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提议
滋事男子被暗卫押去了大理寺，谢绾绾也灰头土脸的跟着汪绪回了去。
本想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偷偷跑回自己的住处，可才刚迈开步子，汪绪却拦住了她，恭敬道，“谢小姐，王爷有事寻你。”
苏景琰消息还真是灵通，自知是躲不过，她长叹一声，只得跟着汪绪去了苏景琰处理公务的楼阁，蹑手蹑脚踏入，大气都不敢出的走到室内。
室内白檀幽香，丝丝沁神，苏景琰正伏于桌案前。桌案上仍是堆积如山的卷宗，但以不似上次江熠帮他收的那般凌乱，一摞摞井井有条摆置跟前。
听到她进屋的脚步声，苏景琰放下手中的朱砂毛笔，挑眉睨了一眼。
“听闻你今日难得出去游玩，还小闹了一番？”
小闹……
谢绾绾敛了敛眉，自然听得出苏景琰话中的深意，她在街巷和人大闹一事都传到苏景琰耳中，又怎还能算是小闹？
但此事确是自己冲动，她严肃的福了个礼，“是臣女一时冲动，未考虑周全，可那妻儿瞧着着实令人心疼，臣女不得已……”
苏景琰将批改好的卷宗，整齐放入旁侧的木箱内，扣上锁，“你可想过若是汪绪未出现，你会怎样？”
听到苏景琰的话，谢绾绾身子微微一僵，若汪绪不在，那男子必定是已打上了她的脸。旁人若是挺身而出来制止，或许还会好些，可大家只是冷眼旁观的话，她与春雨定会凶多吉少。
苏景琰站起身走到谢绾绾跟前，“这世道上的人并非都如你所想全然是那般好的，你如此帮那对妻儿，那个妻子可有过什么表示？”
并未……
在苏景琰提醒下，谢绾绾细细回忆了番，从她劝架开始，那女子确实未说过什么，也未有过任何动作。
她瞬地抬眸，不解地看向苏景琰，略带试探地问询，“或许她还是怨臣女的？”
苏景琰只是俯身瞧着她，并未作答，然她从他的异眸中却看出了答案。
那粗狂男子在今日因她的阻挠而丢了面子，被抓到大理寺或许还要受些苦，被放后定会将怨气撒至妻儿身上。她若不阻拦，那对妻儿或许只是挨几句骂，可她的出现，则会让妻儿挨更多苦头。
谢绾绾瞬地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但却也有一点万分不解，“王爷，那女子被这般对待，她为什么不和离？”
苏景琰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问，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和离？那也得是男子同意才可。”
若是那女子提了和离，以男子暴躁的脾气来说，不同意就又是一番暴虐。
谢绾绾一想到如此，不禁生气得蹙起眉，“婚嫁之事你情我愿，若婚后并不幸福，女子为何不能主动和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何只能男方做主？”
她这般义愤填膺的样子是苏景琰未料到的，世道本就如此，她却如此抗拒。
但作为现代人，她自然不能接受这一事，仿若婚嫁后女子就变成了相公的附属品，只可一辈子依随，再无其他权利。这叫她如何接受，女子不该逆来顺受，她们也应有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的决定，保护自己的人生。
于是她出了苏景琰处理公务的地方便径直去了放置案卷的藏卷阁，阁里飘着淡淡书香气，书架数不胜数，她毫无停留攀上三楼，从最顶层开始一架一架查看起所有被保存的卷宗，一册一册翻看所写内容。
遇到与女子有关的案子，便用纸笔分类记录。
女子被丈夫家暴的，女子因被丈夫虐待致死的，婚后丈夫行为恶劣的……
不翻看不要紧，如今一看此般案卷数量并不少，可见女子确实属于地位极低且不被保护的地位。
想起那因买妻而被迫嫁于不喜之人的娟儿和凶手的妻子，再想想被王富喜虐待而冲动反抗共同杀害了王富喜的姜氏、齐氏和张氏，若有明文条例可以保护她们，她们的命运也不至于此。
谢绾绾对此是悲痛的，她自知古代这般情况也是无法避免，但也真心希望自己能寻得些办法尝试改变。
几日间她总是一早跑去藏卷阁翻查案卷，晚上回屋还要查看江临的律例律条，日日反复，整个人清瘦了不少。
这般模样急坏了春雨，天天想着法子为谢绾绾补身子，煲汤炖补品样样没少，依旧不放心，于是一直伴在谢绾绾左右，终是陪着谢绾绾翻遍了整个藏卷阁。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可不成想谢绾绾回了屋又将自己困于书案前，开始伏案挠头不停写着东西，纸张写了揉，再铺新的继续写，终是几日后写出满满几大章。
春雨端着才炖好的雪梨羹进了房间，瞧见谢绾绾正举着自己的成果笑眯眯地打量着，不禁开口问询，“小姐这些日子，可到底是在忙甚？”
“自然是要找王爷提些从女性立场才能想到的建议。”谢绾绾放下纸张转了转泛酸的脖颈，继而接过了雪梨羹。
春雨惊讶，“向王爷提建议？”
“是呀，比方说成婚女子在婚后若是遇到了丈夫威胁生命的行为，女子若是原因，也可提出和离，如此一来反倒是可以降低犯罪率的。”谢绾绾认真与春雨讲着自己的想法，“可也并非提出就必须接受，这需要官衙做出抉择，比如要求仵作验伤，通过验状判断是否准可。”
听着她的解释，春雨似懂非懂着，眼珠一转，微蹙着眉再度开口，“可若只是提议，小姐直接找王爷便可，何必这些日子如此劳累，人都瘦了一圈了。”
谢绾绾摇摇头，一脸严肃道，“若是没有数据支撑，论点又怎能算数。”见春雨更是不解的神情，她淡淡一笑，“总之要拿些东西给他瞧的！”
苏景琰是已有几日未见过谢绾绾，听汪绪说谢绾绾这几日倒再没出去闲逛，反而日日奔去藏卷阁，一待便是一天。
“晚上回了所住厢房，也是挑灯到很晚。”
听到汪绪竟连谢绾绾回房的事都知道，苏景琰手上动作一顿，睨了眼汪绪。
瞬地意识到自己所言微妙，汪绪连忙颔首补充道，“是谢小姐的丫鬟说的……”
苏景琰未有应声，再度提笔在卷宗上批注，可心里却不禁总是在想，那日谢绾绾是负气离开的，以她的性子应是难挡好奇，还要在江临城里闲逛几日才收得了心的，却不成想竟是几日都未再出过大理寺。
本以为是小女子普通的置气罢了，然找了暗卫问询情况后，才得知谢绾绾似在钻研什么，如此一反常态，甚是匪夷所思，于是才又问了汪绪详细情况。
“王爷，谢仵作求见。”
屋外暗卫突然禀报，拉回苏景琰的思绪，他轻咳做允，只见门扉一敞，没一会功夫，谢绾绾便探着头走了进来。
她看上去清瘦了不少，但脸上还带着平日里常见的明媚笑容，端正地福了个礼，“拜见王爷。”
然苏景琰看到这笑容不免头疼，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若是对他这副样子，八成是又有不情之请。
苏景琰叹言，“何事？”
“臣女这几日去了藏卷阁，花了些功夫将可查卷宗均翻看了一遍。有些小小见解，还望王爷过目。”她恭敬地向苏景琰递上自己写好的几大张纸，小心翼翼觑着苏景琰，“或许是臣女逾越，但因王爷是负责刑寺的掌权者，臣女还是想说若是可以希望考虑臣女的提议。”
苏景琰接过谢绾绾手中厚厚的纸张，简略翻看，完全没有想到她还真能一门心思扑在一件事上许多天。现如今给他的文字，倒是比平日他要过目的各种卷宗写得还要详细。
他抬手微微一摆，叫汪绪先行退出，直到门扉阖上，才缓缓开口，“你如何想？”
谢绾绾收起笑意，肃然道，“臣女翻查卷宗看出女子被杀有一部分原因是因家庭纠纷，丈夫愤然所致，或是再无忍耐选择自杀，就像是胡顺那自缢的妻子。而女子犯罪则多为因不堪丈夫虐待，或不忍丈夫在外留情，杀了丈夫，或者杀了丈夫在外的外房。
“臣女认为，若是在在现有明文条例中增加保护女性的部分条例，是可有效减少犯罪的。若是增加特定情况女子可提出和离，更是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纠纷，如果是这样，也许姜氏她们也就不会被王富喜施虐那么久，最后选择杀害王富喜了。”
原来还是为了之前裁衣铺一事，苏景琰抬头瞥了眼谢绾绾，再次垂眸继续看手中谢绾绾给他的文字。
谢绾绾见苏景琰并未有制止的动作，便继续说道，“如今女子告状，承担的风险太过沉重，有时明明是丈夫犯错在先，却因告发丈夫而引来关押，臣女认为是不公平的。正所谓大义灭亲，可为何反而会引来祸端？”
“你可有想过，若按着你的想法实施了，又能有几个女子愿意选择这样的权利？”苏景琰向谢绾绾提出了质疑。
谢绾绾身子一顿，古代女性若是踏出这一步自然困难，因为除了明文条例外，千百年的世俗更是无法越过的铜墙铁壁。
她垂眸踌躇，半晌缓缓开口道，话语中全是肯定，“臣女认为只要有一个女子站出来，便会有无数女子选择跟随。”
她眸子亮闪闪的看着苏景琰，满眼皆是坚定和期待。
须臾，苏景琰嘴角轻扬，将文纸放于旁侧，淡然道，“如此，本王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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