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九千台阶上，陨圣殿耸立云端，因此地是陨落神坻的供奉之处，神、仙、妖、魔等六界苍生均需步行而上，无法动用法力。
走了整整两日，及到登顶，邓志鸿已累得瘫坐在殿前，一动也不想动，回首北冥不急不徐，竟似还有余力，想他大小是个神仙，整日里竟被个元婴期的修士打击，忍不住啐道：“妖孽。”
其他修士也陆续抵达，大家各自寻了地方坐，认识的相□□点头示意，也相互提防着，毕竟这群人里还有妖魔。
穆南霜双腿似灌了铅一般，颤巍巍的抖个不停，她依着树缓缓坐下，面前递来一只水囊，穆南霜抬手接过灌了几口，待缓和了上涌的血气，方抬头道：“多谢师兄。”
“同门间相护照拂，应该的。”李怀信还挺喜欢这个不娇气的小师妹，他在外游历多年，此次为崇吾秘境返回宗门才知宗主收了位小师妹，第一次见她便是在比武台上，有血性、有韧劲，不卑不亢。
穆南霜远远望见了北冥，见他身边有伴，便只是颔首示意。她实打实的金丹修为，能在崇吾秘境活到今日已十分不易，更不愿拖人后腿，能得李师兄照顾一二心中都有些过意不去。
眼前云海如瀑布倾倒而下，日落时，金光辉映其上，算得上秘境中难得的美景，众人却无心观赏，只各自休整。
寒瑶与寂辰是最后登顶的，小姑娘一反常态的安静，眼中甚至带出几分落寞，连笑容都勉强得很。寂辰寻了个避风处，照顾寒瑶坐下，拿了水囊与灵食，寒瑶却只偏着头不说话，寂辰安慰的揉揉她的头。
入夜，只有几堆篝火亮着，大家各怀心事，均是无话。
次日一早，陨圣殿上霞光万道，一对凤凰自云海飞出，穿破禁制直入殿中，在两声响彻天地的鸣叫声后，陨圣殿开，众人眼前出现五个巨大的法阵，对应道中五修，“书”“药”“器”“心”“巫”。
“五阵中只可选一阵入殿，会传送到相应殿阁，大家按己所需速速入殿，再听凤鸟鸣时即需离殿，千万莫要耽搁。”有知情者提醒道。
穆南霜并另外两个修士选了巫阵，李怀信随即去了心阵，寒瑶、寂辰、邓志鸿、北冥四人都选了器阵，相对无话，剩下人等也各自选定，光大盛，法阵起。
北冥再睁眼时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殿阁，灯火长明，流水淙淙，四壁空无一物，脚下星辰万千，一片混沌未开的景象。
寒瑶与寂辰似早有目标，衣袂飘然径直往东南方向走去。
“大道三千，大道又同。”邓志鸿解释道，“各人有各自的道，北冥，你坚定道心，眼前必然通途。”
北冥闻言，心神凝聚，待睁开眼时脚下果然星辰汇聚，只剩一条大道。
“你我也就此分别，你好生珍重，我在醉霄斋等你回来吃酒。”邓志鸿潇洒一笑，又道，“记得带上你师父一起，这次我请。”
“待我禀明师父，一定去。”北冥亦笑。
“记得我之前嘱咐的，望灵山虽无妖魔作祟，但千万不能惊动震殿魂兽，若有异象，即刻离开，凤鸟鸣时，不可逗留。”邓志鸿临行前思索一番，一反常态又郑重嘱咐了声。
山影重重，青绿晕染，两行白鹭直上云天，嶙峋怪石间几树桃花次第盛放，悬泉自山涧流出，一泄而下，塔在云深处，风动檐铃响。
青年一人一剑，孤身入塔。一襟晚照穿破尘封的木门，尘埃中几行字出现在来者眼前。
“剑开双刃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须臾字便消失在夕阳尘埃中，北冥迈步入内，门合，阵启。
虚空万剑齐鸣，当头便是一剑斩下……
地下玄石暗室中，邓志宏额头渗汗，凝神控火，专心致志合成各种材料，鼎中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初见端倪，他心中一喜，只一瞬间，就听得“碰”的一声，又炸了。邓志鸿低头笑骂了句，无奈又开始准备下一轮……
大河奔流，河中楼阁如壁立，四下皆是汹涌翻腾的河水，昼夜不息。楼阁中依稀可见人三点，各占一席之地，结印掐诀，一遍遍钻研道法仙术。穆南霜衣袖翻飞，千百次结印，终见荧荧之光，虽转瞬即逝，她已欢欣之致，入门了……
李怀信深山面壁，叩问己心，寂辰与寒瑶配合无间，□□红菱，一刚一柔，直闯七重偏殿。
大道三千，各有机缘，有人执灯古卷前，有人采药山林间，遥远的祭灵山中有人菩提树下十世轮回，验心花长开不败。
如此，转瞬又是百年。
林寒涧肃，秋风落木，寒鸦声声。
百年，无数次出剑、回鞒，从基本的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等动作到今日身法轻快敏捷、潇洒飘逸，将心中杀伐意与手中赤霄剑完美结合，形健骨遒，行如飞风。
北冥已战至七重塔，穿梭于剑影中，进退自如，仿若闲庭信步，剑随意动，如狂风过境，横扫千钧，不对，仍是不对……
黑衣青年竟在剑阵中闭了目，识海中有女子背对而立，手执花枝，腕骨清瘦，花枝轻扫，似春风拂面，却破万剑、断杀伐、直刺眉睫间，若燕绥在此，得见此剑，定能看出这一刺已是太上忘情的至高剑意，并无杀伐意却诛万千心。
希微无数次在北冥面前出剑，花枝树条，就地取材，北冥观察过师父的剑，无章无法，随心所欲，却古怪得教他无法避开，轻若柳絮重如千钧。而今回想起来，他终于能探知一丝玄妙，他一直在学师父带着凛然杀意的剑，却不想她漫心经心随手使出的才是最恐怖的剑，至简至繁，甚至不需要剑，只以剑意诛心。
他只需要领悟哪怕一点，一点都抵得上这百年历练了。北冥剑出，跟随着识海中希微的动作，剑走虚空。他不曾睁眼，亦不曾见，剑上光华附着，空气如水波荡开，没有凌厉的剑意，自然的如花开花落，如江河入河，然而一剑刺出，风云乍变，似千钧悬于一发，似山海倒悬漫灌，一声铮鸣，塔中万千剑意皆散，此间以吾意为尊。
北冥震惊的望着手中剑，他这一剑还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有此一剑，再无剑意能阻他出塔，有此一剑，塔□□法无需再看。
就在北冥欲要出塔时，塔顶封印松动，一卷天书落下，上书“六合封神印。”北冥似是被蛊惑了一般，手刚碰上那几个字，它便在光尘中如画卷般徐徐铺陈展开，而北冥也不受控制的陷入了入定状态。
“六合封神印，以上古神器引天地六合之力，此印之下，神仙殒命，道消天地……”
凤凰清鸣响彻望灵山，将修行的众人唤醒，百年如一梦，转瞬即逝，三声清鸣后凤鸟祭毕，陨圣殿关，这是第一声，他们还有时间出殿，陆陆续续各处开始有人遁光而出。
繁音殿中，神女雕塑高达数丈，做飞天状，发髻高耸，衣袂飘然，栩栩如生。有反弹琵琶者面容妩媚，有手抚瑶琴者眉眼低垂，有怀抱箜篌者清丽出尘，有口吹玉笛者慈悲庄严……有鸾鸟引车，有仙鹤环绕，云与衣相牵，纷纷来下，仙乐如在耳边。
殿下，寒瑶与寂辰静坐，听得第一声凤凰清鸣，静待第二声。
“陨圣殿中，应该再无人修逗留吧？”寒瑶望着神女手中的玉笛，喃喃道，“寂辰哥哥，你看那玉笛，若不是师父所说，我当真不信，此笛竟不是雕塑仿品，而是神器镇魂笛。”
“吕音神尊既说神器与你有缘，便该是你的。”寂辰亦道。
取神器镇魂笛便是寒瑶此行的目的，才会分神一缕入崇吾秘境，龙君担心爱女安危，特邀了寂辰相伴。故而即便在此遇见北冥，寒瑶亦谨记教训，不曾出手找麻烦。但她没想到会在此遇上穆南霜，便是平日里哄她高兴的话，此时听来也不那么开心了。
“寒瑶，有些话，待取了神器神识归位，我想与你说清。”寂辰望着她，慎重开口，没有平时的半点宠溺。
寒瑶一路上的不安在此刻达到几点，她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眼神闪烁，忽然觉得也没那么想要镇魂笛了，还是故作镇定道：“先取神器，寂辰哥哥你听，第二声是不是快来了。”
镇魂笛被用以镇压陨圣殿中的镇墓兽魂，因而才遗留此处，取了镇魂笛，殿中魂兽为护圣殿，便会破印而出，诛杀入殿人，为不伤及无辜寒瑶与寂辰在此等了十数年，只待凤鸟祭最后一刻取笛。只是往后，没了镇魂笛，陨圣殿不会再是崇吾秘境中的安宁之地了。
第二声清鸣响彻耳际时，寂辰与寒瑶动作利落飞身取笛，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天那！快看……”陨圣殿外，刚刚出殿的人只觉一阵地动山摇，五只巨大的兽魂出现在四方，威压毁天灭地！
“快走！”还不待穆南霜反应过来，李怀信一把拉起她遁光而逃，余下众人随即反应四散奔出。
深山塔中，北冥神魂完全离体，根本无法感知外界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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