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孟凛骑马路过山门时将乌纱帽摘下交给道士，持马鞭的手指着他笑道：“好生帮我保管，弄丢了唯你是问。”说罢将御赐的金牌别在腰间，甩鞭一路飞驰而去，下山路过各个关卡时畅通无比。
一路上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听着身后密密匝匝的马蹄声，心中思索着，今日盘查暮隐的锦衣卫里若有识得姜瑶面容的人，要如何应对。过会子如何安排这些身后跟随着的二百名兵士进城。
王敬此举必是想闹得京城里众人皆知，让陆同下不来台。殊不知，在狎妓这件事上是陆同猜透了官家的意图，主动揽起了差事。方才他见皇帝盛怒之下连连提到陆同，却始终没有降罪，足以证明还是不舍这条用顺手的老狗。
既然无法一击必中，那便留着后路再寻机会。
至少今日在官家面前，他并未对陆同落井下石，精明的老阉狗自然明白。想到赵小贵怕是保不住司礼监的差事了，不由得索然无味。对手还未等他出招便自寻死路，怕是多年跟着陆同狐假虎威，早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却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一个耐不住性子处处为上峰制造麻烦的棋子，自然难逃被无情弃之的下场。
他不由得想到那位宫女出身，历经十年掖庭宫磋磨，野心蓬勃的女人。
她的目标是东宫之母，皇后之位，唯独没有官家的心。她所要的，只是协助她一步步接近权利顶峰的人。而兰延，在宦官当政之下亦能做到。
当前形势下，他必须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明面儿是陆同的人，与兰延暗度陈仓。只有挑起宦官之间最大的两股势力争斗，才能彻底瓦解宦官在朝局政斗中的影响力。
为此，并不能直接与兰延交恶。若是借用那女人的手……他看着不远处的城门，这才放慢了骑行速度。
跟在身后的两名中军护卫统领，带着人马这才堪堪追上他。二人不由得气喘吁吁地同时看向文弱书生般的背影，本以为此人会像其他文官那般，脸色苍白地上马，过会子便龇牙咧嘴喊着腿疼腰疼。方才还曾暗笑头儿还特意寻一匹上好的大宛良驹给他骑，谁知竟然看走眼了。
孟凛双腿夹马，娴熟地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在马儿的嘶鸣声中道：“二位统领，请借一步说话。”
他见二人面上顿生警觉，指着城门川流不息的人车笑道：“若两百人径直向闹市骑行而去，势必会扰乱百姓生活造成恐慌。头一个与你们京卫指挥使司结梁子的，就是顺天府。
天子脚下发生此事，明日你家上峰便会受到御史弹劾。你们虽奉命办差，若王佥事被官家惩戒，今日两百名弟兄也难逃罪名。不若带上二十人入城抓人，再押解人员出城汇合复命，如何？”
两名统领互相交换了眼神后，其中一名恭敬地拱手道：“孟大人思虑的是，标下们并无意见。只是，二十人是不是少了些？若他们跑了，我等很难交差。”
“二十人若拿不下，你们便将我捆回王佥事面前交差即可。”
二人被孟凛若有似无的眼锋扫过，也担心带着二百名人马入城过于招摇，左右姓孟的也跑不了。于是也纷纷称是，选了几个力气大的手下跟随着孟凛入了城。
这厢暮隐的小楼里，南挽蜷缩在衣柜中，心惊胆战地听着那位姑娘和锦衣卫百户周旋……将公子说的无比下流且不堪入目。她隐约觉得这位姑娘像是抓住了锦衣卫背后的人与公子有仇，迫切地想知晓公子的事。
竟然绘声绘色地编造了公子和高御史的风流秘闻，不不，风流故事！还将仙品八件更换了名字，说什么公子表面上是包养了她，实则在此处当着她的面，与高御史夜夜偷欢……
南挽多次想将衣柜门推开一条缝隙，瞧瞧她是如何在锦衣卫提到识得她面容后，破门而入却未认出她的？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奴自然不敢欺瞒大人……不然为何要大人遣散众人，晚娘若在一旁陪着，奴断然是不敢说东家的私事。”
“美人儿如此聪慧，真是可惜了。”
姜瓖娇羞地垂眸为他斟酒，“大人莫要嘲笑桑榆，请满饮此杯，奴去添香。”
锦衣卫百户瞧着她袅娜的身段，微微有些醉意的调笑，“添香……嗝”明明才饮了几杯，怎得就有些头晕……
倏然，身后的门被大力推开，孟凛带着人闯了进来。
“放肆……”锦衣卫百户来不及说完就被堵上了嘴，用麻绳捆了个严实。
其中一名统领诧异地看了眼背对着衣架的女人，低头拱手道：“孟大人，卑职清点人数后便回去复命。”
“去罢。”孟凛目送其离开关上门后，说道：“今日事发突然，以免夜长梦多，明日不必再来暮隐。官家今日上香遇到一些变故，却是个回宫的好机……”
“稍等。”姜瓖打断了他的话，悄然将手中的面纱戴上，这才微微侧首唤道：“挽儿，出来罢。”
南挽万万没想到公子竟然回来了，她面色羞愧地从衣柜中爬出，也不敢看屋内二人，胡乱福了福身，忙道：“奴告退。”
孟凛没想到她竟然藏在此处……不由得再次看向背身站立的女人。
方才刚进暮隐时，晚娘便趁人不备隐晦地指了指小楼，说了一个“拖……”他便知，来的人里并没有能认出她身份的人。心也放下了大半，不由得笑道：“姑娘是怨东煦将事情办砸了，心生不满么？”
姜瓖双手紧紧箍在胸前，闭眼狠了狠心有气无力道：“我身子不舒服，方才那人……那人”
孟凛见她微微弯腰，像是腹痛的样子，不由得走上前来双手扶住她的手臂，蹙眉狐疑道：“他将你……”
“别碰我！”姜瓖伸出右手反推他，故意将手捂在他的口鼻上，自己则趔趄着靠近拔步床旁的角落。
孟凛渐渐觉得四周的景物像是在天上飘着，继而在眼前缓缓旋转……神志也有些混沌不清。他下意识觉得不妙，用力甩头试图令自己清醒却徒劳无功，“你给……”他踉跄着迈着绵软的步伐扑向床榻，凭借仅存的意念运功，却发现眩晕的更加厉害，伴随着陌生的灼热一路从小腹快速涌至脖颈。
姜瓖余光紧盯他的动向，手里紧紧握着解药努力再和自己抗争……电光火石间，还未反应过来的她，被顶着一张潮红的脸的男人狠狠拽住手臂拉倒床榻上。
看着面纱之上一双无比熟悉的双眸，孟凛的心猛地一颤，失声唤道：“婠儿？”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她的眉眼，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视线里反复睃巡着这张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姜瓖蹙眉强忍背部的疼痛，和眉间他手指滑过的酥痒……好似听他喊着南挽的名字。
“是你么？”孟凛挥手拂开面纱的同时，却被身下的女人搂住脖颈，听她在耳旁唤道：“公子，我怕。”他紧紧拥住她后闭了闭眼，好似李婠身着蜜合色大袖衫裙从画上走了下来，扑至他的怀里，喊着：“我怕，救我……”
“婠儿不怕，有我在！”闻着她颈间熟悉的味道，一如那夜她推开窗牖时裹夹的药香……顺着他的鼻尖蔓延至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犹如虫蚁齿咬那般，酥麻之中带着些许疼痛，引发出更多身体内陌生的欲望。
他脑中残存的念头是不行……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脑中都是她宽衣解带后的模样。
姜瓖被滚烫的身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冰凉的手指试图用力推开，想起身将床榻间的帐幔放下……挣扎间，却被一双大手紧紧箍住双臂，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眸清晰地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面容。
姜瓖在他热切复又侵略性的目光之下，感到无所遁形。想到被李顼临幸那晚她呕吐了整夜，她不由得再次尝试着挣脱他的钳制，往床角挪了挪，假意问道：“你会负我么？”悄然脱掉藏有瓷瓶的靴子。
孟凛长臂一伸，将她揽至身侧，迎上她胆怯之中带着期盼的目光，盈满眷恋的目光之中带着疼惜，仿佛不受控制那般，沉潜嘶哑的声线缓缓响起，“上天好生……重获至宝……永不相负。”
姜瓖见他对答如流，完全不像神志不清的人，生怕他内力深厚，药效即将过去……双手环过他的腰身生疏地解开腰封的同时，丁香滑过他早已涨红的耳垂，吐气如兰道：“我信你。”随后紧闭双眼，如临大敌般，浑身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这句充满着魅惑的邀约，令孟凛犹如山洪爆发那般，席卷肆虐着摇摇欲坠的堤岸。
思往事，梦魂迷，雪莹玉体透房帏，禁不住魂飞魄碎。
姜瓖浑浑噩噩间，脸一偏，躲过男人的吻，双手用力揪住身下的锦衾。犹如乘坐一条飘摇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之后，恍惚中被身后男人的大手如婴孩般搂在怀里，被动听着他呼吸逐渐沉缓。
在如雷的心跳之中，她不敢相信……在他推门刹那间做出的决定，就这般顺利的完成了？不但没有呕吐，好像也没有那么痛。
回想起孟凛方才不断地唤着挽儿，难道是南挽？她不由得想起李顼吸入了药粉后经常在寝殿内唤着“卉娘。”相传那是一位薨了的太妃的闺名，被李顼觊觎多时，太后命人将其投了井……难道吸入药粉后，便会幻想眼前人是心中喜欢的那个人么？还好她方才服用了解药。
不管怎样，回宫后总算少了一道担忧。想到李顼整晚以折磨女人为乐趣，她在回宫之前与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心底竟然生出暗爽的感觉。
随着帐幔里的光越来越暗，身侧的男人沉沉睡去，她轻轻抬起压在身上的手臂，缓缓从他的怀中钻了出来。待穿上被南挽放置在一旁的男装后，回身睃巡着床榻上的痕迹时，赫然发现了床间的血迹。
她咬唇四处睃巡着，一眼瞧见方才推搡之中床前桌几上跌落在地的瓷瓶碎片，拿起来便往自己手心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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