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熟悉的陌生人
——幻觉么？
如果是幻觉，为什么在被他伤得这么深以后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幻觉，远在南阳皇朝的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桃如九看着那个人时，那个人同时也在看她、
他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红衣，那红衣的颜色分外艳丽，明明给人一种妖娆的感觉，却在坐着时把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戴着一块木制的面具，面具表情狰狞恐怖，却掩不住他眼中的风采之万一……不是谢龙莲又能是谁？
谢龙莲坐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桃如九，因为紧张和激动差点握碎手中的茶杯！
是他的错觉么？
两年来走遍各国，只因不相信她早已葬身火海。几百个日日夜夜，他每日都在心痛懊悔。只盼有朝一日能再次与她遇见，向她好好地道歉——可如今，他明明一眼就认出了她，却怯怯不敢上前，只怕从她的眸中看到名为“憎恨”的情绪——
隔着人群，她的脸在万千面孔中刺目清晰，艳若骄阳，面如美玉，可那一头白发却似在瞬间夺去了他的呼吸——
“小桃……”谢龙莲蓦地站起身来向她走去，厚重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却掩不住他语音里的眷恋与焦急，仿佛千言万语都体现在这一声呼唤当中，让人闻之心悸。
桃如九听得那一声呼唤却似乎被人当头棒喝，脸色刷的苍白下来！
竟然真的是他？这到底算是有缘，还是冤家路窄？
呼吸徒然急促起来，她攥紧手指，转动轮椅就往准备走开——又或者可以说是……逃离？
两年的时间，她拼尽一切力量想要忘记他对她的伤害。那段疯狂的岁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愚昧无知！是，她错在一念之差，而他呢？存心的怀疑，尖锐的指控，仿佛一把刀——只在刹那间就贯穿了她所有的爱慕与痴心！
“小桃！”谢龙莲见她走了下意识的就要追上去，却被突然横出的莫离休拦了下来！
莫离休面色不善，眸中杀机一闪而逝，而谢龙莲却恍然未觉，只是一径盯着桃如九和她的——腿。
“你的腿……”他张开口，感觉到喉咙口有一片火烧火燎般的痛感，几乎让他连话都说不清。
“残了，”桃如九背对于他，冷冷道。
“为什么……残了？”谢龙莲追上前一步，可又被莫离休拦住。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桃如九合眸深呼吸了一口气，说罢便转动轮椅面对着他，脸上笑容浅浅，如花绽开。谢龙莲却浑身一震，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认他？
“你说我们……素不相识？”谢龙莲问。
“我该认识你吗？”桃如九不为所动，见莫离休已经一脸的不耐烦，担心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惹出什么事来，又以平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声音缓缓道，“莫兄，我们走。”
“你竟然不认我？！”而被莫离休推挤到一旁的谢龙莲却似乎是呆了。他喃喃自语片刻，又突然冲上前去握住桃如九的肩膀，声音尖锐到几近凄厉！“你竟然不认我？这一年的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每日劳顿奔波跑遍大江南北只为找你！我不愿相信你已经死了，甚至——甚至宁愿你恨我怨我也期望着你还能活着！可你竟然——”他说的又急又快，说到最后差点喘不过气，“可你竟然不认我！哪怕你恨我也好——你恨我也好过你对我淡漠疏离！”
“放开你的手，”还不待桃如九说话，莫离休倒是拧紧了眉面色阴狠的一把扣住了谢龙莲的脉门，“再不放手，孤便废了你！”
莫离休连“孤”都出来了，显然是已经气到了极致。
“慢！”桃如九眸光一闪出手如电，一掌扣在了莫离休和谢龙莲的手上！——却忘了自己还坐在轮椅上，这一出手可不打紧，当下因为惯力被他们带出两腿一软狼狈的就摔在了地上！
“小桃！”莫离休见状急忙伸手去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表情，“伤着没有？”
“我说太……呃，莫兄啊，”桃如九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一片，“你不要这么暴虐好不好？……”
“有没有受伤？”这时，谢龙莲也弯下身来准备扶她，“摔到了吗？”
桃如九没有吭声，她有些吃力的支起胳膊坐直身子，一手拉过身旁的轮椅——
“别动，我来，”莫离休见她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心顿时拧到了一起。而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当下抢步上前在桃如九震惊的眸光中弯下腰来——竟然一手放于她背上一手揽过她的腿弯，把她横抱了起来！
“呃？”这一举动不但让桃如九吃了一惊，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桃如九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状的莫离休，挑起眉梢。
莫离休这人不但寡言暴戾，还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今儿倒是怎么了？竟然让他的禁忌在她这儿一一破了例。
难道……
被他抱着好生安放在轮椅上，桃如九垂眸躲过莫离休倏然变得古怪的眸光，又抬首直视对面似乎已经傻了的谢龙莲。
他双目呆滞，好像是不敢相信正在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心心念念的人对他视而不见，反而和另一个男人亲密有加，有什么事能比这一幕——更能绞痛他的心？
蓦然想到几年前桃如九在面对青楼的如意时所表现出来的挣扎与嫉恨，这一瞬间，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情……
“大庭广众之下就动手，你们也不怕人看了笑话？”桃如九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语调平稳的开口。眼角却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莫离休再次扣住谢龙莲脉门的手，“离午时近了，莫兄，我们立即赶往昭武门！”
几乎是用强迫的语气，桃如九使用巧劲格开莫离休扣在谢龙莲脉门上的手，趁他俩怔忪之际拉起莫离休的手快速离去——
“小桃！”谢龙莲怔了片刻急忙追去，追出悦兴酒楼却见周围人如潮涌，哪里还有他们二人的踪迹？顿时一颗心空落落的，茫然的难受……
终于又见到她了。
可是，他还是他，她却已经不再是她。
当年对她的质疑和指控仿佛是一盅毒药，让他每次想起都心痛如绞。即使这样，他还是祈求着再遇——然而再次遇见了以后呢？她红颜白发，双腿残疾，虽笑如春山，却眸色如冰……
难道真的就这样——错过了么？
他爱她，爱的一整颗心都是痛的，可如今……
人还是旧人，却早已物是人非。她笑语晏晏，周围已有他人陪伴——
想到刚才那个面色阴冷的俊秀少年，他心中又是一痛。
“只要你还活着……”谢龙莲苦笑。
只要你还活着，我便还有机会。哪怕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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