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州验尸01
谢绾绾本还沉浸在苏景琰对自己松口的快乐中，可还没来得及多欣喜一会，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渊咳了咳嗓子，面容略显憔悴，长叹一声，哑然道，“囡囡，此事你为何不先和为父商量？”
她神思一震，看着父亲，瞬地羞赧起来。
被父亲如此一说，她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方才一心扑在希望苏景琰能带自己离开，去其他地方做仵作，却忘了如此大事，还不曾告诉过父亲。
自知理亏，她讪讪地揪了揪谢渊的衣袖，诚恳地道了句，“爹爹，我错了。”
谢渊本就无意怪她，见女儿这般，只得无奈摇着头，“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我的女儿，自然不能在泉江县当仵作，可囡囡你出生至今，还未出过这里，你叫为父如何放心？”
谢绾绾原身从小就是谢渊的掌上明珠，定是被保护得极好的，如此大家闺秀，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属正常，谢渊自然有他担心的道理。
能否习惯外面的世界，能否照顾好自己，能否保护自己不被伤害，这都是谢渊不可预料的。
谢绾绾因自己方才的任性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在现实世界是一个人在外地上的大学，几年时间都是自己独立生活，她早已习惯如此。
可现在她是集宠爱于一身的知县千金，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该如何向谢渊证明一个从未有过自己生活的人该如何照顾好自己。
这不像是当仵作，只要她可以验尸，并把验尸结果报给谢渊便可让他相信。她现在对于如何照料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空口保证，全然立不住脚。
正当她有些陷入苦思之时，听得谢渊又是一声叹息，继而缓缓开口，“为父知道不能护你一辈子，囡囡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若明日你真的要走，带上春雨，那丫头从小跟着你，对你最是上心，有她照顾，为父也能放心些。”
这或许是谢渊最大的让步，听着谢渊的这般嘱咐，谢绾绾倏然红了眼眶。
她与谢渊相处至今，也是有了感情的，她知道作为爱女心切的谢渊此刻是用了多大勇气才说出放开女儿这样的话，她也知道若是她离开了，谢渊又会每日怎样地思念。
鼻头泛着酸，双眸变得有些模糊，眼泪不住从眼角滑落，她瘪着嘴，抽泣出声，“爹爹，女儿会时常给您书信的。”
这是她现下唯一能想到让谢渊安心的办法，定期让父亲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兴许父亲就能宽心一些吧。
谢渊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头，轻轻地揉了揉，“若是不习惯，就回来，别委屈了自己。”
“嗯。”谢绾绾使劲点头，答应着。
“不可与王爷使性子，王爷是皇权贵胄，不是咱们这般人放肆得来的。”谢渊不断嘱咐着。
谢绾绾难得地抱着谢渊听他讲话，撒了好久的娇，直到戌时的更打了后才离开。
回到绾铃阁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春雨，与她说自己的决定，问询她是否愿意跟随自己。
春雨丝毫没有犹豫，连连点着头，“小姐去哪，春雨就去哪，小姐不觉得春雨累赘才是。”
谢绾绾笑出声，拉了拉春雨的手，才想多说两句，比如去了外面就不比在府里舒服之类的话，结果话还未说出口，春雨却忙活了起来。
她从柜子里挑出谢绾绾平日里喜欢的那些衣裳，又跑去将饰品盒搬到桌子上，“奴婢得快些收拾东西，免得明日卯时来不及，小姐您有什么要奴婢安置的，奴婢都为您备好。”
春雨向来是个急性子，她说做就做，即刻东跑西跑翻箱倒柜起来。看上去还带着些激动的心情，旁人若是不知，还以为提出出远门的是春雨而不是她谢绾绾。
收拾包袱折腾到后半夜，谢绾绾实在撑不住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天还未亮，春雨叫着她起来洗漱，并吩咐着小厮帮着将所收拾好的物什，抬去府外的马车上。
她粗略一看，不过一晚上时间，春雨便收拾了两箱东西，还有几个包袱零散地堆放在箱子之上。
“咱们俩的东西怕是比整支暗卫的东西都多。”她笑着调侃道。
春雨为谢绾绾扎好发髻，插上她最喜爱的翠玉发簪，“小姐，那些暗卫都是男子，本就五大三粗，自然不会有女孩子精细。咱们可是第一次出门，自然要多备着些，以备不时之需。”
春雨说的自然是在理的，出门在外若是临时需要什么，怕是和那些暗卫是借不来的。
谢绾绾梳妆好，便和春雨一同出了府，府前一整条街道几乎被暗卫的马匹占据，载人马车和载物马车插在暗卫队列之中，被保护得极好。
谢渊此刻已在府外等候，谢绾绾见父亲眼下黑眼圈有些深，便知道父亲昨夜一定没有睡好。
她忍不住与谢渊拥抱着，听着谢渊昨日就已说过的叮嘱，但她这次却不觉得父亲啰嗦。
天色将将有了曙光，苏景琰身着刚来泉江县时穿过的那身玄墨镶金蛟龙绣服，款款走出谢府。
他见谢绾绾已站于马车前，惊讶挑眉，转瞬同谢渊打了声招呼。
谢渊行拱手礼，正式且严肃，“小女就拜托王爷了。”
苏景琰只是淡淡颔首，他觑了谢绾绾一眼，并未做肯定回答，“本王只觉令爱确有做仵作的天赋，然行途定比她想象艰辛，若是令爱不习惯，本王会派人将她送回。”
谢绾绾明白苏景琰的言外之意，那便是她若耍小姐性子，或者娇气惹事，他自是不会奉陪。
或许在苏景琰眼里，她不过是好奇心使然，可能一受苦就立马会改变心意。然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有更多的验尸破案机会，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路途遥远，苏景琰不与谢渊再过多客套，他先一步上了马车，待谢绾绾与谢渊做最后告别也上了马车后，才命暗卫启程。
浩浩荡荡一行队驾马驶去，好不壮观。
马车内，苏景琰坐在正当间的位置，从谢绾绾上车开始就始终低头翻看着手中一沓沓案卷，用行动告诉她，莫要与他交流。
谢绾绾并不在意，她坐靠在车厢左侧，掀着帘子一路同府前的谢渊摆手，直到马车拐了街角，才将帘子落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落寞。
马车行驶在街市道路上，平稳安逸，没一会功夫，谢绾绾的瞌睡便袭来，她头贴着车厢，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一磕一磕的，但也睡得极熟。
然不知何时，马车便剧烈摇晃起来，谢绾绾是被突然的晃动惊醒。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捂着受了惊吓而跳得愈发快的心口，抬眸瞧了眼苏景琰，那人依旧毫无反应似的，埋头处理事物。
马车颠簸如此剧烈，想必觉也是睡不成了，谢绾绾将帘子掀起一角。此时窗外天色已然大亮，太阳如还未绽放的橘红色花苞，含蓄地收着还未闪耀的光芒。
谢绾绾发现她们已经驶出泉江县县城，走在了郊区农地之上，这里没有县城发达，自然路也没有县城的平整，多以泥路为主，坑坑洼洼，难怪摇晃剧烈。
如此，便只能忍着。
可这颠簸震感似是没有到头的时候，晃来晃去半晌也未见渐缓，谢绾绾感觉自己的屁股被颠得生疼，腰也因一直坐着而微微酸涩。
曾经坐火车硬座数小时与现在相比，也不过如此了。
然祸不单行仿若说的就是她，肚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咕噜咕噜不争气地叫起来，她紧紧捂着胃，生怕响动让苏景琰听了去。
细细想来，平日里这个时候应是她在府里用膳的时候，此刻搭配着饥饿感，她着实已在想念东厨嬷嬷做的盐水鸭、素菜心、桂花糕和翡翠豆腐汤了。
忽地，她闻到了淡淡豆腐脑和肉包子的香气，她探头朝窗外望去，只见路边有简陋的早点铺子，蒸笼刚被掀起，薄皮大包子正腾腾冒着热气。
她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回头看了看仍认真处理事物的苏景琰，那句已在嘴边的“我们可否用些早膳”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是记得苏景琰出发前有说过什么的，现下若是她娇气得吃不了苦，苏景琰定会毫不犹豫命人把她送回去。如是想着，谢绾绾只得咬咬牙，将帘子放了下去。
眼不见心不烦，若是看不到那些好吃的早点，兴许她也就不会饿了。谢绾绾将帘子放下，闭上眼睛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
没一会功夫，她的胃的确没再抽搐，谢绾绾无奈地叹了口气，饿过劲了……
漫长的行途，似是毫无边际，她有悄悄掀开门帘，查看厢外春雨的情况，春雨如她一样，也是握拳不断敲打着腰背，不停更换姿势。
谢绾绾此刻虽不愿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体力上，男子确属比女子强太多。
眼看着马车即将经过在乡村坐落的第五家酒家时，倏忽间，苏景琰放下了手中案卷，他将手伸出窗外，随意一挥，汪绪的声音便在外面响起。
“停！”
马车渐渐停下，谢绾绾听到汪绪驾马而来，出现在窗前，弯腰等待着苏景琰的吩咐。
苏景琰微瞥了眼谢绾绾，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淡然道，“暂做停歇，转官道。”
官道？官道！
谢绾绾眼睛倏地睁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盯着苏景琰，车队走了一上午竟不是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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