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文试

晨间广场上的风有些微微的凉意，成歌却在这凉意中捕捉到了肃杀的味道。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本来应该沸反盈天，此刻没有任何一点声音落针可闻。成歌六人站在一起，抬眼瞅着往日里平静祥和的文殿。中正平和的文殿在此刻成歌的眼里却不啻于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特别是这种等着上断头台的时间更是让人心焦难耐，进一步人间乐土差一步人间炼狱，这是在刀刃上的行走。或许是大家都太过紧张，余意和周蒙的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身体更是有些轻微的发抖。大家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都没有发现余意和周蒙的异样。

        终于，等待多时的文殿大门在大家压抑和紧张的氛围下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一队数十人穿着黑袍的人鱼贯而出，分列在文殿的两侧，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在这广场之上的每一个人。整场的氛围肃穆而又压抑，在场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终于从文殿的黑暗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修者，缓步前行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声音，每一步都踏在在场所有少年的心头，成歌心头巨震似乎迎面走来的是绝世的凶物择人而噬。最后走出来的黑袍人走到整个队伍的最前端，然后站定冷冷的扫过全场，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被一股冰冷的气机锁定，这该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大能啊。

        从全场收回目光，那股冰冷的气机也渐渐消散，看着每个人脸上有些震惊面容，黑袍人点了点头浮现出了满意的神色。又是如同前几次那样记忆犹新的冰冷而又不容置疑的言语：“文试现在开始，通过者继续武试，不通过者进入死亡秘营。”说完不再有任何拖沓，然后直接让开道路退回到原来的黑暗中，两边的黑袍人四散分开凌空站立在广场的四周有把广场团团围住的趋势。

        文殿前门九个巨大无比的正门，此刻面对着数万人的广场缓缓的开启，如同远古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每一个人的降临。平日里熟悉的文殿，此刻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的陌生，看得成歌心里直打鼓，什么规则都没说，只说了不通过之后吓人的后果，好不容易通过了文试还要什么劳什子武试，真是让人有些心虚。

        门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温润祥和的声音，蓦地在每个人的额心间炸响，这与刚才压抑的心绪截然不同，让人如沐春风：“少年们，那你们以十人为一队每次九队从这九个门中分别进来吧，在里面考验正在等着你们，不要心慌认真感悟就对了。”浮躁的心绪被压了下去，虽然不再压抑但是你成歌却感觉到了一阵的惊悚，这是何等的人物单凭一句话就能改变这么多人的心绪，简直是天方夜谭堪称神迹。

        心里的惊讶归惊讶，这文试还是要继续的进行下去的，成歌快速的回想着这些时日里所温习的每一篇道藏和每一段经史子集,并且在心里暗暗的祈祷让自己和所有的兄弟们都通过这场试炼。

        第一波的队伍已经在大家忐忑不安的心绪中视死如归的出发了，一步一顿的走向那九个巨大的血盆大口，迎接着属于自己的宿命和试炼。此行，不知是生是死。

        成歌几人在文殿之外踱着步子，甚至比自己进行试炼还要紧张，或者说场中大部分的少年都是翘首以待，想要从这队进去的人的身上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此刻还能够保持气定神闲的已经十不存一了，出人意料的是宋尘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心态。其余的无人一脸惊奇的看着宋尘，不知道是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他明知不死还故作镇定的心虚还是想要找到他心中有十足的把我才有的信心。

        仅仅只是过了不到半刻的功夫，就有人从最左边的一道门中走了出来。广场中一片哗然，寂静的广场就如同平静的湖面忽然投下了一颗石头，片刻间波澜万顷人声鼎沸。出来的人面上开始是一片的愕然，然后扭过头来看着与自己同一批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的，随即面上一片颓唐之色一片死灰，如丧考批就泫然欲泣。

        忽然此刻文殿中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文试未曾合格者在广场边缘等待，与亲近的人做最后的告别，若有喧闹者，就地格杀！”声音冰寒彻骨，给就欲撒泼打滚的少年以当头棒喝，也给还未参与的少年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广场瞬间又变得鸦雀无声似乎刚刚那喧闹德尔场面从未发生过一般。

        成歌遥遥的注视这个失败的少年，少年的脸上一片青黑之色，显然忍受了莫大的愤怒和无边的恐惧。少年只能一言不发的来到了广场的边缘，静静的等着命运的宣判，成歌看着颓唐的少年，心里安暗暗的叹息一声或许这就是过一会儿的自己，也或许这就是身边的兄弟。

        这个出来的倒霉少年也让成歌大概明白了一些问题，最起码是出来的越早失败的可能性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脸上一片喜悦之色有的人面色晦暗颓唐之色写满整个脸颊，几家欢喜几家忧啊。成歌默默的数着出来的人数，数着站在广场的边缘的人数，心里暗暗的做着比较。

        十三，总共有十三个人站到了广场的边缘。成歌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意味着每一只十人的小队里都至少会淘汰一个人，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成歌不敢再继续的往下想下去，淘汰任何一个人都是成歌不能接受的后果。

        很快通过的人被黑袍人带走了，没有通过的人也被分别带开去了，成歌知道这些失败的人或许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波波的人如同流水一般的散去，有人欢呼也有人哭泣一时间广场之上生离死别的氛围萦绕在每一个的心头，看在眼里成歌心头饶是坚毅也是有些发酸。

        终于，那道温润祥和的声音在成歌几人的心头荡漾，只是成歌再也听不出有任何的宁静祥和的味道，杀机刺骨让人无处可躲。扭过头从环视其余五个人的眼睛，兄弟们都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将手放在一起，大喝一声：“生死与共！”声音如同滚雷一般回荡在整个广场上，冲撞在山壁上铿锵作响，更让广场上所有少年的心里由衷的感到一种钦佩。这种感觉无关实力，有的只是对兄弟情义的一种敬重。

        成歌抬首望了望高大的文殿的正门，一挺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的吐出。提脚，迈步，朝着生死未知的正中间的一道大门头也不回的走去，雄赳赳气昂昂一往无前。而身旁并排的走着自己的五个兄弟，脚步一致生死与共。在其后跟着一起加入的四个修者，走向那道谁也不知道前路的大门。或许是生，或许是死。

        脚步声静静的回荡在空旷无比的大厅中，每日都要来的文殿第一层在此刻看起来有些冷清得逼人。九十个修者一字排开，站在整个第一层的正中间，等待着谁也不曾知道分毫的考验。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在大殿中凭空出现了九十个青色的蒲团和一个滴漏，随后又是那道温润祥和的声音说道：“你们都随即挑选一个座位坐吧，然后我再给你们讲解试炼的内容。”一切淡然而又温和，如同主人在招待远来的贵客，随意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成歌六人面面相觑，成歌和宋尘正好分列在正中间的两个蒲团的两边，六人都有些迷茫的坐了下来静等着下文。只是在成歌坐下来之后，那道温润祥和的声音再也没动静，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随即成歌只感觉到了额头上一片冰冰凉凉的感觉，然后就是一阵的出神和晕眩，思感来到了莫名的地方。

        周围是一片的虚无，似乎没有任何的空间的感觉，而时间在此也仿佛停止了流逝。周围没有一丝的声音更是没有一道人影，成歌在其中行走不自觉的有些恐惧。成歌在其中大声的叫嚷着，没有任何一丝的回音更别提任何一丝的回应了。周围的一切静得有些可怕，不知道多久之后成歌嘶吼发泄得没有一点力气了，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原地百无聊赖却又寂寞孤独得令人发疯。

        突然间成歌的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酒糟鼻老头的形象，这次老头微笑的看着成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静而后定，定而后思。”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就是大道伦音，又像是迷航中的灯塔，让成歌一下静了下来。不骄不躁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西升经》的总纲，数千字的总纲如同流水一般的在心中流过，让成歌的心境变得空明澄澈净如琉璃。

        似乎是过了很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的光影，成歌听到耳边传来了那道温润祥和的声音：“能够如此之快的入定下来，并且排除自己内心的所产生的孽障，此等心性殊为不易。现在我要考校你对于道藏的领悟。”这句话说完成歌在幻境中再次的改变了环境，感受着眼前似乎传来光影的变化，成歌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时光流转，成歌回到了三个月以前第一次来到文殿的时候。每日在杏坛上讲经的白须白发白衣的道者再次出现在成歌的眼前，一如当时的场景，所有人都在谛听着老者的教诲，让老者对于道则的领悟洗涤自己的念力让自己的心境更加贴合于大道。成歌在此刻就如同一个过客，身子在整个场地中不断的穿梭，感受着每一个大道符文的变化同时也在寻找着破境之法。只是当这一日的讲经结束之时，望着如同潮水离去的人群，成歌始终没有找到破开这片幻境的办法。

        然后接着整个场景再次的变幻，就如同时光的倒退，成歌再次的来到了白须白发白衣的道者开始传授道藏的时间节点，一如刚才那般再一次的坐下或者在场中行走，只是再一次颓然得没有找到破境的法门。成歌看到了李倾政几人在顿悟过程中每一点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甚至看到了韩丰丘在看着自己顿悟的时候那种怨毒的眼神，成歌也看到了那个提升了境界的锦衣男子在离开的时候认真的看了一眼全场中顿悟时间跟他差不多的人，甚至带着奇异的神色着重的看了自己一眼，这是自己当时没有发现的。

        可是看了如此多遍的场景，搜遍了整个大殿的每个角落，成歌依旧没有想到破开这幻境的法门在哪儿。不由得有些颓然，呆呆的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自己当时参悟道藏场景，无奈中带着点哑然。看着更自己一抹一眼搞得眉眼或者说就是自己本身的印记，成歌觉得十分的奇妙。突然看着正在参悟着道藏的“成歌”，成歌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径直走到“成歌”的面前然后直直的坐了下去，直到自己的身影和“成歌”完全的重合，而自己的思感也与“成歌”完全的重叠在了一起，然后脑袋中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成歌慢慢的长身而起，成歌亦或是“成歌”此刻显得都有些高深莫测，在周围人奇异的眼神中成歌走到了杏坛的下面，与白须白发白衣的道者对视着然后从嘴里吐出了跟道者一样的文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而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朝闻道，夕死可矣。所谓道者，在人，在天，在于天人......”一样字眼在此刻的成歌的嘴里坚定地一个字一字的蹦了出来，与道者口中发出的道藏交织在了一起，坦荡而又正和的声音在整片空间里回荡，化作漫天的道音在虚空中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深刻的镌刻。如同清泉流过每个人的心间，荡涤着每个人的心灵；又如同洪钟大吕，引着每个人的心灵世界跟着共振，在律动中孕育着浩大的力量。

        一个又一个道音从老人的口中跃出，一个又一个的道音从成歌的口中跃出，如同晶莹剔透的玉珠溅落在地面上，传来满耳的玲珑。道藏在时空中流转，甚至如同带着虚空的颤动，引动天地灵气的汇聚，甚至能够引动天地大势的恢宏。

        此刻的成歌不敢说自己对于道藏的理解已经超过了那位道者，但是此刻成歌对于道的理解绝对超过了刚刚接触道藏时在酒糟鼻老人虚影的帮助下的理解，所以此刻的成歌坚定的站了起来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随着成歌诵念着道藏，这片幻境渐渐的化开，化作漫天飞舞的花朵坠在四方然后化为一个个璀璨的光点接着消散在这个世间不留一丝的痕迹。

        随着最后一个大道音符的落下，成歌睁开了眼睛淡然的看着这个真实的文殿之内的世界，仿佛对于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耳畔传来了轻咦的一声，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接着又是那温润祥和的声音：”年轻人已经通过了考校的大半，就是最后的一场考验，你可曾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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