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州验尸04
金州县原知县尸身查验完毕，谢绾绾对尸身进行缝合，洗净双手及解剖刀具后，与苏景琰先后出了义房。
走出不过才两步，熟悉的晕眩感瞬间袭来，她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呼吸倏然急促，身体如浸水般染上一层虚汗。此刻明明有人在身边说话，但声音却像是在千里之外，听着不切实际。
她心中连连大叫不好，原本是有随身携带饴糖的，但适才为了验尸方便，她将糖暂交到了春雨手上，而担心春雨会害怕验尸的场所，她并未让春雨在此等候。
心里愈发气闷得紧，那糖时时备着，时时无事，现在身边没有了，这低血糖倒是挑准了时候说来就来。
她惴惴不安着，不知何时自己就会晕倒，紧忙踱了两步半靠在石墙上，打算强撑过第一波眩晕感时，熟悉的蜜饯袋子被递到了眼前。
谢绾绾的大脑反应已不及先前，她略有迟钝地看了看蜜饯，又抬眸无力地瞧了瞧正耐着性子保持递东西姿势的苏景琰，旋即伸出手，接了过来。
三两下打开包装，一连拿起好几块蜜饯放入嘴中咀嚼。甜腻感在嘴中化开，没一会功夫，身体便好了些许，大脑渐渐再次恢复了思考能力，她呆呆地盯着手中蜜饯，忽有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或许苏景琰当初在泉江县让汪绪买的蜜饯并非是因自己喜欢食用，而是得知了她易犯低血糖后特意为她准备的。
如此想来，谢绾绾脸颊不由自主微微泛红，难怪那时听春雨说汪绪不知该买些什么，只得按着春雨要的各来一份，也难怪蜜饯买来有些时日了，苏景琰却从来都没有动过。
“谢王爷。”她拉回思绪，略有虚弱地和苏景琰道了声谢。
苏景琰将手收回，背在身后，轻咳了声，目光转向他处，“蜜饯你拿好以备不时之需，现下先去用晚膳，用后回屋歇息即可。”
话落，苏景琰便迈开步子，走出义房小院。
谢绾绾在其身后紧跟着，心里不住盘算，眼下不过酉时，竟能用过晚膳后直接回房休息，这还是他们这段时间来，收工最早的一日。
她略有不敢置信地和同走在苏景琰身后的汪绪小声确认，“今日所需做的事情真的都结束了吗？”
汪绪明显神情微一顿，难掩尴尬，“怎可能结束，待王爷用膳后还要去金州县的玉妩楼去问询事宜。”
原来苏景琰膳后竟还有事宜问询，所谓歇息，仅是单独针对她而言。
谢绾绾不禁向前快走两步，与苏景琰平行，她轻声道，“王爷，臣女不用歇息，可一同去的。”
苏景琰侧眸瞥了她一眼，“那地界不是你一介女子该去的。”
那地界不该她去？听闻苏景琰这般说，她略有恍惚，脑子里不断念着玉妩楼，半晌略略有恍悟。那玉妩楼莫非是青|楼？
“王爷，臣女是仵作，命案现场或许能更好助臣女分析尸身。”她严肃认真道，并未有一丝妥协，“况且臣女鼻子好使，王爷也应察觉了，到了玉妩楼臣女兴许可以闻到死者身上那股未知的香气。”
她相信以方才验尸时，仅她一人闻到了的香气情况而看，在场许是再无比自己嗅觉更好的人存在了。
苏景琰始终都未做声，被代理知县一路带去膳堂，踏入之时才缓缓开口，“用了膳便去，莫要耽误。”
晚膳用后，正是戌时，是玉妩楼最热闹的时候。
墨绿朱红相称的木质小楼立在金州县最繁华的街市之中，十余个彩纸灯笼聚成光瀑，挂在周侧。
这是谢绾绾穿越至今头一回见到青|楼模样，难免好奇，从踏进楼子那一刻开始，便不断地探头打量着。
五彩丝纱挂于悬梁围杆，隐隐约约罩着一楼几处酒桌。玉妩楼处处飘着香气，正中央是一座圆形舞池，此时有三五个身着红色丝纱裙的女子伴随着旁侧的乐队，偏偏起舞着。
舞池后是通往二楼的木质台阶，上面站着几个身着艳丽的女子，摆着妩媚姿势朝着来宾打着招呼。
玉妩楼人来人往，生意好不热闹。
“哎哟，几位大爷瞧着面生，可是头次来啊？”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旁侧响起，一位约莫不惑之龄的妇女，摇着圆扇，扭着宽腰走来，她一眼瞥见谢绾绾，神情微怔，“大爷，咱们这可不兴自己带姑娘来啊！”
“放肆！这位是来金州县督案的岐绍王，不得无理。”汪绪持剑阻止了妇女靠近欲搭上苏景琰的手，神色庄重，正色道。
一听来人是岐绍王，女子瞬地收起了谄媚模样，她下意识后退两步，脸庞挂上一丝畏惧，“是……是民妇逾越了，民妇是这里的老鸨，不知王……王爷来此所谓何事？”
玉妩楼此时仍歌舞升平，周遭的劝酒声与欢笑声连绵不断。看到苏景琰因这嘈杂蹙起眉，那老鸨瞬间了然，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是民妇老糊涂了，王爷，茶室最为清静，这边请。”
老鸨有礼地引着他们来到一间无人的厢房内，厢房内飘满茶香，正中是一张长型矮木桌，周边没有椅子，而是用六个坐垫代替。
此间厢房确实最为清静，装饰也较为素雅，难得是薄绿与褐石色为主配色，与外面那些明艳装饰比起，已是温婉。
老鸨将门扉阖掩，外面欢笑声轻了些许，“不知王爷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前阵子在咱这小楼里发生的命案？之前衙门来人时，民妇便已说过了情况。知县大人是突然从厢房里冲出来，然后死在了门口的。”
苏景琰来此并非重新问询案发经过，他眉头微挑，对老鸨方才的话不以为意，“这里在做生意时可会使用助兴的香料？”
似是没想到岐绍王竟能如此开门见山问出这般直白的问题，老鸨愣了一瞬，旋即笑道，“咱们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大爷们寻欢的，助兴的东西这在哪处青|楼都是会有的。”
“香料可方便我们看一看吗？”谢绾绾打量了一圈茶室，顺着老鸨的话问出口。
老鸨瞬地露出了不解之色，似是还未明白谢绾绾究竟是何人物，她觑了觑苏景琰，正欲开口，便听到苏景琰淡漠道，
“烦请照做。”
“是是……”若是岐绍王要求，那必当是要去做的，老鸨连忙收起疑惑的嘴脸，弓着身子，倒退着出了门，“请王爷稍等。”
谢绾绾不禁瘪了瘪嘴，这老鸨还真是精得很，见人下菜碟的本是在她身上发挥得可为淋漓尽致。
片刻后，那见风使舵的老鸨便拿着几样东西回来，她一一摆放在长桌上，都是形状各不相同的香料，有的是普通点香，有的是块状熏香，姿态各不同。
老鸨讪讪笑着做起解释，“这便是我们这里的全部香料了，玉妩楼的香料是特调的，多以牡丹香和兰花香做底，加上些可以助兴的料子，大爷们若是有需求，咱们便会供上。”
谢绾绾边听着老鸨说话，边一个个将香料拿起放置鼻尖处嗅了嗅，“你们这里可有供鼻子吸食的香料？”
“哟！这可没有。”老鸨连连摇着头，“这香料只有点燃了才奏效，若是像您方才这么闻，都是没有效果的。”
谢绾绾将手中最后一块香料放下，敛着眉长长叹了气，朝着苏景琰摇摇头，“王爷，臣女确实未闻到类似方才验尸时所闻味道。而且是从进到玉妩楼开始，就未闻到过那般味道。”
如此一来，情况便明了些许，那不知为何物的香料，并非出自玉妩楼，而或许本就来自死者自己。
苏景琰略有思索，朝着老鸨确认，“那日死者来此处，可有叫青楼女子作陪？”
“有是有……”老鸨眼睛一转，细细琢磨着，“不过倒是在来时和民妇提过，半柱香后再让姑娘过去。”
要求半柱香后再唤姑娘，谢绾绾脑子突然蹦出个想法，死者来青楼除为了寻欢作乐之外，还有一目的可能是要见什么人。
似已无仍需问询的事情，苏景琰便一刻也未过多停留出了玉妩楼，就仿若这里令他如何嫌弃一般，谢绾绾是紧赶着步子才跟上了他的速度。
出了玉妩楼，感受到苏景琰步子渐缓，她才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呼吸，待平稳后，轻声道，“王爷，今日刚到金州衙门时，臣女便觉得略有奇怪。”
苏景琰挑眉，“有何奇怪？”
“金州衙门似是太奢华了些……”她边走边思量着，踢着脚下无意间踩到的小石子，“按理说金州县与泉江县规格相差不多，然金州县的衙门与泉江县相比要大许多，且整体风格均显浮夸。尤其是那义房，不过验尸之处，无论是棺床还是桌案，均是红木制成，上面也雕刻精细花纹。”
她不断将今日所见的金州县衙门与自己脑海中的泉江县衙门做对比，如此一看，她爹爹的衙门真真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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