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他的神情认真，不像说谎，但是叶蓁蓁是她养大的，她知道她的脾性，她很贪恋父亲的关注疼爱，不可能做出殴打父亲的不孝举动。
“怎么回事？”老夫人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叶蓁蓁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动手伤了大伯。”叶云霜小声嘀咕。
她的声音虽小，但还是准确情绪地落入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睨了她一眼，神情很淡，但叶云霜却从中读出了几分警告，她咬着唇，眼里浮现出难堪和不甘。
老夫人看向叶明宪，“是吗？”
那双浑浊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光，似乎所有的不堪都无处遁形。被这样一双眼睛逼问，叶明宪只觉头皮一紧，但他认为自己摔倒就是叶蓁蓁的错，要不是她闪开，他也不会闪了腰。
“回老夫人的话，我们姑娘没有打伯爷，伯爷是自己摔倒的。”夏婵看不下去了，跳出来辩解道。
锐利的视线落在夏婵身上，带着无形的威压。夏婵脸色白了白，但是眼神不躲不避，迎着这目光，毫不退缩。
未几，老夫人又将目光移到了长子身上，叶明宪在她那精明的目光下闪现出几分异色，速度很快，转瞬即逝，但还是没有逃过老夫人那双眼睛，老夫人失望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叶蓁蓁从她怀中退了出来，跪下认错，“是蓁蓁的不是，蓁蓁不应该躲开，害得父亲闪了腰。”
“是你父亲自己没用，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动不动就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你没错！”老夫人将她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说道，又狠狠瞪了眼没用的儿子，讽声道：“出息了，都知道把错推到蓁蓁身上了。”
叶明宪立即拱手认错，“母亲息怒，是儿子的不是。”
“息怒，我才出府几天，你就差点闹出人命，你让我怎么息怒？”老夫人捶了捶拐杖，叶蓁蓁担心她气坏了，见状立即给她顺气。
老夫人情绪稍平息，又追问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明宪见老夫人发怒，不敢隐瞒地将他知道的事情原委说了出来，“母亲，蓁蓁这丫头骄纵跋扈，无法无天，现在要不好好将这性子给掰回来，以后嫁给晋王，岂不连累晋王。这不是结亲这是结仇啊！”
他这话情绪饱满，情真意切，好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晋王，为了伯府。叶蓁蓁冷笑，她这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知道她痴迷晋王，所以拿晋王作伐子，用亲事来威胁她！
“蓁蓁是我养大的，你这是说我教得不好？”
“母亲误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叶明宪赔笑道，儒雅的文人形象因为这一谄媚而毁了个干净。
老夫人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刚才出声的夏婵身上，淡声道：“你把当时的情景说一遍，如实说，要是有半句假话，这舌头就不要了。”
夏婵就将当时的情景还原，她说得很流利顺畅，老夫人随便抽问了几句她都能接上。
叶明宪见识过老夫人这样审问，知道夏婵没有说谎，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云霜。
“云霜，你可知错！”老夫人的语气很平淡，但却带着一股威严。
叶云霜没想到居然会被这样戳破，脸色刷得一下变白，跪下认错。
身旁的采惠咬牙，主动站出来将这事担下了，“是奴婢的错，奴婢见姑娘受辱，气不过，所以趁着姑娘生气头脑发昏，怂恿她找伯爷讨公道。姑娘是真心想要将孔雀金钗送给二姑娘，这事二夫人也知道。”
“云霜还小，又被蓁蓁气得头脑发昏，一时糊涂被这贱婢怂恿。”叶明宪见叶云霜惨白着脸，身子摇摇欲坠，心中不忍，和稀泥道：“云霜，快给你二姐姐道歉，你二姐姐大度，这点小事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自家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的啊！”
叶蓁蓁被他这轻飘飘的话给气笑了，要不是祖母在，她今日就算没有挨打，不孝的名声却担下。轮到她叶云霜，简单的一句道歉就完了？
叶蓁蓁垂眸，喃喃道：“父亲好久没来我潋梅院，没想到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我，扬言要教训我。我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原来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啊？”她扬起头，笑道：“没事，虽然我差点被父亲打一顿，但是就如父亲说得，都是自家姐妹，受点委屈又怎样？”
这笑容含着泪，红红的眼尾像是雨后的落红，让人看了难受得紧。
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心疼地拍着她的手，“你放心，祖母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叶蓁蓁，云霜是你妹妹，你不帮忙求情就算了，居然还挑拨离间，你怎么这么恶毒！”叶明宪指着叶蓁蓁，怒斥道：“她都已经知道错了，你还要她怎样？是不是想要逼死她才甘心！”
“闭嘴！”老夫人怒极，抄起拐杖朝叶明宪就是一棍，“混账东西，这是你的女儿，骨肉相连，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我看你是魔怔了。”
叶明宪的话像是给了叶云霜某种提示，“二姐姐，我知道自己错了，你要是觉得道歉不够的话，那我把这条命抵给你好了，”说罢，就朝最近的柱子撞去。
她原本就是做戏，撞的力道不大，再加上春兰眼疾手快拦了她一下，叶云霜额头只是破皮流血，看着骇人。叶明宪抱着她要去找周大夫，她制止了，抬眸看着叶蓁蓁，虚弱地道：“二姐姐，你原谅我了吗？”
那架势大有叶蓁蓁不原谅，她就不去包扎处理。老夫人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小把戏，捏了捏叶蓁蓁的手背暗示，叶蓁蓁嗯了一声。
最后这件事以叶云霜禁足半月，朝佛经十卷，采惠被发卖结束。
永寿院里，老夫人将长子叫到了面前，先是狠狠地将他训了一顿，等到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又换了语气，语重心长地道：“你知道你今日错得有多离谱么，蓁蓁毕竟是未来的晋王妃，我们伯府以后的荣幸还得靠她，趁着现在不赶紧笼络她的心，等日后再想笼络她就晚了。”
“母亲，蓁蓁这性子真的不适合晋王妃，要不这桩亲事就算了。让淑妃娘娘重新为晋王选一位身份尊贵的王妃，我们伯府是他的外家，有没有这门亲事都会支持他的。”
“混账东西，你以为晋王娶蓁蓁，只是为了拉拢伯府吗？英国公可是手握兵权，静华长公主又深得圣上敬重。”老夫人看着发蠢的儿子，用手按住气得发昏的头，说道，“林氏是英国公和静华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我花费心思让你娶林氏，就是为了让伯府和英国公拴在一起，可是你……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啊！幸亏林氏没有儿子，理亏，不然英国公早就打上门来了。你最近给我安分点，好好对林氏和蓁蓁！”
老夫人跟儿子分析了一番厉害关系，又让人从私库里拿了不少好东西送给叶蓁蓁。
叶蓁蓁看着红绸布上那晶莹水润的玉镯，拿起来敲了敲，明亮的眼里有些兴味索然。
“姑娘小心点，这镯子贵重，碎了就可惜了。”春兰正在清点私库，听见那清脆的声音，心都忍不住跟着动了动。
“你喜欢啊，那送你了？”叶蓁蓁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道。
“这物是老夫人送你的，要是知道你赐给奴婢了，她恐怕会不高兴。”
“也是，”叶蓁蓁点头，指着私库大方地道：“那自己从私库里选一样。”
“我们呢？”夏婵歪着脑袋问道，“姑娘可不能偏心啊。”
“原本有你的，但是现在没了。”
“奴婢错了，姑娘。”夏婵苦皱着脸，众人见之，欢笑一片。
屋里笑声如歌，叶蓁蓁看着笑颜如花的丫鬟们，眼角的笑纹深了，真好，四个丫鬟完完整整地陪在她的身边。
微风将天上的白云吹散，叶蓁蓁双手交叠，下巴磕在手肘上愣神。今日见到叶怡君，她又无可避免地想起上一世的事，心里有些烦闷。
她不想嫁给晋王，她知道晋王以后会继承皇位，可是她也知道晋王的心是冷的，她捂不热。她不想重复上一世的悲剧，她要解除婚约！
冬凝从外面走了进来，就看到主子坐在窗边，神情恍惚，眼里似有哀伤，她以为叶蓁蓁被伯爷今日所作所为给伤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便提议出去逛街。
她这一提议让叶蓁蓁很心动，上一世嫁给晋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逛过街。如今她一提起逛街，叶蓁蓁就想起了赵氏酒坊的绿蚁酒，蔡氏点心铺子的双层玫瑰糕，百味轩的水晶肘子……
清风徐徐，叶蓁蓁她们虽然坐在马车里，车帘隔绝了外面的景色，但是那吆喝声叫卖声却还是钻进了马车。叶蓁蓁挑起车帘一角，看着繁荣的街道，恍如隔世。
马车行至街道尽头，乌压压的一群人将路给堵住了，马车过不去，叶蓁蓁正要询问怎么回事，就听见人群里传来一道玩世不恭地声音：“爷既不是天子，也不是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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