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林氏！”叶老夫人大着声音喝道，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稳了稳心神，挤出笑容，和蔼地道：“婉贞，我知道你想护着蓁蓁，可是也不能把这伤人的帽子扣在明宪头上啊！”

        “老夫人，我没胡说。我这伤分明是叶明宪推的，他想对蓁蓁动手，我去拦了一下，就被他狠心推倒在地，头碰上了屋里的桌角。”林氏冷静地辩解。

        父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上门，定是听说了什么，林氏在心中暗忖。

        老夫人看重府中名声，今日永寿院发生的事肯定已经敲打过府中众人，他们不敢乱言，那么父兄他们知道这事，肯定是蓁蓁那丫头透露的，她费尽心思让父兄来给她讨公道，当娘的自然不会浪费她的苦心，拖她后腿。

        “父亲您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会信口开河。”

        “那可不一定，你素来宠你女儿，为她撒谎又有什么奇怪的。”叶明宪见局势对自己很不利，没忍住插话道，“岳父若是不信，可以唤府中下人来问。”

        府中的下人，老夫人已经敲打过，他们不敢乱言。叶明宪一脸笃定，他坚信府中的人会偏向他的。

        英国公自然瞧出了他的小心思，将手一拍，冷笑讥道：“老夫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那还有谁能相信！叶明宪，你曾答应老夫要好好对婉贞，可是仅从刚才的几句对话，老夫看出你这厮根本没有信守诺言，既然如此，那老夫今日就将婉贞接回去，你不懂得珍惜，有的是人珍惜！”

        “岳父，不可。”“国公爷，不可！”

        叶明宪和老夫人同时开口劝阻，今日要是让英国公将林氏接回去，外人指不定编排他们伯府如何苛刻林氏？

        “婉贞是出嫁妇，住在娘家像什么话？”

        “她是我闺女，住我府上怎么了？谁敢乱说我割了他的舌头。”英国公厉声反问，说割舌的时候眼睛故意乜着叶明宪，故意朝他释放气势。

        铺天盖地的气势袭来，叶明宪在他锐利目光的逼视下，额头开始冒着丝丝冷汗，他诚惶诚恐地应是。

        林南荣瞧见他的怂样，嗤了一声，又道：“不仅婉贞我们要接回去，蓁蓁那丫头我们也要带走。蓁蓁那丫头多么乖巧懂事，太后夸了她好几回，怎么在贵府里就这么不懂事，还动手打父母？既然贵府管教不好她，那就让她去我们府上，我替贵府好好教。”说着，不给叶明宪他们推诿的机会，直接朝林肃吩咐道：“阿肃，还不快让孙嬷嬷带路，将你那惯坏了的表妹抓出来。”

        林肃忍笑应是，让孙嬷嬷带路往伯府祠堂走去。

        祠堂里，叶蓁蓁老老实实地跪着，心思却飘到了前院里。也不知道外祖他们怎么样了，叶蓁蓁心里痒痒的，很想亲眼看外祖是如何修理叶明宪的。

        当看到林肃，听说他们要带着她和娘回国公府，叶蓁蓁有些意外。老夫人一直用她来拿捏她娘，但是现在她看清了老夫人的真面目，不会再当她的棋子。

        对于不听话的棋子，老夫人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到时候她跟娘亲在伯府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她会武功能自保，又豁得出去不在乎名声，但是娘亲一个弱女子，又被妇容妇德残害多年，很容易被老夫人磨搓。

        她故意将事情闹大，让外祖他们上门给娘讨公道，只是想借此给老夫人一些威慑。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舅舅和外祖真是太给力了，叶蓁蓁弯了弯眉眼，起身跟在林肃。林肃一边走着一边跟她讲前院发生的事。

        叶蓁蓁到了前院，老夫人笑着唤她过去，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回忆往昔那些温馨的场面，最后不舍地看着她，“蓁丫头，府中几个姑娘，就你是祖母我亲自带大的，跟我感情最深，你要记得早点回来，不然你不在我身边，我不习惯。”

        “祖母对我的好我一直铭记于心，以后祖母要是老了走不动了，我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叶蓁蓁微笑，一脸天真地保证。

        叶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像她这么大岁数的人，最讨厌别人说她老，走不动之类的话，心中埋怨叶蓁蓁不会说话，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她的慈祥。

        叶蓁蓁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知道祖母舍不得我，但是我迟早要出嫁的，不可能一辈子当老姑娘陪在祖母身边啊，所以祖母要早日习惯。”

        “你一个姑娘家的，整日把出嫁挂在嘴边，还真是一点都不害臊！”叶明宪刚才在英国公父子这里受了气，心里正窝着火，听到叶蓁蓁这话皱眉轻斥道。

        “我觉得蓁蓁说得也没错，”林南荣笑道，“蓁蓁过些日子就要及笄了，及笄过后就该找人家了。”

        “不用再找了，蓁蓁自己不是已经找了个么？”林肃打趣，眼神暧昧地冲镇北王府的位置眨眨眼。

        英国公府的人闻言，哈哈大笑，叶蓁蓁谨记自己和薛晏相爱的事实，听到林肃打趣，故意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样子，众人见之又是善意的一笑。

        几句玩笑打趣后，老夫人好不容易营造的温馨气氛就这么给破坏了。这下，她脸上的慈爱是真的维持不住了，连笑容都有几分勉强，心中暗骂叶蓁蓁是小白眼狼。

        屋外的树叶簌簌作响，晚风透过大门钻了进来，厅里的罩灯闪了闪，林南荣抻了抻腰，“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府吧，母亲和玉娘还等着咱们呢。”

        叶老夫人不死心还想劝叶蓁蓁留下，“蓁丫头，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你也跪了那么久，要不还是先在府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国公府？”

        “没事，不过是跪了几个时辰，又不是像上次那样着湿衣服跪一整夜，我身体好受得住。”叶蓁蓁笑道，她顿了顿，似不经意地感叹道：“我的身体是好，可惜娘亲这些年吃了不少药，身子被药给败坏了。”

        “吃药？怎么回事？”英国公沉着脸，眼睛直视叶明宪，厉声问道。

        “是她自己要吃的。”叶明宪说道，“她肚子不争气，没生儿子，怕被人耻笑，所有偷偷搜罗了不少生子方。”

        英国公看向女儿，神情询问，“真的？”林氏沉默不语，他失望地摇头，痛惜叹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他叶明宪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叶明宪听到英国公的这声质问，抬头看了眼林氏。

        林氏垂眸静立，她本就长得貌美，岁月并未在她脸上刻上痕迹，此时她未施粉黛，犹如清雅的栀子，眉目如画，昏黄的烛火打在她的脸上，莹莹如玉，似披了一层轻纱，貌美不可方物。

        不知怎的，叶明宪心底对她的厌烦嫌恶尽数消弭不见了。见林氏没有反驳英国公的话，叶明宪心中波澜顿生，隐秘的欢喜遍布全身。

        原来她对他不是没有感情！

        但是下一刻，孙嬷嬷的话就将他的高兴击得粉碎。

        “国公爷，不是我们夫人想吃那药，是……”孙嬷嬷看了看叶老夫人，犹豫一下，最后心一横，直接道：“是老夫人，她逼我们夫人吃的，她用姑娘的安危威胁，夫人不敢不从！”

        英国公听了大怒，弹身而起，指着叶老夫人骂道：“你这恶毒的泼妇，静华对你推心置腹，把你当好姐妹，你就是这样作践她的女儿！你这恶妇，毒妇！活该你儿子断子绝孙……”

        一向镇定的叶老夫人开始慌了。

        生子药的事没捅破，林氏被英国公接回娘家，她凭着跟长公主的交情，再让儿子服个软，最多一个月，林氏就会乖乖回来。但是现在，生子药的事被捅破，不仅林氏这个媳妇要失去，就连她跟长公主这么多年的交情也要作废。

        叶老夫人现在恨死了多嘴的孙嬷嬷，更恨提起这事的叶蓁蓁。这死丫头，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心只护着她那个没出息的娘。

        叶老夫人回神，就见儿子被打得嗷嗷直叫，抱头鼠窜，怒吼道：“住手！英国公，你与我儿同朝为官，官居二品，你凭什么打我儿子？这里是伯府不是你国公府，你想耍威风回你国公府耍去。＂

        “看不惯人渣，替天行道，怎么不行啊？”英国公说着又给了叶明宪一鞭。

        林肃用手捅了捅看戏的叶蓁蓁，用眼神示意她表情收敛点，叶蓁蓁眼睛一闪，立刻装作担心着急的样子。

        叶老夫人看着愣在一旁的林氏，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阻止你父亲，想当寡妇是吧？”

        林南荣估摸着教训得差不多了，忙出手拦下父亲。生怕他一时冲动，把叶明宪打死了，皇上那里不好交代。

        英国公将鞭子扔在地上，又朗声吩咐侍卫去请大夫，又让小厮去英国公府请静华长公主，他要让静华好好看看，她掏心掏肺对待的好姐妹，人家是如何回报他的。

        叶老夫人看着一身伤的儿子，怒声道：“我要告御状，我要让文武百官都知道你英国公嚣张跋扈，跑到别人府上作威作福！”

        “去啊，老夫是个粗人，不在乎这点颜面。但是你儿子，他敢吗？敢让文武百官知道他生不出儿子，为此不惜逼迫妻子乱吃药？”英国公大大咧咧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夫今日这一切都是我一到一刀用血和泪堆出来的，而他叶明宪，读了几本书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啊，真要是闹得皇上那里，你看他会帮谁？”

        叶老夫人面沉如水，嘴唇气得哆嗦，但是她知道，他说道并不是没有道理。

        “你是女流之辈，我不动你。但是静华知道你所做之事……”

        “她敢，我也是三品诰命夫人！”

        “可是我祖母是长公主啊！”林肃‘好心’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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