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桑落
师徒四人一问一答之后，就再也没了言语，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莫名的压抑，所有人都知道成歌的生死就在那九天之上的人的手里，或许下一句话就决定了成歌的生死。也是在这一刻，成歌知道了很多时候自己的命并非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罢了，既然你们师兄弟三人都给这小子求情，为师就放成歌一马并且放他回云荒，至于回到云荒之后是生是死为师可就不敢保证了。就在众人紧张得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九天之上的那人终于再一次的发话了，威严至极的声音在此刻的众人听来不啻于仙音妙谛。
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成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从心从嗓子眼放回了肚子。虽然那人话中有话，自己虽然能够有希望回到云荒，但是其中肯定有无数的艰险，不过这已经都算不了什么了，就算是只有一丝希望成歌也绝对不会放弃。
别看成歌一开始的时候说的大气凛然，其实那只不过是明知必死的情况下给自己的安慰以及劝解众人的方式而已，如果真的能够活下去谁也不会拒绝的。
跪在地上的李倾政也咂摸除了自己师尊话中暗藏的杀机，当即就要起身跟自己的师尊理论的时候，被后面的一个人死死的抓住。李倾政扭过头去，看到同样跪在地上的杨欢伸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正在对自己轻轻地摇头。
“我师尊还是想要成歌的命，你难道不知道吗？”李倾政瞪着阻拦着自己的杨欢，愤然出口道。
杨欢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没看出来？成老大毕竟是杀人了，而且这秘营对那人来说肯定是至关重要的。我想如果那人要不是为了在你们三个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恐怕就会直接撕开所有的伪装，直接将成老大诛杀在当场。就算我们全部的人跪死在这，我相信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现在已经是挑战了他的底线了，你再逼他恐怕只有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李倾政脸上的焦急之色更甚，急忙追问。
“我的办法就是答应你师尊，然后再伺机而动。”
“那不是找死？我师尊的手段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想要杀死一个成歌还是轻而易举的，你这不是把成歌往火坑里推吗？”
“你师尊为了在你们三人也不会亲自动手，剩下的就要看成老大的造化了。不过，你相信我，我有办法让成老大一定能够活下去。”杨欢与李倾政对视，眼睛神光炯炯，满是自信之色。
或许是被杨欢如此自信的神色所打动，李倾政点点头：“你一直是我们兄弟几人中除了成歌之外最有主意的，我相信你。现在我该怎么做？”
“你现在只需要求你师尊，给我们几人一点告别的时间，接下来的事情全都交给我吧。”杨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再长长吐出，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成老大，兄弟们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倾政在地上再次磕下三个头，然后抬头朗声道：“求师尊给徒儿和徒儿的兄弟片刻的告别时间，片刻之后请师尊施法送徒儿的兄弟离开。”
“盏茶时间，自行把握。”九天之上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话音一落，本来悬浮在空中被束缚了行动的成歌骤然一松，然后猛然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成歌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的灵力，直接从天上坠落下来。李倾政六人见势不好，一同拔身而起，还没等成歌坠下一尺的距离就将成歌安然无虞地接下。
包括严少卿在内的七人在演武场上相对而立，众人相顾无言，或许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谁也不能说出任何一个字了。最后还是成歌先开口道：“咋了？我们兄弟几个人中，到了最后竟然是修为最低我先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有点不服气？”
“嘿嘿，那确实有点不服气啊。你们这一个个的不是被大人物收为徒弟，就是捡了漏先走，我看得眼睛都红了。”在众人都不知道如何作答的时候，最后加入兄弟几人的严少卿开口调侃道。
“那没办法，你虽然修为高，但是没有咱风流倜傥啊。眼睛红了？那就继续红着吧。”经过一战已经混得熟悉的成歌毫不留情的刺激道。
“这把剑依然是物归原主，本少爷没有送出去之后还收回来的道理。以后可别再弄丢了，弄丢了可就没人给你捡了。”严少卿一收调笑之色，面色一正将成歌昏迷之后掉落的风泊送还到成歌的手中，然后严少卿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转身离开。
正当成歌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严少卿头也没有回的摆摆手，直接走远了。以他孤高的性格能够和成歌相处到这种地步已经算的上是至交好友了，过了片刻一道傲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成歌，你我一战还未分结局。在云荒上等着我，我必与你一战。”
楚狂陌没有说话，直接过来大大咧咧地给了成歌一个重重地熊抱，然后就转身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开，因为他以他粗犷的性格难以面对这儿女情长的分别，而且他知道剩下的几人应该有更多的话要跟成歌说。
“成老大，以后我们应该能够在云荒之上相遇。抽空多读几本书，到时候寻道侣的时候也更有倜傥一些。虽然无论你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跟我一样风流倜傥，但是你可不要放弃啊。”宋尘一脸臭屁的看着成歌，像个夫子一样教训着后生。
成歌直接一巴掌拍在宋尘的后脑勺上：“就你小子还敢教训我？真是翻了天了。书呆子把小蛟龙给照顾好，到时候在云荒之上借我耍耍威风，听到没？”
宋尘朝成歌翻了一个白眼，撇了撇嘴，然后也转身离开了。
“老大，我看过你的面相，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打住，打住，你那一套忽悠别人还可以，还忽悠到我的头上去了。你小子看谁都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我又不给你俩钱，你忽悠我干嘛？”
“这不是为了冲淡离别的愁绪嘛，老大你等着，我一定给你造一所九龙环卫的风水极宅，包你万世绵延....”还没等余意说完，成歌一脚踹在余意的屁股上，把他远远的踹开。
“李子，这次我能死里逃生并且还有希望离开这儿全靠你了，谢了。”成歌面色一正，朝李倾政说道。
李倾政没有说话，反而在成歌的身上狠狠地砸了一拳：“我们两个还用说谢？以后见面了记得叫李老大就行了。”
“你小子想得美，是你叫我老大才对，没看到臭鱼书呆子他们不都是叫我老大？”
“不跟你贫了，此行你一定要注意，我师尊应该是没有放你活着离去的打算，你一定要小心。杨欢说他有法子让你平安的度过，你们好好聊聊。”李倾政压低了声音道，接着又扬声道：“我希望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个都在云荒上床下偌大的威名，给我们南柯小镇好好扬扬名。”
李倾政知道杨欢和李倾政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说，说完之后没有给成歌反应的时间直接就转身离开。成歌惊奇地看了杨欢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开口问道：“该不会是那件东西吧？”
杨欢神秘的一笑，然后灵海中拿出两坛酒，将其中一坛递给成歌笑问道：“老大，你猜猜这是什么酒？”
成歌有些疑惑，掀开泥封，一股清醇的酒香顿时弥漫而出，让人似乎感觉到了春末夏初的气息，有一种淡淡的离愁在酒中微微的荡漾，紫亮的酒液在坛中投射出诱人的色泽。
成歌深深地吸了一口酒香，然后面露尴尬之色开口道：“喝酒是我的强项，这品酒我就一问三不知了。你品酒的家学渊源，我可不像你，要不你跟我说说？”
杨欢淡淡的一笑，平凡的面容上出现一抹专注的神采：“为了这酒我取最后一波成熟的桑葚，然后经过九道工序反复酿制才得到了这三坛，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再酿制这酒了，此三坛酒已成绝响，这酒叫做桑落酒。”
“有位儒家风流子在《珈蓝记》中有诗写道：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这酒为你而酿，老大，我希望你一路顺风。”杨欢举着手中的一坛酒微微笑道，成歌却在他的微笑里看到了无数的离愁别绪。
成歌兄弟几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若是非要分个深浅的话应当是一起来秘营的李倾政为最，但是若说成歌与谁最为知心那恐怕就是杨欢了。两人的生长际遇大致相同，心智地成熟远远早于同龄人，能提前预想到很多同龄人不会考虑的问题。
成歌也回以同样蕴含着愁绪的微笑，将手中的那坛桑落酒举起，就要饮下。杨欢却用另一只手将成歌拦下，成歌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杨欢，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杨欢的脸上变幻出神秘莫测的笑容：“老大，不急。这桑落酒我一共酿制了三坛，还有一坛你带上，在云荒中什么时候想兄弟们了拿出来喝。”说着，就从灵海中再次拿出了一方木盒。
成歌一看这木匣，面色大变，这木匣成歌如何能够不认识，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成歌一阵惊愕，就要出声。
还没等成歌说出话，杨欢抢先开口道：“这是兄弟们的一番心意，此去路途凶险，请老大万万不要推辞。兄弟们还有其他的酒喝，自然不需要老大挂念。”
成歌默然，杨欢把唯一出秘营的把握给了自己，哪儿还有其他的出路啊。只是确实如同杨欢所说，这一路确实是九死一生，若是没有出奇制胜的手段的话，恐怕真的难以脱身，一时间成歌陷入两难的境地。
看到成歌一脸纠结的样子，杨欢上前一步，直接将这木匣塞在成歌的手里：“既然有李倾政、宋尘和余意三位兄弟在，还怕以后没有酒喝？老大，你不用挂怀，安心去就是了。”
成歌知道这是杨欢为自己好，而且自己最开始没看到杨欢恐怕他就是返回去取这木匣了，一片赤诚的兄弟情谊，成歌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木匣。
将右手上已经开封的桑落酒对着杨欢举起，杨欢也是同样，两人痛快饮下，一抽而尽，酒气氤氲。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
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桑离枝，人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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