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落定
夜晚寂静无声，隋尘霄宣示完了主权就挂断了电话，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唐思默默的倒了一杯水放在沙发旁的小凳子上。
“明天上午九点半，黎进昇带唐琳琳过来。”
唐思抿了抿嘴巴，点了点头。
“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黎家大院，晚上九点，灯火通明，魏助理面无表情的汇报完了自己的工作，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黎进昇的安排。
黎进昇点头，静默片刻挥了挥手，黎助理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小小身影，到底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黎进昇手指轻点桌面，笑着问：“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坐在水晶灯光圈里的人影有些昏昏欲睡，打了一个哈欠：“我想睡觉。”
黎进昇多年的耐心在这两天被磋磨的所剩无几，他已经许多年没这么恼火，怒极反笑：“小丫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另外你得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琳琳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黎进昇，她所答非所问：“你今天为什么带我去见她？”
黎进昇一愣，仿佛内心想法被窥探的一清二楚，他也故意回答：“她？她才是你的妈妈。难道你不该去看看吗？”
唐琳琳没有得到想知道的，倔强的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眼睛不服输的看着黎进昇，黎进昇的怒气嗤嗤冒得精光，他无奈叹口气：“好吧，你说，你的条件。”
黎进昇实在没想到，叱咤风云多年的老将，居然有一天被自己的亲孙女拿捏在手里。
唐琳琳这才张口：“你认思思当干女儿！”
“你说什么？”
唐琳琳嚯的站起身来：“你没听说刚刚那个铁皮娘娘说的，思思都被人欺负了，要是她有厉害的后盾，看谁敢欺负她！”
黎进昇无语：“她是魏助理，甜儿，注意你的身份，言行举止皆为修养。别的我都可以应你，这个不行。你得知道，我不能随便认人进黎家，这将牵扯未来的财产分配、股份安置、甚至黎家百年声誉等等很多问题。”
“哼，你就是没诚意。”
黎进昇眼带宠溺道：“你啊，有时候精明有时候也是傻，真的和你奶奶很像。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愿意回黎家，你是黎家大小姐，她曾经是你的养母，谁敢小看她欺负她？”
唐琳琳才不信：“你少蒙我，我又没有实权，我能支唤谁能使动谁，就那个铁皮娘娘我都不能骂，你这是画大饼吃饱饭，我才不信。”
黎进昇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可真不愧是我黎进昇的孙女！好！只要你肯回来，我对外宣布，唐思是我黎家的恩人，将永在我黎家庇佑之下。另外我在祁阳也有房产和铺面，都送她作礼物，将来她和隋家那小子结婚，要是那小子欺负她，我就帮她立刻休了那小子，再找个好一百倍的给她。怎么样，满意了吗？”
“满意！”
唐琳琳这才给了一个笑脸，唐琳琳肖父，尤其是开怀一笑的模样，和某人幼年的模样渐渐重叠，黎进昇看的恍惚，心底那块已经消失许久的痛又浮上心头，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嘴角含笑摆摆手：“去睡吧。”
唐琳琳很敏感，她察觉到黎进昇情绪突转低落，带着浓浓的哀伤，她也跟着心里难过。这几天她对眼前的老者感情也颇为复杂，从开始的排斥到血缘情深的共鸣感同身受，她搓了搓小脚，声音低低的：“那，你也早点睡，爷爷。”
黎进昇不敢置信，唐琳琳来了好几天，从不给个好脸色，也一直是桀骜不驯的模样，更别提喊他，他以为自己幻听，转过身来想问问小家伙，没想到小家伙动作更快，已经跑出了书房，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似乎还带着欢乐的情绪，黎进昇望了望头顶的水晶灯，嘴角无声裂开了笑容。
有希望真好啊。
一夜无梦，两处思愁尽哀绪，三杯五盏淡酒，话得生平六七事，谁人都道，不尽人意之事十之八九。
唐思跟在隋尘霄和昨天接他们出黎家的年轻男人身后，往酒店顶层的餐厅走，路上隋尘霄接了一个电话，似乎也是今天赴宴之人。
“他叫邹平，邹怀山的侄子。学法律的，目前在京北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隋尘霄低声和她说了一下年轻男人的来历，又轻声道：“二哥说的那个毛家的家伙，叫毛静华，他一会儿也过来。你别紧张，最坏的结果就是唐琳琳归了黎老头，咱们拿到协议书。再不济也得允许你来能看到唐琳琳。”
唐思知道事到如今，只能顺应。
四季酒店的顶楼都是包间，五星级酒店的餐厅自然够档次，唐思虽然没有心思欣赏，但空气中飘荡的花香和优雅的轻音乐还是让她情绪放松了许多。
魏助理早就站在包间门口迎接来人，她依旧是一身紫色套装，亭亭玉立站在门口。
“几位先生，里面请。”
唐思以为唐琳琳也在，她高兴极了，魏芬苒淡淡一笑：“黎先生和黎小姐，稍后就到。”
黎小姐？
隋尘霄不由得和邹平对视一眼，都若无其事走进了包间，又过了十分钟，一个一身西服的长发男人也走进了包间，他先是笑着和隋尘霄邹平打个招呼，而后桃花眼扫了一眼唐思，眼前顿时一亮，嘴角的笑容也真心实意起来，隋尘霄气的咳嗽了一声。
“别理这个长毛怪，他色的很，换女朋友跟换内裤一样频繁。”
唐思。。。。。
你不用形容的如此贴切。
毛静华是个自来熟，他无视隋尘霄警惕的目光，一屁股坐在了唐思的旁边：“这个妹妹有点眼熟啊？”
唐思皱眉看他，并没有说话，你以为你是贾宝玉吗？
“收起你的爪子，好好吃饭，一会儿好好办你的事儿！”隋尘霄瞪了他一眼。
毛静华不满：“啧啧，看你这副嫌弃的模样，嫌弃你还找我？”
谢谢，不是我找你，要不是宋铭提前打了电话，他并不想找这个花花太岁。
邹平怕隋尘霄的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忙把人拉在自己身边坐在：“毛总，毛少爷，你就歇会吧，消停消停，我多日不见你，一会儿陪我喝两杯可好？”
毛静华故意和隋尘霄对着干：“不好，你又不漂亮，对着你吃不下去。还是坐在妹妹身边更舒服，更惬意。”
唐思默默的搬椅子躲开了点儿：“你确定他是你的帮手？不是对手？”
呵呵，我不确定。
毛静华和隋尘霄也算不打不相识，只是宋铭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渊源，好心好意想给隋尘霄找个帮手，就找了还算熟悉的毛静华。宋铭还在部队当兵，探亲的时候毛静华跟着宋铭去祁阳玩，这个花花太岁走哪儿都喜欢围着女人转，一眼相中了秦蜜，也不知道这哥们是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装小流氓去骚扰秦蜜，隋尘霄那个时候和宋铭学拳，抱打不平，把他揍了一顿，毛静华扬言要报仇，只是没等他第二天找隋尘霄，就被毛老爷子提溜了回去，他自觉丢人也没和任何说，隋尘霄也没当回事。所以当宋铭提出找毛静华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毛静华这个人，想起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和当初二人的仇怨，当然如果不是为了唐思，他铁定不会找毛静华。
九点半刚过，包间门再次打开，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黎进昇，牵着唐琳琳，身后还有几个人，都是面容肃穆，西装革履，唐思看过去，只认识黎东坡。
唐琳琳一身雪白的公主裙，头顶梳成了公主发髻，簪了一顶公主皇冠，照映着水晶吊灯发着熠熠光芒。她冲着唐思微微一笑，脖子上的宝石项链跟着闪光，唐思有些恍惚，甚至有些认不出唐琳琳。她此时此刻才明白隋尘霄所谓的有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不是告诉她唐琳琳可能离开她身边，而是唐琳琳将离开她生活的世界，她能接触的阶层，从此以后高高在上，宛如名媛媲美公主，渐渐和她的生活认知划成金字塔的上下两个极端，变成两条平行线，再难有交集。
唐思情绪低落了，隐隐带着卑微和伤感。
毛静华看身旁这个漂亮的女人，刚刚还平静淡雅，小女人一般温婉的依偎着隋尘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黯然神伤了。他抬头看了看她目光所及，心下了然。
其实他真不太了解，不过是一个养女，养了两年而已，既然是黎家的宝贝，待价而沽就是，难不成你还真想和老狐狸抢人么？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何况明明就是人家的孩子，这几乎毫无悬念的结果，他甚至觉得隋尘霄也有些英雄气短的痴傻，为了女人什么硬茬儿都敢碰。
魏助理安顿来人做好，站在原处给众人做介绍。
黎进昇显然已经不耐烦和他们兜圈子，或许是已经搞定了唐琳琳，这次他直接带着律师法务财务还有黎东坡来赴宴，目的就是立刻解决这件事。
黎进昇话不多，直接让律师拟了协议出来，递给了唐思。唐思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看的头晕，甚至单个字貌似认识，连在一起她就瞬间发懵，不知道她的意思。她忙递给给隋尘霄，隋尘霄瞄了一眼老狐狸皱眉低头看，协议有十几页，他细细翻了一遍，又递给邹平。
邹平带上眼镜，逐字逐句，细细的看了一遍，过了半个多小时，他点点头。
这半个小时里，鸦雀无声。
“过去的事情不必提，你们放心，同样的错误也不会再出现，她毕竟是我黎家的子孙，自然在黎家养育。我很感谢唐小姐对甜儿的照顾爱戴，我黎某人感恩在心，也铭感五内，这是一些礼物，还有一些谢礼还请收下，权当唐小姐这两年的赡养费。”
“不，我不同意。”
唐思眼睛盯着唐琳琳，心慌气短，又有些害怕。
黎进昇面无表情：“唐小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于情于理于法，你都没办法争过我，你应该明白。”
“可是，阿霄，我，我。。。”
唐思语无伦次，她求助的看着隋尘霄，隋尘霄刚想说话，唐琳琳站了起来：“我能单独和思思妈妈说几句话吗？”
众人都看黎进昇，黎进昇不赞同的看向唐琳琳，唐琳琳丝毫不怯场回视他，黎进昇垂眸片刻，冲魏助理摆了摆手。魏助理站起身，推开隔壁的一个小厅，领着二人走了出去。
唐琳琳看了魏芬苒一眼，魏芬苒点头退了出去。
“琳琳！”唐思抱紧了女孩。
唐琳琳依偎在唐思的怀里：“思思妈妈，我多么希望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我们两个孤单的人永远永远在一起多好阿。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发烧了，你整宿没有睡觉，给我擦身，还给我讲故事，我当时就想我自己的妈妈是不是也这么温柔可爱呢，还有一次，你回来晚了，我在老奶奶家睡着了，你背着我回家，我趴在你的后背上，路灯很黑，看不清楚路，可是我觉得你力气可大了，而且你好高，就像爸爸一样，我也算有爸爸有妈妈了，虽然是一个人。”
唐思听着眼眶渐渐湿润，唐琳琳坐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可惜我不是孤儿，我有爷爷奶奶，还有妈妈，虽然我觉得他们很陌生，甚至有些不喜欢，但我却不能舍弃他们，爷爷身体不好，妈妈也住在医院里，她有些傻傻的，不认识我，哦，还有外公外婆，他们说只有我能让妈妈好起来，我刚来的时候，每一分钟都盼着你把我带走，可是现在，思思，我走不了。”
唐思紧紧抱着唐琳琳，唐琳琳哭了起来：“爷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人生，我是黎家的人，就得去担当黎家的事，我必须要去唤醒妈妈，要去陪着奶奶，要去学很多的东西，去做很多事。而且只有我会了很多的事，我才能有本事保护思思妈妈，让思思妈妈过的好，过的自由，不用受苦受累，不用看别人眼色。”
“爷爷说，人一辈子都是在做选择，不停的选择，既然是可以选的，为什么不选一个最好的方式，这样大家都会好。”
“思思妈妈也会好，我的亲妈妈会好，所有人都会好。”
唐思擦了擦她的眼泪，低着头问：“那琳琳呢？”
唐琳琳点头：“我也会好。”过了一会儿又问：“思思妈妈，你会常来看我吗？”
唐思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郑重地回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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