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丁其人，奇人啊

遗体捐献中心时不时会有告别仪式，这主要是签了捐献的人走了以后，作为社会和家人对离去的人的崇高精神的纪念和告慰。张大爷说，人类对于□□总是有许许多多的眷恋，在魂灵离体的那一刻，也就成了在世者十分看重的瞬间。小丁每次听张大爷说这些，就觉得老头年级大了，所以神神叨叨的。

        对于捐献遗体和奇怪的人，张大爷都十分尊重，他告诉小丁“死生无常，唯无私之心最珍贵”，所以每当有人来办告别仪式，他一定会亲自布置会堂，也会帮助亲属完成所有的流程。

        小钉子跟着他打打下手，看着大家哭哭啼啼的，她心里并没有太多感慨，只不过只要是张大爷的吩咐，她一定会听，她的宗旨是：不给大爷惹麻烦。

        有一次办告别仪式的是一位23岁的年轻妈妈，因为卵巢癌早早的就走了，走之前她和家人决定捐献遗体。当天，她3岁的儿子发现妈妈半天都不起来，突然就哭得不能自己。整个场面十分悲壮，张大爷当时让年纪比较小的小钉子去把小朋友带出去玩一会儿，结果没过十分钟小朋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回来，说着：“姐姐说妈妈死了，姐姐说妈妈死了！”

        家长赶紧抱住小朋友，一边安慰一边瞪着跟在后面手插裤兜的小钉子，“乖乖啊，不是跟你说了吗，妈妈没有死，妈妈去天上了，以后就是天上的星星。”

        “可是，可是，姐姐说，天上什么都没有，星星就是星星，啊呜呜呜！”小朋友哭得不依不饶，家长有的生气的看着小钉子，有的生气的看着张大爷。

        “小钉子，你胡说什么呢！”张大爷迫于众怒只得赶紧怪罪小钉子。

        “本来就是啊，人死了就是死了，他早晚会知道的，骗他干嘛啊。”小钉子撇撇嘴，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容不下这些善意的谎言。

        小朋友一听哭得更凶了。

        那一天，小孩儿哭，大人闹，张大爷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亲属们，做完仪式，他对小钉子说：“以后不要那样跟别人孩子说，我知道是实话，但是也要有人之常情，不然我们还是人吗？”

        小钉子没有顶嘴，只是悄悄得嘟囔了一句：“人？人比鬼可吓人多了呢！”

        看着如今在告别仪式上安安静静，还能表现出一丝悲伤的小钉子，张大爷欣慰的点了点头。

        小钉子这会儿其实是在思考，张大爷让自己去打听保险小哥，她怎么打听，她又不是私家侦探，莫非张大爷又想找徒弟了？相中了这个倒霉的保险小哥？

        自从小钉子来到这里工作，张大爷最孜孜不倦的爱好就是寻找徒弟，美其名曰寻找接班人。可他总是用稀奇古怪的方式去吓唬那些年轻人，纵使有些人想来，也被张大爷折腾走了。有时候真想不通，张大爷到底是想要别人来，还是不想要别人来。尤其是张大爷喜欢对着墙角自言自语，第一次看到，把小钉子吓了一跳，后来张大爷说自己有时候会用这种方式反省人生，问他反省出什么了，他总是说“天机不可泄露”。

        不管真假吧，反正小钉子慢慢也就适应了。

        想到这里，小钉子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保险小哥给她的名片，打定主意准备去他公司随便看看。

        话分两头。

        王穹这边签了张大爷的合同，虽然有些惊悚，但到底是拿到了合同，张大爷签的是最便宜的，每年1300元的保险合同，还让王穹给打了个折，前三年1100，就是这样王穹也完成了组长内部给他定的指标。

        他看着女神朋友圈的那款包包，心里有些高兴。

        王穹走进公司打卡，发现今天居然没有迟到，暗笑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自信心爆棚，跟前台打着招呼：“早啊！cherry！”

        前台第一次见到这样阳光的王穹，有些诧异得回了一句早安，眼神里还有些难以置信。

        王穹满意的走到自己的工位，深吸一口气坐下，把合同放在桌子上，准备录入所有的信息。

        “王穹！你今天来的挺早的啊，怎么殡仪馆的大爷没把你给烧了啊！你合同签了吗你，就坐这儿跟个人似的你！”陈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眼尖的他看到王穹手里拿着一份保险合同。

        如果不是因为职位卑微，王穹真想把这份合同拍到陈丰脸上。

        他推了推今天带的黄色框的眼镜，眯起眼睛，伸手一把把合同顺过来一边翻看一边继续数落：“居然签下来了，还是最便宜的，你还打了折，你怎么不给自己打骨折呢！就这么点儿权限，让你用得怎么这么普度众生啊！”

        陈丰翻着合同，用手提了提绿色的牛仔裤，王穹看着他心想，你穿这么紧的裤子，难道不卡裆吗？

        “陈组长，您看，我这个月的业绩完成了，那我的奖金是不是？”王穹小声的说。

        “哼！等着吧！”陈丰不置可否，甩下合同溜达着离开了王穹的工位。

        刘晓忆刚进办公室就看到陈丰翻着白眼走进办公室，赶紧谄媚得笑了笑，快步绕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一大早的，骚男怎么这副表情？”刘晓忆问王穹。

        “不知道，可能是扯着蛋了吧。”王穹挠挠头，看着自己的电脑，打开某宝，准备看看女神心仪的包包具体是多少钱。

        “王穹，王穹，有人找你！”

        “嗯？谁会找我？”王穹嘟嘟囔囔的站起来。

        通常他这种公司小透明是不会有人上门来找他的，他本人又怂，也不可能是来寻仇的。王穹一边想着会是谁，一边快步往外走，刘晓忆在后面勾着头使劲儿看。

        “在3号会客室，已经给你带进去了，是个小姑娘。”办公室秘书是一个和气的小男生，大学刚毕业，王穹谢了他，径直走进了3号会客室。

        “你好呀，保险小哥，又见面了！”小钉子坐在那儿，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在王穹身上打转，这样让王穹很不自在，就像是在梦里那个满身是血的女人看着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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