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05
“怎么这么久才接。”
那头声音浑厚沉稳，带着明显不悦。
程溪心头涌起一阵烦躁，但又迅速收敛起来：“我在换衣服，没有听到。”
程父问：“为什么不戴手环？”
那股烦躁瞬间变得汹涌，程溪握着手机的指尖因加重施力而渐渐泛白。
又来了。
程溪压下心底的不悦：“手环出了点问题，所以今天没戴。”
那边倏然陷入沉默。
程溪抿直唇角，也没有说话。
许久，又重新传来声音：“明早我让江言给你送新的过去。”
程溪皱眉拒绝：“可以快递邮寄，没必要让江特助专程过来。”
“他明早九点前会到。”
对方语气一如既往的威严强势，根本不容许他拒绝。
程溪早就放弃跟自己父亲沟通，只“嗯”了声，没有再反驳他。
程父再交代几句，两人便结束通话。
程溪低头看着息屏的手机，眼神格外沉静，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他默然装好手机，走下台阶，提着泳衣往校门口走去，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不用再戴口罩和鸭舌帽。
刚出游泳馆的范围，突然遇到楚峥一行人，他们笑着路过，瞥见迎面走来的程溪瞬间不笑了。
走在中间的楚峥也注意到程溪，他挑了下眉，俊脸看似没什么反应，实际眼睛却直勾勾挂在程溪身上。
然而程溪和昨天一样，没有给他半个眼神，眸色平静地擦肩而过，仿佛拿他这个大活人当空气。
楚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行，行！
程溪你特么真行！
楚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太子爷，家里宠惯了，自小又顺风顺水，受尽追捧，哪受过这种气。
他也负气不再看程溪，大步朝前走。
同伴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但也没说什么，默默跟上楚峥。
程溪走出校园后，打算吃点东西再回家，正往附近的粥店过去，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名字。
程溪闻声回头。
刘加毅坐在一辆汽车的副驾驶，探出脑袋，乐呵呵地朝他招手。
刘加毅笑嘻嘻地问：“你吃晚饭没？”
程溪摇摇头，“没有。”
他越过刘加毅肩头，看见驾驶座的周城，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程溪目光清凌凌的，倒映着街边的昏黄路灯，很好看。
周城摸了摸鼻子：“一起吃么？”
刘加毅也热情邀请，“我们准备去吃火锅，人多更热闹，一起去吧。”
程溪目光扫过周城的脸：“好。”
火锅店在市中心。
周城在路上订了包厢，他们到现场就开始点菜，客气地询问程溪喜好以后，周城点了鸳鸯锅。
周城扫码点菜，把手机给程溪让他点菜，程溪选完递回，周城又给刘加毅。
刘加毅一看刚加上的菜单：“我去，程溪你怎么光点素菜？别替城哥省钱啊，他说好请客的。”
程溪说：“我不爱吃肉。”
刘加毅竖起大拇指，直呼：“不愧是学霸，居然能抵挡肉肉的诱惑！”
程溪：“……”
周城坐在程溪对面，闻言看向程溪，心说敢情他这么瘦，是因为长期挑食不吃肉，难怪了。
看来如果以后程溪要来游泳社，他得帮忙盯着，锻炼要多补充优质蛋白质，不然怎么练出八块腹肌，六块也不行。
菜很快上桌，除开程溪点的素菜，一桌满满都是荤菜，衬得程溪那几碟素菜，可怜得跟猫食似的。
游泳队每天运动量大，他俩又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高大男生，相比程溪，食量自然也大几倍。
不多时，饭桌那堆荤菜消失得七七八八，刘加毅和周城开始加菜，而程溪守着自己的清汤锅慢慢涮菜。
等菜期间，刘加毅拖着下巴看程溪，嘴里忽然感叹道：“程溪，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光涮个青菜，竟然都能涮出吃西餐的感觉来。”
周城也不由抬头看程溪。
程溪肩背笔挺，坐姿很优雅，吃东西的姿势更优雅，明明穿了件米白色毛衣，愣是一点油花没沾到。
热烟氤氲间，他脸颊依旧白皙干净，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在顶灯死亡光线下，竟也那么好看。
纤细的肩颈线，优雅的坐姿，斯文的用餐礼仪，姣好清冷的面庞……
周城突然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程溪，因为他光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已经非常引人瞩目。
人往往都是视觉动物，会不自觉地被精致美丽的事物吸引。
如果程溪是个女生……
喉咙忽然有些干，周城端起茶杯。
旁边刘加毅突然话锋一转，开始八卦：“程溪，你交过几个女朋友？或者说，几个男朋友？”
“咳……咳咳。”
周城正喝着茶，冷不防听到这话，呛得猛咳，眼神示意刘加毅住嘴。
刘加毅没收到信号：“？”
程溪轻轻放下竹筷，“没有。”
刘加毅震惊脸：“没有？一个也没有？”
程溪点点头，“嗯。”
他又问：“你们呢？”
目光不经意地投向对面的周城。
刘加毅摆摆手说：“母胎单身狗，但愿今年能脱单，大学还是得谈恋爱才完整。”
程溪看向沉默的周城，这会儿周城正处于“草，居然是我搞错了”的震撼当中，直到程溪跟他说话，他才回过神。
周城反应了下说：“没有，以后也不打算谈恋爱，谈恋爱太浪费时间，有这时间我不如训练，每天能多游好几千米。”
他不理解那些情侣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亲亲我我，年轻就该努力拼搏，就该为国家发光发热。
他心里只有远大的抱负和理想，只想登上国际泳坛的名人榜。
谈恋爱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刘加毅麻木脸：“……”
这话他都要听腻了。
程溪微微眨了下眼睛：“一样。”
完美，真是超出他预期的完美。
周城没想到程溪跟他想法一致，顿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他伸长手臂，笑着端茶跟程溪碰杯：“来，干了这杯，我们就是好哥们。”
“嗯。”
程溪拿起茶杯回应。
瓷器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周城喝完茶抬头的一瞬间，就看见程溪冲他轻轻笑了下，那双丹凤眼似乎更清亮了些，亮得晃眼。
周城捏着空杯坐下时，脑袋都晕乎乎的，跟喝了一大杯高浓度白酒似的，耳边回响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周城低头看茶杯，这茶浓度好高，搞得他心率都不对劲了，要少喝。
一顿晚饭吃下来，程溪心情少有的愉悦，苍白脸色也随着室内空调的热度红润了几分，没有往常那种距离感。
周城心说，程溪好像也没那么高冷。
十一月的龙城气温很低，三人结束晚餐到楼下时，天空正飘着小雨，空气也冷飕飕的，直往人脖子里钻。
刘加毅家住龙城，明天又是周末，没跟周城他俩一块儿回学校，而是独自叫了辆车直接回家去。
周城送程溪回学校附近的景苑小区。
两人坐上车，周城启动引擎，就打开车厢空调，让温度升上去。
程溪整个人陷入舒适的副驾驶座椅，羽绒服厚实的狐狸毛领笼着那张白净精致的脸，浅浅遮挡住他嫣红嘴唇。
他倏然转过头来看周城：“？”
周城指了指程溪旁边，“系安全带。”
程溪“嗯”了声，伸手拉长安全带，熟练地按进锁扣。
汽车慢慢启动。
雨天湿滑，夜晚视线也不好，周城全程把控车速，开得很慢。
他注意力一直在前方，程溪也低头刷手机，车厢很安静，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临近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周城准备停在斑马线前，忽听程溪说了一句话，他脚底差点猛踩急刹。
堪堪停稳，周城偏头看程溪，那双黑亮朝气的眼眸微微睁大，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方向盘，显露出他此刻的紧张。
他确实紧张了，并且还觉得尴尬。
程溪面色平静：“不行么？”
周城目光环伺车厢，表情艰难又复杂：“你说在车里？”
程溪反问：“有什么问题？”
周城脑袋嗡嗡的响。
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
你突然要在车里看我的腹肌，还问我有什么问题？！
这这这……这也太奇怪太尴尬了。
思维乱成一锅粥，在脑海胡搅。
周城不知道程溪是怎么做到以那么正经的口吻，提出看他腹肌的要求，难道他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转头看程溪表情，对方神色如旧，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害羞的。
仔细想想，确实没什么可害羞。
他俩都是硬邦邦的男生，大家东西都一样，害羞才显得很奇怪。
也许程溪只是想看看两三年能练出什么效果，总不会是想看他腹肌吧。
“不行也没关系。”
程溪低下头继续刷手机，嘴里提醒道：“绿灯亮了，走吧。”
周城哦了声，重新启动汽车。
这次他没有刚才那么自若，只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
总之浑身不自在。
而程溪仿佛又恢复先前的冰冷。
他周身充斥着冷陌与拒绝，两人间的短暂融洽宛如一场幻觉。
这也给了周城很大的落差感。
程溪好像不高兴。
周城敏锐地觉察到这点。
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因为他不给程溪看腹肌所以程溪不高兴？看腹肌真的那么重要么？
看来程溪真的很想练出腹肌。
周城顿觉自己又悟了。
不多时，汽车停在景苑门口。
程溪淡淡说了句“谢谢”，解开安全扣就去开车门，准备下车时，手腕霍然被铁一般的掌心扣住。
程溪顺着手臂看去：“？”
周城放开手，故作镇定的抬抬下巴：“没什么不行的，反正大家都是男生，你想看就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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