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那妇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翟羽当时对她说的计划太过奇怪了，先是预测到了这船今晚一定会停，又邀请她……从窗户跳出去……这样荒谬的计划，好像不听才是理所应当的嘛！
“她们一早就说这船会停，邀我一起……邀我一起从这里跳下去。”那妇人指着窗户道。
牢房里迎来了长长的沉默。
“上去看看，这窗户外面有什么东西没有。”黑衣人有些不放心，吩咐一名看守道。
那名看守跑上了甲板，抓着栏杆，脖子伸的老长往外探。船体外面光秃秃的连根绳子什么的都没有。
另一侧，翟羽和几个人脸贴脸的挤在了狭小的夹层里。静静的等着船停下来。
甲板上的人来回走动的声音自海船减缓速度后就一直没停。
“各个地方都检查一下，抓来的人好像跑出来了几个。”
隔层里，甲板上的说话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待着的地方还算安全。没人会想着马上要停船了掀开放修船工具的甲板盖看看，都在忙着给一会儿上船的货箱挪位置。
被翟羽掐着脖子的姑娘一直浑身颤抖着哭个没停。翟羽一直没敢放开她，生怕她再弄出什么动静来。
一个小男孩也一直在安静的抽泣着，一旁的大姐姐一直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进了这个船舱，他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旦被发现，他们谁都活不了。
看守从甲板层回到牢房门口，向那黑衣服的人会报道，“外面什么都没有。”
那黑衣人沉思了一会儿。
“下船之后派人把人质的情况跟赵大人的说一下。”
“晚上下船的地方让人拦着看紧一点，发现有不对劲的人，就地斩杀。她们就算是上了船，也绝对不能让她们找了机会下到岸上去。”
“赵大人！？”段长运心里默默的盘算起来。“哪个赵大人？”
官场上的事情段长运也不太清楚，但他们出事的地方归属的市舶司，那位大人好像并不姓赵啊？
“你，”那黑衣人吩咐完守卫，手指点了一下那妇人道，“你过来，我放你出来……”
那妇人一听这话，吓得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
她当然晓得这人说这话不是什么好意，她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要放走大家，就会大家伙一起放，说是只放她一个……
她吓得掩面哇哇大哭，连滚带爬地往后挪。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晓得自己惹到了不得了的人，明白这船上不仅仅是爱财的海盗这么简单。
“大人、你别抓我、别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惨烈的哭喊回荡在不大的牢房里。
牢中众人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都晓得这妇人一旦被拉出去怕是不会有命再回来，被关了几日，他们也被关出一些同仇敌忾的情绪来。对着妇人心有不忍，纷纷站出来替她说话，将她护在身后。
“海水这么湍急，跳下去就是一个死字，许是几个姑娘被关的就了实在受不了了。”
“是啊是啊，这妇人也都老实回了您的话了。”
黑衣人本是想把这妇人拉出来教训一下，杀鸡儆猴。
但关起来的这些游船的富家子弟似乎还与他们平日里遇见的不大一样，做事还总讲究个礼义。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只要这帮人别闹出大事坏了他们的计划就好……毕竟这些人，也没几天好活的了……
翟羽那边。
海船轰隆轰隆的声音逐渐的停止，只航行了约两三个时辰的海船再次停了下来。
黑黢黢的隔层里，几个逃出来的人透过甲板盖映照进来的一线月光互相看了一眼。
计划实施的最后一步了……他们们马上就可以上岸了……
船刚刚停稳、翟羽听着甲板上的脚步声在走远。她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伸手推了一下甲板盖。
竟然没有反应！？
她有些不甘心的又使劲推了一下。
糟了！甲板盖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他们只料到前甲板会被堆放物品一记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修船，却没想到有人会在上面堆满了货物。
“你们，快一起来！一会儿他们搬着货物上来连连，就又走不成了。”翟羽心急如焚。
她刚刚一连护着这么多人来甲板，两个手臂早就酸痛的使不上力气。可他们必须得赶在那些人搬货上来前下船。
她伸手探了甲板盖的两侧，不大的甲板盖有一侧可以稍微抬起，另一侧却被丫的死死的。
“太好了，这东西没有完全的压在这盖门上，”翟羽小声道道,“从这一侧推，快！”
几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使出了她们能使上的最大的力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留给他们生还的机会也在一点一点的溜走……
“哐当！”
一货物应声倒地。
“那边是不是有货箱倒了啊！”甲板上一位巡逻的守卫听到了甲板前侧的异动。指挥着几位巡逻的道，“走，过去看看！”
翟羽和其它几人飞快的爬出了隔层，盖上了甲板盖。却发现根本没有路可以下船。除了他们所在的堆放货物的船头，几乎处处都有守卫。
其它几人都还沉浸在或看到岸边的喜悦、或担心怎么下船的忧心之中，只有翟羽远远的看到：
在不算很远的地方，一片火把亮起的地方,一群拿带刀侍卫围着一个人。
一个大半夜还穿着官服的人。
翟羽脑子里想起段长运说过的市舶使。这人果然是跟海贼、还有东浉刺客有关吗？
几人跑到前甲板的最前端，翻过了围栏。
“没办法了，跳水吧！”小姑娘催促道。
“可我不会水啊！跳下去不得淹死？”胖妇人道
“也没多高，我先跳！”男孩子晓得时间紧迫，着急忙慌的就要下水，被翟羽拦住。
翟羽从船桅杆上拖出来一条麻绳，“几个姐姐都不会水，一会儿你拉着姐姐们上岸，我垫后。拜托你了！”
“好。”
那男孩望着滚滚流淌的海水，伸长脖子纵身一跃落入水中。
饿了一整天没吃东西，那男孩真的跳到水里才发现自己手脚伸开，已经没了他想象中的力气。
“海岸，就在边上了。”他饿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激烈，手脚拼劲了全力的往前划拉，摸到礁石的那一刻，他举得这世界上最让人安心的东西也不过如手下的这块坑坑洼洼的石头了。
上岸之后，他累的几乎站不起身来。
可身后还有好几个姐姐。
他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脑子想的全是得信守诺言把剩下的人拽上岸来。
他一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勉强的把自己翻了一个面，把绳子往怀里拽。
“就算是死，也得大家一起死在岸边。”
翟羽跳下前，差点迎头装上前来的巡逻，没调整好呼吸就慌忙间跳下了水，入水的那一刻，海水猛地灌入她的鼻腔和耳朵，巨大的疼痛撕裂她的脑袋。
她连着呛了了好几口水。有那么一瞬间，海水换入肺部，她难受的感觉自己就快被沉溺在黏着的黑暗里。
恍惚间，缠在腰间的绳子被猛地一拽，她瞬间的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躺着的时候。”
她忍着海水灌入的疼痛，奋力的张开手脚扑腾，终于游上了岸。
和先上岸的两人合力把最后一位妇人捞上来之后，她连站直身子都有些困难，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她的头枕在沙石上，嘴巴大张，大口大口的吸吮着带着青草气息的海风。
他们终于上岸了。
上岸后的几人都一副要死不活的躺尸样，只翟羽最后从牢房里接出来的那位嗞哇乱叫的小姑娘竟还有几分力气，躺了没一会儿，见到边上不远处就有大片的光源，认出了身着官服的市舶使，就站在那群人中间，起身就想要往那个方向走。
翟羽只来及抬手，肺里呛了水连声音都喊不出，再没力气拦她。
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她只能一点一点的把身子挪进了草丛里。
她的眼皮已经几乎睁不开了，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不肯闭上眼，她扒拉开草丛，看着那个女孩子走近人群、看着她和穿着官服的人说着什么、看着……
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官府的人……
那女孩拖着发麻的双腿，几乎是一瘸一拐的走近了人群。
“姑娘，你这是……”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主动迎了出来，看着走来的姑娘满眼的心疼和怜爱。
“我是那艘海船上逃出来的……呜呜呜……船上还有好多人……市舶使大人您快去救救他们……呜呜呜……”那姑娘忍不住的哭起来。
“船上逃出来的！？”市舶使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姑娘，眼底全是温柔。“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有的人在哪里。”
“在……”姑娘大口的喘着气。
……太好了，大家都可以得救了……
“在那边。”姑娘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顺势回头望了一眼……
……她的身后没有人……
当她再次回过头去的时候，她看见一把闪着雪光的钢刀直刺了过来，船头她的腹部。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身锦衣的人。刚刚还一副慈祥恺恻的神情，脸上的肌肉一点点的僵硬……一点点的异化……露出邪恶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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