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不御坤宁(芫菩) >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岑香在掖庭宫的所住之处,掖庭宫条件最好的院落。张保这么安排也是为了将她隔离开来,方便暗中提防。

        姜瓖熟门熟路地来到院门口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这才躬着身迈入屋内,向坐在桌前饮茶的岑香行礼道:“大人,奴婢前来伺候。”

        岑香见他躬着身一脸苦相,脸上挂谄媚的笑容,冷声命道:“方才你玩儿的什么把戏,如实说来。”

        姜瓖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碗的半成品,恭敬地放在桌上,回道:“大人,这是奴婢为了应付吴庶人做的金碗,上面的金漆是找张公公要来的。”

        岑香将绢帕放在碗沿,拿起来从上到下查看了一番,见毫无发现便扔回桌上,皱眉问道:“为何要做这个?”

        姜瓖颇为为难地说道:“吴庶人接连打骂给她送饭的杂役,以至于送饭之人每每惊恐地带着伤回去复命。张保公公说皇后娘娘颇为关心吴庶人,不敢怠慢她,便命奴婢接过送饭的差事。奴婢想着投其所好,说不定就能不被挨打地完成差事。听到吴庶人念叨她有个金碗,就模仿着做了一个,没想到她竟然很欢喜。”

        岑香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伶俐,威严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命道:“从今儿个起,在掖庭宫里跟着我办差。”

        “大人赏识,奴婢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姜瓖为难道:“张公公那里奴婢该如何去回?”

        岑香听她提到张保,轻蔑一笑,“你不必管。至于你的差事……正如你所说,娘娘念旧且心善,故而命我多照顾吴庶人的起居。这段时日,你随我去给吴庶人送养神汤等一些补品,若差事办好了,我便……”她想起死了的王七女,改口继续道:“重重赏赐你。”

        “多谢大人提拔,奴婢必当遵命。”姜瓖欢喜地行了个大礼。

        岑香问道:“王七女你可识得?”这个名字她从干女儿口中听过一回。待她在掖庭宫养病时,便听到此人被姜瓖杀了。随后翠荣命人送信,说在化人场找不到姜瓖的尸体,命她暗中查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死了的获罪宫女,还要确认尸身,难道还能借尸还魂不成?借尸……她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认得。”姜瓖听到王七女的名字,立刻展现一副八卦的样子,“大人可曾知晓此人前几日被人杀了?听说他死时瞪大了眼睛身上全是血,胸口被戳了两个大洞。”她放低了声音,难以启齿道:“据说他还脱了亵裤。”

        岑香厌恶地转身走到窗前,斥责道:“我没问这些,你说这么多作甚!那你可知,他之前与姜瓖的关系如何?”

        “是奴婢多嘴,有辱大人清听。”姜瓖学着那帮太监点头哈腰道:“据奴婢所知,王公公平日里便四处拈花惹草。不知他为何发迹起来,就连张公公也不放在眼中,众人见他也是躲着走,生怕被他找到机会羞辱一番。最近掖庭宫里很多传言,说他对姜瓖觊觎很久,想是趁着在荒僻之地欲行不轨,被姜瓖奋起反抗,丢了性命。”

        岑香转身盯着她,“那你可曾听说,王七女的墓地是谁出钱建造的?”

        姜瓖茫然地摇摇头,艳羡地说道:“这……奴婢就不知了。从王公公的吃穿用度上看,生前想必积攒了不少银子,下辈子终于可以做个正常人了,另奴婢好生羡慕。”

        岑香听他说出这般毫无见识的话,暗中嘲笑自己竟然指望这名低贱的杂役说出一些线索。

        自从她收到翠荣的密信后,曾亲自唤来宁妃宫里的干女儿秋蕊审问……她身边并无姓孟的太监,但王七女的墓地又修建的那般华丽,这真是见了鬼了。

        姜瓖的尸身失踪,化人场王七女的墓地是孟姓太监以秋蕊的名义去王家要的钱,而翠荣势必会将姜瓖的尸身失踪和她与秋蕊,王七女的关系告知皇后娘娘。

        这一切她丝毫没有辩驳的能力,岂不是平白无故承担了罪名,罪加一等?!

        岑香惊恐之下,一把揪住姜瓖的衣领,“你可知掖庭宫获罪宫女死后扔在哪里?”

        姜瓖吓得连连后退,趁机下跪挣脱她的桎梏,哆哆嗦嗦说道:“据据奴婢所知,长得好看些的,被那些公公们买去配阴婚。太监们大多自幼阉割,并未体会到……女人的滋味儿,就想着死后能能……”

        岑香听了恍然大悟,总算能有个复命的借口,不由得看向眼前这名杂役,盘问道:“方洪,你是哪里人氏?家中可还有亲人?”

        姜瓖胆怯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奴婢南皮县人士,家中尚有老母,还有两名兄长三个妹妹。只是奴婢已有二十年不曾与他们相见,不知老母亲尚在人世否。”

        “这个好说。”岑香示意他起身,指了指桌上的墨宝命道:“你将家中住处以及兄长的名讳写下,若差事办得好。我便命人给你兄长送些银钱,为你捎封家书。”

        姜瓖擦了擦眼泪,不敢相信地叩谢。

        岑香目光睃过,见他耳唇有孔洞,心中一动,随即不动声色地命道:“你上前一些。”

        姜瓖应喏后踉跄起身,从衣袍内落出一块发黄且湿漉漉的粗布,散发着不可言说的骚臭。

        “大人,奴婢该死!”她慌张将粗布拾起,想塞入袖中却塞不下,弄得手上和衣袖上全是,急得下跪连连磕头。

        岑香捂着口鼻指着他命道:“明日起,若不收拾利索,别来见我!”

        姜瓖慌忙告退。找一处隐秘的墙角,这才将手里握着的粗布扔进废弃的井中,靠在井沿旁虚弱地喘着气。她摸了摸靴子,想起自己脏污的手,只得作罢。就在此时,背书声再一次隐约传了过来。

        她寻着声音来源走到了西墙下,努力辨认着声音,像是在背着算学口诀。

        此时,孟凛命陵游将印刷好的考卷下发给二十名小太监,命道:“下课后,将《九章算术》《孙子算经》第一卷的题目做出来,明日上交。着实听不懂,也不必勉强,换刑名科便是。”

        小太监问道:“孟先生,为何第一堂课便要考试?”

        孟凛靠坐在窗子上,手握书卷,反问道:“不拉出来溜溜,哪知你们是汗血宝马亦或健骡?”他余光瞧见阿墨跑出来在院墙底下嗅来嗅去,蹙眉吹了一声口哨,见它听话地重新钻入草丛深处,这才示意陵游去外头看看。

        “敢问先生,奴婢们为何要学不入流的胥吏差事?”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太监忍不住问道。

        孟凛嘴角微牵,赞道:“问得好。这也是你们学成之时,需要交的答卷。”

        他见陵游有话要说,歪着头听其耳语一番后,笑道:“不知不觉,我竟然做了回姜太公。”

        这一笑,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午后的阳光,透过白墙下的竹林洒在观景窗前,与靠坐在上执卷的白衣男子形成一幅独特的风景画。只见他微微歪着头,面颊两旁的墨发随着微风飘逸如丝,目若朗星,薄唇上扬,笑得光风霁月,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陵游看了眼滴漏,面无表情地说了声:“下课。”

        姜瓖听着墙内“先生再见。”的叩拜声,喃喃自语,“税课与刑名……”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在日头底下晒的汗流浃背。这才擦了擦额间的汗,堪堪扶着墙去了秦嬷嬷处,打算向她学习更难的银针易容之法。

        入夜后,姜瓖见张保留了条子说晚归,便速速盥洗后回到地窖内。

        趁着昀儿还未入睡,想到曾答应他任何事都会共同商量,便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其中穿插司礼监的职能,以及宫人之间严格按照等级和资历逐级压制,便于让他更好的理解。

        昀儿主动为她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说道:“若让那个名叫岑香的坏人以为是谁要害她,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姜瓖再次颇为惊讶和赞赏地看着昀儿。

        回来时,她也意识到她的‘尸身’不见和孟姓太监的确回了宫却又消失了,两件事重合交叉的点太多,被萧芸卿手下发现疑点实属正常。没想到昀儿将自己心中的盘算完全说了出来。

        “那你怎么看孟凛授课?”她将孟家的事和孟凛现状说了一遍,充满期待地看向昀儿。

        昀儿沉思片刻,说道:“您曾告诫孩儿要尊师重道,这位孟先生教出的弟子,日后想必也会听恩师的话。”

        姜瓖笑了笑说道:“人人都说宦官无情,学生虽是孟凛培植,却也要看他与陆同谁更有势力。否则站错了队,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会丢掉性命。”

        她见昀儿目光闪烁着看向别处,懊恼自己应该夸奖而不是打击,赶忙笑道:“昀儿说的也不无道理。不管别人如何,咱们日后要成为尊师重道之人。那么,你认为学习税课与刑名有何用处?”话问出口便觉得不妥,这个问题于他而言过于深奥。

        昀儿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表现出茫然的样子,只是问道:“不知怎样才能去上这位孟先生的课?”

        姜瓖没想到他会如此之问,立刻说:“不行!”予以否定。

        “为何?”昀儿表现的颇有兴趣,“所学内容与您之前教的《大学》《中庸》大为不同,孩儿多学一些总不会错。”

        姜瓖起身坐在他身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娘也希望你能多学一些知识,可相比之下你的性命更加重要。待咱们有所准备回宫后,便会有最好的师傅传授你学识。”

        “孩儿觉得,回宫后的师傅们不会传授这些内容,到时也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孩儿,想学也学不到了。”

        “你……”

        姜瓖第一次见他如此坚持,坚持的令她感到有些忤逆的意味在其中。

        昀儿与她对视,“姊姊,我想去!”话一出口,他生出些许的慌张,只得努力表现的和平常一样。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33151159/1984532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