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邵初白的肠胃还很脆弱，加上昨晚上空腹喝了不少酒，现在他的胃病隐隐有要发作的趋势。
他沉默地舀了一勺山药莲子粥，送进嘴里。食物的温和安抚了胃中的那股酸疼。
民以食为天，无论如何，他实在不该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邵初白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随后跟着江北辰来到了公司。总裁专用电梯里，丁钊非常自觉地将自己隐藏在了角落，为眼前的两位腾出空间。邵初白立在江北辰身侧，垂眸不语。
“以后你不必再去技术部了。”江北辰说道。
邵初白皱了皱眉，侧头看他，“为什么？”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江北辰没有立马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不断攀升的数字，间或吩咐道：“丁钊，通知风控部门半个小时后开会。”
“叮——”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江北辰握着邵初白的手腕，动作自然地迈步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外套，邵初白依然能感受到江北辰掌心的温度。
此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而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邵初白自认还从来都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
他没有江北辰那么强大的心脏，众目睽睽之下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邵初白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但除了最初用力挣了两下没挣脱外，一路上他也就没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因为他总觉得争执起来的话，场面估计会更难看。
邵初白真是无比厌烦眼前这个男人。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江北辰放开手，笑望着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做法有任何问题。
“目前你开发的那款游戏，我早就不想要了，预计月底就会把它卖掉。你以后就做我的私人助理，月薪十万。”江北辰语气中透露着愉悦。
邵初白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好。”
看他这么配合，江北辰倒是有些不乐意了。
他蹙眉问道：“你同意了？”
这话问得十分可笑。邵初白直白地说：“不想同意，可是我拒绝得了吗？”
江北辰被噎了一下，他揉了揉肿胀到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尽量和缓了语气，“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你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来。”
邵初白苦笑一声，“我不知道在你心中，什么才算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江北辰这次真的是被噎到没话说了。他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颇为无奈地问道：“那换种方式说，你想要哪个职位？”
“总裁。”
江北辰双眸危险地一眯。
“随便说说。”邵初白讥诮地笑了笑。半晌，他缓缓开口：“当前手游才刚刚兴起，《乾坤》继续迭代开发的话，会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你是想继续做那个项目？”江北辰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们之间的赌局还没结束。”邵初白回答。
闻言江北辰“啧”了一声，“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他把手指从桌面上抬起来，望向邵初白，“那个赌局已经没有意义了。”
“能不能追加一把。”邵初白淡淡道，“如果我能把《乾坤》的利润翻一百倍，你放我走。”
江北辰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不要再说这些让我不高兴的话。”
能允许邵初白继续留在技术部，开发那个赔钱的竞技类手游，江北辰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再提什么附加条件，那就太得寸进尺了。
邵初白没再坚持。
他离开后，丁钊才端着一杯水推门走了进来。
江北辰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头痛欲裂。
“需要吃点药吗？”丁钊放下水杯，低声问道，“会议就要开始了。”
江北辰本能地伸出了手，顿了顿，又屈指缩了回去。
“算了。”
邵初白乘着电梯，到了22楼技术部。他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缓步走进了右侧的洗手间，反反复复洗着自己刚刚被江北辰握过的手腕，即便这份触碰还隔着一层布料。
直到肌肤都被揉搓得犯了红，邵初白才停手。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望了望镜中写满疲惫的那张脸，无力地垂下了头。
他好像进入了一座迷宫，任凭他怎么走，都找不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过了大约有十分钟，邵初白才像是恢复了力气，转身将擦过双手的纸巾扔进了废纸篓。
傍晚六点，非常准确地下班时间。邵初白一抬头就看到倚着门框正望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江北辰。
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走吧，带你去吃饭。”江北辰对他发出邀请。但这“邀请”飘进邵初白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命令”。
邵初白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保存了文件，关上电脑，默不作声地开始起身收拾东西。
“可以走了。”邵初白插着兜，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洗到发旧的白色衬衫。他微垂着头，从江北辰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
江北辰伸手要接过他肩上的背包，被邵初白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然后江北辰就眼睁睁看着邵初白绕过自己，径直向外走去。
此前喷薄的热情顿时被浇下去一半，他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不管不顾就把人掳过来的行径十分不厚道，但自己总归也没薄待他。江北辰是打算好吃好喝的养着邵初白的，那不挺享受的吗？他曾跟着丁钊去看过一眼邵初白的住处，那儿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江北辰认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双赢”的好事，可眼下邵初白显然并不高兴，对此他毫无办法，总不能掰着人脸强迫人家对自己笑吧？
江北辰真不知道邵初白是怎么想的。
总被邵初白这一副逆来顺受却又极度疏离的态度冰着，他也感到非常不舒坦。
还没人这么给他脸色过。
一直到由服务员引着落了座，两人都没能再说一句话。
江北辰让丁钊订的是燕城中最好的一间法国餐厅。餐厅临江而建，隔着透明的镂艺玻璃向外望去，还能看见江面上泛起的粼粼波纹。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太阳收走了最后一点余光。静谧的餐厅中，橘黄色灯光打在两人身上，轻缓柔和的音乐响起，将气氛烘托得暧昧至极。
“可以上菜了吗？一会儿我还要去工作。”邵初白端坐在江北辰的对面，极度疏离的语气将这份暧昧击得渣都不剩。
“你还打算去那种地方？”江北辰拧着眉，语气中含有一丝愠怒，“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我要赚钱。”邵初白说道。
“你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一听是“钱”的问题，江北辰放下戒心，慵懒地向后一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你在酒吧，就算喝到胃穿孔，挣来的那点子儿都不够今晚的一顿饭钱。”他一打响指，示意静候在一旁的服务生上菜。
“安心吃饭，我不喜欢你去那儿，以后你也别再去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追求’吗？”邵初白轻轻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接着忍不住自嘲地笑出了声。
“什么？”
“不顾别人的感受和意愿，随意安排别人的生活，甚至在被明确拒绝之后还要强硬地逼着别人住进你家？连做什么工作都要由着你的喜好来？”邵初白语气生硬地说道，“你的‘追求’就是这样的吗？”
“如果你肯乖一点，我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强硬。”言外之意也就是邵初白配合也好，不配合也罢，最终结果依旧还是要顺从他。
邵初白第一万次地意识到，他跟江北辰根本就不可能好好沟通。
江北辰看着邵初白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柔和了语气，“一百万够不够？”
邵初白的脸色越来越黑，“你认为你是在包养我？”
江北辰眉梢微挑，嘴角的笑意逐渐蔓延。如果邵初白能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那么把这段关系定义成什么，他倒是没那么在乎。
如果“包养”可以的话，他乐意之至。
赶在他开口之前，邵初白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工资按照公司正常标准发给我。”
“可以。”江北辰答应得干脆。只要是钱的事，都好解决。
这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上了桌面，并礼貌问道：“两位先生，需要把酒倒上吗？”
“倒吧。”
“不用了。”
后一句话是邵初白说的。江北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服务生摆了摆手，“你先下去，有事再叫你。”
“抱歉，我不太喜欢喝酒。”邵初白解释道。
江北辰撑着额，散漫应着，“哦？那你就更应该听我的话了。”
邵初白抬了下眼复又垂下，将餐巾折成三角形搭在腿上，决定不再去跟他做那些无谓的争执。他左手握叉叉起了手边最近的一道开胃小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吃东西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江北辰勾着唇角，看了他好半天。自从他单方面决定与邵初白冰释前嫌后，感情的洪流便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汹涌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吃吗？”邵初白语气冰冷。不用抬头，他也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格外难受。
“你以前来过？”江北辰看着邵初白从入座以后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不禁开口问道。
邵初白对这里的用餐礼仪太过熟稔，他从进门开始就没对任何东西露出过或好奇或不解的眼神，像是从小就浸染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如果不是他的穿着太过寒酸，那么说他是如江北辰一样的贵公子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邵初白动作一顿，覆在刀柄上的手指慢慢收紧，坚硬的金属把手心硌得生疼。
“没有。”邵初白答道。
晚上回到江北辰住处的时候，邵初白看到自己的行李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客厅之中。
很奇怪，他竟然一点都没感到惊讶。
说是行李，其实就只有两个箱子而已。
“你那些锅碗瓢盆、被褥衣服什么的，我已经让丁钊都扔出去了。不过，”江北辰靠近他，手指在他的胸腹间画出一个弧度，“那件胖兔子我给你留下了。”
邵初白身体向后与江北辰错开一小段距离，面无表情地拉过行李箱进了昨晚他睡觉的那间屋子。这间屋子有着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张比较宽敞的书桌，关上门，就能形成一个小小的封闭的世界。
如江北辰所说，除了邵初白的书籍，电脑等一些重要物品之外，其余的生活用品已经全都没了踪影。
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衣柜里全是新添置的衣物，睡衣、t恤、外套、衬衫、西装、长裤、领带等款式众多。粗略的扫视一圈，邵初白知道这应该都是按照自己的尺寸买的，江北辰比他高，骨架比他大，是穿不下这些的。
这与被包养有什么不同？
可他没法跟江北辰讲道理，一个从小被众星捧月般成长起来的人，大概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以上位者的姿态去摆布周围的人。在江北辰眼里，他的人格，他的自尊，他的理想和追求全都不值一提，是可以随随便便捏在手里把玩的东西。
邵初白没有任何留恋地关上了柜门，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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