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何荣海守在凤仙关多日，每日站在峭壁崖头望着海面上的来往船只。
“海运的特许只开到了今日，这伙人不会准备拖到最后一日再出海关吧！”何荣海拿着望远镜对着波光鳞鳞的海面。像这样连着盯了几日，何荣海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盯瞎了。
日子拖得越久，他心里就越慌，生怕真的放跑了那伙儿刺客。而那些被绑上船的人，已经被他们舍弃在不知名的荒岛活着直接被扔进了水里。
凤仙关前后都被他安排了重兵候着，段家人也在外围帮忙。自凤仙关出，航道一路往前至天下第一拐的莫回头崖，都是他为抓东浉人布下的陷阱。
出了莫回头崖，就真的“莫回头”了，再往前就是一片开阔的海域，再难行动。所以自凤仙关入至莫回头崖出，就是他们锁定关着人质船的唯一机会。
何荣海发着大的牢骚，底下的人确是没一个人敢接。
李大明自福州市舶司门口和何荣海分开，一直在四处托人打探消息，之前那伙东浉人聚在通安县河滩到底是在谋划什么。他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为妹夫家报仇，都未来及细想。
于是这些天，李大明打扮成山里猎户的模样，一直在山脚下跟各路旧部通信。杂七杂八、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他听了不少，真正有用的却不多。
没有关键性的消息，他也不敢冒着被识破身份的危险上山去找何荣海。一直到今日一早，他得了老赵派人送来的消息“老赵在中途停船的时候摸上船了。”
老赵的身份不能暴露，得像个办法告知何荣海看船上的信号。
李大明去街上买了一只乌鸡，提在手上准备给何荣海送去，让他也补一补，顺便告知他让他听信号行事。
他刚走到半山腰就被守卫拦了下来。
卫兵是个清秀的新兵伢子，对着李大明讲起话来还客客气气的，“这山头被我们征用，近几日都不给打猎，您还是下山去吧，过几日再来。”
李大明把手里的山鸡一甩，递到那新兵面前，“咱也是懂规矩的，没个实在事情，哪里敢来叨扰官老爷。”
李大明嬉皮笑脸的道，“只是吧，前两天打猎遇上见怪事儿，想麻烦麻烦官老爷跟咱们做个主。这不提了一点儿山货来孝敬几位。”
那新兵一听有怪事儿就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他进去。万一是什么有用的线索。
李大明看他为难的样子又道，“唉，你不放我进去也行，你带我跟你们头儿转达一下也行。”
“就是吧，前两日我去那边山头打猎，”李大明抬手指了一个海船驶来的方向，我在那山上，看见了几只豺狼，捉了一窝的兔子正在分食。我就想着狼皮值钱，兔子肉好吃，就在那边上拉了一条网，下了几个陷阱。哪知道到那山里头黑咕隆咚的，竟然还藏着人呐，我下的夹子，埋的陷阱费了一圈儿劲头，第二天过去一看，什么都不见了。”
那新兵当了真，问道，“会不会是住在山里的猎户啊？猎户在山里头建个小屋打猎也是常有的事？私自拿了您的捕兽夹子好像确实是不大好？”
李大明大手一摆，“不是不是。我在这儿打了这么多年的猎，是藏了人还是有人住在那儿，我还不清楚？我看官爷也是在办正经事情，说不定就是有用的消息啊，小伙子帮我去跟你们长官说一下吧。”
李大明信口胡编的故事哪有那么多的逻辑道理，意思能传达到了就行。
那新兵伢子还真听了他的，跑去找了何荣海。
往上走过一段小斜坡，就能看见何荣海带着几个打过海战的卫兵在聊着作战的方案。按照天下棋局里的线报，这艘船如果一路全速前进，今天中午就能赶到。即使找不出具体是哪一艘航船，只要从中午开始拦截过往船只，一一受检。就可以找出航船。
何荣海常年在内陆行走，海上快速抢夺这一块儿，还是这些水军更清楚些。几人对着眼前的海峡一通指指点点。
“何头儿，有个猎户上来报告说，那边的山头上好像藏了人？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搜搜看？”新兵走上前，等了半天等他们聊完。
“哈？”何荣海正烦着，全没了之前的好脸色。东浉人绑了那么多良民就是为了大摇大摆的出海，好端端的往这一片地方派人不是等着被他们捉吗？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哪里来的细作放的假消息。
何荣海被这离谱的话吸引走了注意力。转头看见那小兵手里提着的乌鸡，晓得一定是李大明来了。
“哦，这是那位猎户送来的。”小兵看何荣海感兴趣，特地将乌鸡提的高高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谁知被何荣海的副手迎头一击敲了脑瓜子，“没眼力见的新兵蛋子，这山上哪来的乌鸡啊？那猎户人呢？！”
何荣海赶紧起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闭嘴。“许是镇子里面买来的也不一定。他人呢？”
“下……下山去了。”被何荣海的副手这么以提点，那新兵也慌了神，担心自己是不是放跑了什么细作。
“应该不是，大概是看我们在山上扎寨好奇想来看两眼吧，随他去吧！”何荣海硬是给圆了回去，心里却在吐槽这李大明怎么回编这么不靠谱的瞎话出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详细说说。”
“他说他在那边山头看见了几只豺狼抓了一窝兔子，他又想打豺狼又想逮兔子，就下了还几处的陷阱。结果那黑黢黢的山里头，有人先下手了，他下的那些陷阱什么也没捞着，东西还被人顺走了。”
何荣海一听就明白了这瞎话。心里暗骂这李大明胆大包天，得意夜罗刹的旧部先潜上了船，自己守株待兔这么久都是无用功？
他气的直摇头，摆了摆手让那新兵退下去了。
何荣海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一半，好歹有个能指望上的人了。他转头对着身边的几位水军的老兵。“那我们按照定下的出海计划，在莫回头崖前，等周围船只分散开一些，准备动手。”
另一边，拗不过翟羽的谷主带着几位药王谷的弟子，也一路赶车，堪堪赶到了凤仙关。
几人一刻都没耽搁，穿上了白色的罩衣，备好了药品和绷带。和一直守在外围，急得团团转的段孝冈会和，在海滩边备了几艘小船等着何荣海他们快速控制了海船后施救。
翟羽站在小船上，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一路朝着这边驶过来的海船。两山中间略显狭窄的航道，一辆巨大的货船缓缓而来。
翟羽有点恍惚，多么荒唐的一件事情，却系了这么多条人命。
“别晃神了。”师姐拍了拍她，“一会儿咱们听指挥行动，何大人在此处备战多日，船上的人会没事的。”
李大明想的很简单，老赵潜到船上去了，身上肯定回带着信引，到时候在船上一放，剩下的残局就交给何荣海的手下去收拾就行。
他给何荣海报过了信儿，就去海岸边买了一艘船，他得赶在双方打起来之前赶紧溜走。打起来之后会为了防止有敌方的人逃走，一般都会全城封锁，再挨家挨户的搜一遍，天下棋局抓他无异于瓮中捉鳖，到时候再想逃就晚了。
李大明正跟那渔民讨价还价呢，就听见了不对劲。
海面的航道上，几艘海船为了避免互相挡了航道会鸣笛互相示意。一般以特定的节奏表明自己在航道中的位置。
节奏确实是那个节奏。一想到老赵在海船上，李大明对这些异样就更为敏感些。
李大明站在岸边，眉毛拧成了一团。一眼望去的有一艘格外大的海船。自刚刚开始，鸣笛器就跟坏了似的断断续续。他竖着耳朵听，越听眉毛就拧的越紧紧。
他听出来了，是老赵在发信息，“船上有火药，不要动手。”
李大明丢下那卖船的一人，疯了似的往山里跑。
那卖船的一脸懵，跟在后面喊，“便宜点就便宜点，卖给你啦，别跑啊。”
李大明正愁着没法冲进去见何荣海，半山腰就碰见段家人准备行动，正往山下跑。
他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准备冲下山的段家人，“让他们别动，船上有火药。”
“什么？”在场的人跟着脸色煞白。
李大明的通知来的及时，刚下达的作战计划又再次被取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海关的众人也乱作一团。弓箭手即使架上长弩射程也远远不到可以射杀目标海船的距离，登船作战速度又慢。何荣海驻扎多日原本筹备周详的计划一下子全部瘫痪。
“一切以参与行动的人和周围商船的安全为主要！”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警笛，尖锐的声音在峡谷里回荡。“退！退！退！快往后退！”连岸的官兵拿着大喇叭一边沿着岸一路狂奔，声嘶力竭的喊叫。
刚过海关的船只上的船员在甲板上一个个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停船！停船！好像是前面的船有问题。”一位眼尖的小船员发现的了不对劲，在他们前面的海船上，陆陆续续的有人在往海里跳。
“上小船，跟着它，准备登船！”何荣海厉声命令道。
何荣海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震天的轰鸣。巨大的声响撕裂空气穿透峡谷而来，敲山震谷，在峭壁间久久回荡。
海船炸了。
船体瞬间被撕裂，碎屑被炸上了天随后又天女散花般的落下。燃烧的船燃起了冲天的黑烟，海面上瞬间翻起一朵巨大的血色水花，而后逐渐弥散。
大块的木头漂浮着熊熊燃烧。燃烧着的灰色烟雾夹杂着大量的白烟，一股浓烈的异香滚滚飘来。
小船员的脸上还是方才那副惊惧的表情，他伸手抹了一把被滋了一脸的血水，呆呆着望着海面上人间炼狱般的情景。——他听不见了。
“别愣着了，快跑！这船也要沉了！”身后的另一名船员冲上前抱住他，往船尾拽，“快别看了，快走快走！”
没走两步，二人双双倒地。
后方船只的船员、靠近准备搜救的官兵，接连失去了意识。
连守在断崖草丛里的强驽手也昏了过去，险些被摔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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