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青丝随着木生来到了小时候二人常去玩的那片树林，两个人在一出山坡坐下，看着远方的山峰和云端，微风和煦，心悦神怡。
“风好舒服啊，感觉一下子就精神了。”青丝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浑身好像卸下劲般，她转头看向木生，兴奋说道，“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累，原来看阿姐的及笄礼的时候，总是羡慕的不行，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能穿上那么好看的裙子啊，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就又不是那么期待了，只希望时间能慢点、再慢点，最好永远没有那天才好。”
“那可不行。”木生也笑着开口。
青丝疑惑：“为什么不行？”
“婴婴，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我和鹏举要来前面这片树林玩，然后你知道了非要跟我们一起，我们不肯你就哭，后来我们趁你偷偷不注意跑走了，但没想到你后面真的又跟了过来。”
“怎么不记得。”青丝很轻易的就被木生转走了注意力，她把腿伸直，两个脚尖左右摇摆，偶尔轻轻靠在一起，她想到了些什么，突然乐了起来，“我记得当时我去树林里面找你们，结果人没找到，自己还迷路了，我当时一边哭还一边想，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
“我记得当时你看到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要打我，不过当时我就很奇怪，明明是我和鹏举一起跑的，为什么你只打我一人？”
青丝晃着脑袋，灵动的眼眸一眨一眨：“这谁知道呢，没准是因为你从小就总欺负我？”
木生听到青丝的回答也低声笑了起来：“这句话真是好没道理，当时你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最后累的走不动了，还是我把你背回家的，结果没想到还没到家呢，你就睡着了，口水湿了我半个后背，脏死了。”
“哪有！你这是胡诌！”青丝才不承认。
“我怎么胡诌了？这件事你娘和鹏举都能替我作证——”
“不许说了！”青丝伸手，试图要捂住木生的嘴巴，木生笑着躲过去，“好了，不和你闹了，好好坐着，当心一会儿滚下去。”
青丝这才作罢，她双眼望着前方，远处的天空一望无尽，好似没有尽头，偶尔有鸟儿从高空飞过，但又转眼消失不见，被木生勾起的回忆一件接着一件，鲜活明亮，仿佛就在眼前，只可惜，再无法伸手触碰。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连小云儿都已经三岁了。”
“是啊，鹏举都已经成亲四年了，我记得当时你看到新娘子的喜帕，满眼放光，羡慕的不行。过了几天后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块儿红布，蒙在脑袋上假扮新娘子一定要让我掀开，我不肯，你竟开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是啊，现在想想还是很生气！”青丝说着鼓起了嘴，“我当时缠着娘好久好不容易才要来一块红布，满心欢喜的去找你结果你看到我竟然生气的说我胡闹，怎么也不肯陪我一起玩，气得我好几天都不想和你说话。”
青丝回忆到这，心中突然又有一些酸涩，她想，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那么喜欢木生了，可是为什么，哪怕只是个游戏，他都不肯呢？
青丝佯装要打木生：“你说，你当时为什么不陪我玩，要是——”
“婴婴，”木生突然抓住青丝打过来的手，他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目光温柔且坚定，他说，“婴婴，如果我说，我现在想揭你的红盖头，不知道算不算晚？”
青丝呼吸猛地一滞，她的双眼氤氲，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模糊起来，她颤抖着双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什么？”
她怕是她听错，她怕她还在梦中。
“我说，婴婴，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做我的新娘，我的妻子，我一辈子唯一的爱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青丝听后，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噙了泪，声音中也添了几分委屈：“可是，可是你那时——”
“揭帕之事不是儿戏，那时你还小，倘若你心意不即此，他日你成亲，又何必让人空口落下话头。”
青丝听后还是不解，一滴泪娇滴滴的挂在了睫毛上：“你明明知道的，那只是个游戏。”
“即使是游戏，我也不想负你。”
木生的话好似温润的雨一步步浸湿着青丝的心，她缓缓抬眸，看着满眼怜爱的木生从怀里拿出一对玉镯，放到了青丝的手中。
“这是给我的？”
青丝看着玉镯，不敢相信。
这玉镯的颜色碧绿通透，在经历了岁月沉淀后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青丝知道这是木生母亲的陪嫁，也是木生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不然这里还有谁？”木生轻轻拿起一个玉镯，想要给青丝带上，青丝躲闪，“可是，这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吗，你就这么送给我了，那你以后想你娘了怎么办？”
“这是我娘留给她未来儿媳妇的，不是留给我的。”木生捉住青丝的一只手，将玉镯套了上去，随后又去拉另一只手，“你刚刚明明才答应我要嫁给我，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青丝的脸上出现一簇霞红，她低下头，小声道：“谁答应要嫁给你了？再说，今天明明是我的生辰，你都没有送我礼物。”
“这对玉镯难道不算吗？”
“好啊你，一对玉镯，又当礼物又当信物，你好会盘算。”青丝故意生气，她双手叉腰看着他，“这对玉镯只能算一样，你自己说，要当哪样？”
木生知错就改立刻哄道：“我错了，你的生辰礼物我改日补上好不好？”
“那我会吃到街南巷子铺的糖人吗？”
“会。”
“那我会有长乐街的胭脂水粉吗？”
“会。”
“那我会每天都收到好看的衣裳吗？”
“当然。”木生笑了。
“那好吧。”青丝摇头晃脑假意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随即冲着江木生笑开来：“那好吧，木生哥哥，我愿意嫁给你。”
那一瞬，扑面而来，皆是春风。
这本就是一桩两家欢喜的亲事，在江木生跟着父亲上门提亲时，青丝的父母很快就同意了，双方相互商讨定下婚期，到时让站在一旁的青丝和木生红了脸。
下个月初八，她就要嫁给木生哥哥了，下个月初八，她便要喊木生哥哥夫君了。
青丝想，真希望时间再过得更快一些啊。
然而，就在婚期逐渐接近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宣和四年，童贯、蔡攸兵败于契丹，河北官员刘韐于真定府招募战士御辽，保家卫国。
百姓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人心惶惶，青丝不再总想着婚事，看着木生和鹏举哥满脸忧愁的脸，心里很是担心。
离婚期只有三天的时候，青丝在屋里捧着喜服细细抚摸，她将自己的脸慢慢贴了上去，想象着自己穿上之后木生的表情。
他一定会夸我好看的。青丝想。
就在青丝做着美好幻想的时候，母亲前来叫她，神情伤感，青丝心中一惊，随着母亲来到大厅，看到的确实满脸严肃的父亲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木生。
“江林，你敢把刚刚说的话亲口告诉婴婴吗？”
父亲很少像这般动怒，他甚至叫了木生的全名。
青丝心中忐忑，却见木生抬头看向自己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愧疚，声音却坚定如常：“婴婴，现在国家有难，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要去参军，上前线去，击退辽敌，保国家平安。”
“那你，那我们——”青丝立刻明白了木生说这段话的用意，她有些慌张的看向父亲，只见父亲堪堪避过她的眼神，低头叹气，母亲脸上的忧愁更大了，她关切的看着有些失神的青丝，忍不住还是为自己的女儿问道：“那你们的婚事呢？你走了，婴婴怎么办？”
“我还是会娶她，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如果她还愿意，她永远都是我江木生的妻子。”
江木生的话无疑是在青丝心中埋下一颗惊天炸弹：他去意已决。
只见父亲重重叹了口气，他把江木生扶起来，道：“这件事还是要看婴婴的意思。”
“婴婴——”
“你会活着回来吗？”青丝打断江木生的千言万语。
江木生一愣，随后坚定的说道：“我会。”
“好，那我等着你，无论一年三年五年十年，我都会等着你，但是木生，你绝对不能骗我。”
青丝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她的神情，她的音调，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内心，正在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
木生出发的日子是初九，青丝去送他，看着木生和鹏举骑上马向她招手时，青丝想，如果他们不走，那么今天是她成为木生妻子的第二天了吧。
原本依照父亲的意思，正好可以在参军之前成婚，但是木生不愿，他说，如果他能活着回来，自然最好，但若不能，他何苦耽误了自己的一辈子，新媳变寡妇，他不愿意。
可是我愿意。青丝想，这辈子，她除了江木生，恐怕谁都不会嫁了，若真天遭不测，即便不是寡妇，可能也要背着老姑娘的名头过完一生。
江木生，江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是青丝泪眼模糊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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