来。她现在脑子有点乱,不知道怎么跟傅玄玉说这事儿,就没讲话。

        傅玄玉信手弹琴,旋律断断续续的,过了会,他轻声问:“不是说要我帮忙吗。”

        她沉默片刻,理清楚思绪后,直接给傅玄玉说了她的计划后,问傅玄玉能不能行。

        傅玄玉听完之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可以。”

        “会影响到你们吗?”黎昭苏还有些犹疑。

        “不会。倒是姜阿姨那边知道你这个计划吗?”

        黎昭苏迟疑了一下,答道:“我和她说过。”

        不过姜书艺没同意。

        傅玄玉看她表情已然明白了,他没戳穿,只失笑道:“行。”

        黎昭苏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我听说你在准备艺术节的表演?”

        “嗯。”

        “又被抓壮丁了?”她调侃道。

        他笑道:“不是,这次是自愿的。”

        黎昭苏有些惊讶地挑起眉,随口问道:“挺积极啊,那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还行,你要听一下吗?”

        “行啊。”黎昭苏大咧咧地坐在一旁,下巴一扬,“有请傅少开始表演。”

        傅玄玉哑然失笑,他抬起手放在琴键上,闭上眼,看起来有些紧张。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手指微微用力。

        当旋律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时,黎昭苏的眼睛蓦然睁大了。

        她很熟悉这首曲子,她练过无数遍。

        悦耳流畅的琴声倏地把她拉回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她刚搬来现在的家。姜书艺忙,她偷偷溜出去,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儿。但其他小朋友从小就在一起玩耍,而她是个初来乍到的生面孔,自然而然地就被排挤了。

        她蹲坐在杂草丛生的路边,低着头揪嫩黄色的小花。

        这黄色的小花开过后,会变成绒绒的蒲公英,风一吹,就形单影只地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就是其中一簇蒲公英,随着妈妈四处搬家,定不下来,刚和小伙伴熟悉了,就搬家了。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又没有小伙伴和她玩。

        想着她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眼泪糊住了视线,她抽抽噎噎地拿手背擦,手上带的泥在脸上擦出一道道印子,粗粝的泥把她眼皮擦得发红,还疼。

        连泥巴都欺负人!

        她哭得更凶了。

        可等她睁开眼睛,被吓得往后一仰——不知什么时候,她面前蹲了个肉乎乎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眉目清秀得像年画上的娃娃,穿着体面的白衬衫和洋气的小背带裤。

        他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时忘记哭泣,愣愣地看着对方。

        午后阳光下,嫩黄色的小花在风里摇摇摆摆。

        见她不哭了,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她:“你为什么哭?”

        她眼泪又要涌出来了,抽抽噎噎地回答说,没人和我玩儿。

        小男孩立刻老成持重地说:“我和你玩。”

        “真的吗?”

        “真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前提是你不哭。”

        她连忙保证她绝对不哭,然后小心地问他去哪儿玩儿。

        小男孩叉着腰想了一下,说:“我带你去我爷爷奶奶家玩儿吧。”

        小男孩带她七绕八绕,带她去到一个外面围着很多保镖的阔气豪华的宅院里。有一对略微上了年纪的夫妇坐在草坪上,那个爷爷的腿上披了一块厚厚的毯子,他们正在喝下午茶。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和她介绍说这是他爷爷奶奶,然后又和夫妇二人介绍她,说这是他新朋友,他带她回来玩。

        爷爷奶奶两人都笑着让他们随便玩。

        于是那个下午,他们两个小孩儿呆在开阔的花园里摘花摘草,建了漂亮阔气的沙堡,小男孩还教她弹琴。他们坐在琴凳上,他教她弹,两双肉乎乎的手放在在琴键上。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严肃:“除了我和我的老师,就只有你听过这首曲子。”

        “因为这是我创作哒。”

        她不会弹琴,小男孩也不恼,很耐心地一遍遍教她指法。

        直到日落西山,她才磕磕巴巴地弹下来整首曲子。

        走之前,她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手指搅在一起,小声问男孩:“我们以后还能一起玩儿吗?你家外面那么多人,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能。”他点点头,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手链和几颗软糖,“不给进的话,你到时候拿出这个给他们看就好了。”

        ……

        黎昭苏木然低下头,她手腕上套着一个细细的手链,她戴了很多年。

        琴声没停,她知道还有一小段就结束了。

        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在不由自主地抖。

        以前有些疑惑的关窍似乎被打通了一部分,比如为什么傅玄玉会偶尔凝视她的手腕,又是为什么在她那次弹完这首曲子后,傅玄玉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问她“你还会弹?”。

        一股冲动慢慢从她心里生发出来,来势汹汹,席卷一切。

        她被这股冲动催促着,骤然伸出手,压在傅玄玉的手背上。

        腕间的手链硌在傅玄玉的腕骨上,钢琴发出重音。

        傅玄玉没动作,片刻后,他抬起眼直勾勾地看她,眼底晦暗。他不发一言,没有催促她,但眼神却像是在鼓励她。

        黎昭苏感觉自己的手心好像有些潮了,她的嗓子似乎也有点哑。

        “这首曲子……”

        “是我创作的。”他笑了一下,像是时光回溯般,十几年前那句话被再次重述,“除了我和我的老师,就只有你听过这首曲子。”

        黎昭苏眨了一下眼:“你是他?可是……”

        那个小男孩那么圆!

        可以说和现在身材瘦高颀长的傅玄玉差了十万八千里。

        傅玄玉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了,咬牙道:“男大也可以十八变。”

        黎昭苏缩了缩脖子,讷讷收回还压在傅玄玉手背上的手:“那你一直知道是我吗?”

        担心指意不明,她补充道:“我刚才的意思是你早就认出我了吗?”

        “开始没有,后来才认出来了。”

        黎昭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个人都没讲话。

        过了会,黎昭苏开口道:“其实,后来我去找过你。没找到。”

        她后来再去了几次,可惜都扑空了。那幢漂亮的草坪依旧被修剪得很好,但是整座宅院已是人去楼空,冷清不少。

        傅玄玉沉默片刻,道:“那是我爷爷奶奶初相遇的地方,他们二老常居在那,我小时候放假常在这边玩乐。后来我爷爷去世葬到这边的陵园里,我奶奶触景伤情,旋即搬回傅宅这边住。我们也就不太过去了。”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黎昭苏“啊”了一声,她记起记忆里的傅爷爷似乎是不太康健,夏日里腿上还披着厚毯子,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抱歉啊,我不知道……”

        傅玄玉摇头:“没事,过去很久了。”

        她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傅玄玉对她们家这边这么熟悉,现在那些疑惑似乎全部被疏通了——关于为什么傅奶奶作为傅氏集团的老夫人会摔倒在守望里,又是为什么傅玄玉会出现在偏僻的守望里还对那儿的路那么熟悉,为什么傅玄玉会在清明节的时候到这边扫墓。

        刚知道这么多事儿,黎昭苏不知道该说什么,傅玄玉也没讲话。

        于是琴房又陷入了尴尬又奇异的沉默之中。

        黎昭苏暗自搓搓掌心,刚才贴在傅玄玉手上的触感还很真切。她感觉傅玄玉似乎在看她,但不知为何,她一点儿也不敢抬头,她绞尽脑汁地搜寻着话题想打破这沉默,想出一个又被她迅速否掉。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

        琴房的门被敲了两声,而后传来“啪嗒”一声响。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身看过去,是蒋盼容站在门口那儿。

        “嗨?”她似乎也意识到他们这儿的状况不太对,她脸上挤出个微笑,“那个,班长好啊,我是来找苏苏一起去吃饭的。”

        救星来了!

        黎昭苏立刻跳起来:“哦哦对,吃饭,我俩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她三步并两步地跳到蒋盼容身旁,挽住她的手:“那,傅玄玉,我就先走啦?”

        傅玄玉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几秒,看得黎昭苏心里忐忑,旋即他眼角微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好。”

        黎昭苏心悸地别开眼,匆忙道别后,赶紧扯着蒋盼容就走了。

        快走到楼梯处后,蒋盼容回头看看琴房,又看看一路疾行的好友,她拽拽对方:“走慢点走慢点,我俩已经走远了。”

        黎昭苏长吁一口气,放松少许。

        然而下一秒,蒋盼容的话就令她立刻绷紧了神经,紧绷到随时可能会断掉。

        ——“我说,苏苏,班长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蒋盼容把碎发挽到耳后,笑容狡黠而八卦:“而且……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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