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借钱
送走了萧诗荏时间已经不早了，七点半多的公交车里，人多的已经塞不下了，张小龙是从火车站乘的车，火车站可是一个公交大站，很多路公交车都在这里发车，当然了张小龙很幸运的坐在最后一排最右边的位子上，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戴上耳机，随着公交车走走停停，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看着车窗玻璃反照出自己的影子，张小龙觉得自己如此的陌生，不看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帅。幸亏太阳公公已经睡觉去了，要不然发散万丈光芒照瞎这小子的双眼。
戴上耳机很有好处的，最大的就是不会错过打来的电话。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打断了张小龙正在听的励志歌曲，“喂，是小龙吗？”
“是我，阿云”张小龙听得清楚，这是田楚云的声音，好久都没有见面了，这丫的打电话是什么意思，张小龙不清楚。
田楚云在电话那头得知了张小龙这小子还没有忘掉自己的声音，询问道：“最近可好？”
“本来挺好的，接到你的电话就不好了”张小龙开玩笑的说道，是啊，自己本来听的歌正爽着呢，脑子里还停留在刚才和萧诗荏的道别之中。
“哦……”田楚云轻声的回应了一句，难道他知道自己打电话的目的？不会吧，自己这是第一个给他要说的呀。
张小龙听着电话里头的田楚云声线有些不对，问道：“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痛快点。”
“那个……最近还在干兼职吗？”该说不该说呢，田楚云心里揣摩着，问了句最没有内容的话。
“嗯，你要是说别的我可能说不起来，这咱是亲身经历的，杠杠的，我给你说呀，在那里面那叫一个累啊，无聊啊，简直想死啊，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苦，现在明白了，现实给咱丫的上了实实在在的一课啊……喂，你在听吗？”一提到自己熟悉的话题，张小龙就立刻在田楚云的耳朵边说起了自己的事儿。
“哈哈，我在听，在听”田楚云笑着说道。张小龙也怕自己说的无聊据问了句，没想到田楚云竟然在听着自己的胡话。
接下来张小龙把自己在餐厅里的很多事儿，很多感受说给田楚云听。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说了这么多的东西，张小龙都觉得有些烦了，问田楚云这个听众的反应。
田楚云一直都在听着，说道：“没有没有，你说你说，我在听呢。”
“得，咱大男人的，说的太多了就显得窝囊，让人笑话吃不了苦，受不了累了，也不说我了，你打电话过了一定有事儿，怎么，说说你吧”自己把话语权拿了这么久时间，一直都是自己在啰嗦，阿云打电话过来一定也有自己的事儿，也该轮到田楚云说话了。
田楚云停了有十几秒，说道：“我呢，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帮忙。”
“你这说什么话呢，咱们谁跟谁呀，有屁快放”这家伙今天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张小龙听不惯这样说话的田楚云，就说道。
张小龙这家伙还是没有变，“哈哈，你还是以前的臭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扭扭捏捏反而不仁义了，成，小龙，你那里有钱没？多余的钱，能不能借我点?”田楚云直接就把问题说了出来。
听到自家兄弟这么一说，张小龙明白了，笑着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这有不到五千块吧，能帮你就这么多，多了我也没有，你看你要多少？”
“五千?你那怎么这么多钱啊，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田楚云有些惊讶，张小龙还是一个在校学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呢。
“我不是说要买摩托嘛，现在就只有这么点儿，别说我了，你说你要多少？”对田楚云，张小龙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小龙虽然有些钱，可那是用来有用的，幸好自己借的不多，田楚云就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借的不多，一千，就全在你这儿借了吧，省的去借别人的。”
“没问题，怎么给你?”张小龙痛快的说道。
“那我拿了你买摩托的钱，你怎么办啊？”脑子一转，田楚云想起了一件事儿，既然这钱是小龙买摩托的，自己借走了，那他怎么办呢？
张小龙在听见田楚云说要借钱的时候就已经把后路想好了，对田楚云解释道：“我，你不用管，摩托钱够的，咱再挣它一个月，就又够了，怕啥。”
“那就好，我怕耽误了你的事儿”田楚云略带歉意的对张小龙回道。
本来就是好兄弟，田楚云这个样子的说话，张小龙有些不爱听了，都是自己挣的钱，又不是向家里要的，这钱自己还是有支配权的吧，说道：“咱们是兄弟，说那些废话干啥，对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听到电话里头传来张小龙对自己工作事情的询问，田楚云感觉一直在张小龙耳前压抑的激动直接爆发出来了，说道：“我现在最不想提的就是工作的事儿，要不是工作的事儿，我也不用向你借钱了。”
“哎呦，看来这里面有东西啊，快说说，我来听听”张小龙刚才还在和萧诗荏说起自己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写小说，可自己其实很缺少社会经验，没有经历过什么事儿，听阿云这话里有话呀，可能是一个好的点子，张小龙猎豹一般的嗅觉扑捉到了这一点，问道。
招架不住张小龙的要求，田楚云在电话那头说起了自己的事儿，“本来以为上了个破学校今后的日子就毁了，已经彻底放弃了，结果，谁知道学校竟然还给我们安排了很多的招聘会呀什么的，突然感觉这学校虽然不怎么样，可能给学生主动找工作，挺好的呀，真的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学出来就给工作，可谁又能想到呢，说的工作都是些啥嘛，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虽然田楚云的话有些激动，而且有些话并不顺畅，可张小龙完全能明白他要说的意思，得知了他话里的意思，就知道他工作肯定不好，要不然也会有这么多的怨言，这些田楚云说出来的话，张小龙其实并不喜欢，男人嘛，就应该吃一点苦，可也许不是这么个原因，就想问个清楚，“怎么?很累吗？”
“不，是很丢人”田楚云艰涩的语音，竟用着带有自嘲的笑声说出这句话。
“丢人，那还不爽死你呀”显然张小龙想到别的地方去了，田楚云这家伙不是还和那个叫阿绿的女人有过一段嘛，张小龙脑子里就把这二人联想了起来。
田楚云也被张小龙逗笑了，说道:“如果是那种工作那就算是好的了，那是在人的思维上的侮辱，我去，我好歹也是上过学的人吧，也不用受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给我在那里教什么欧姆定律，安培定律吧，完全不把人当人看，在他们这些用经验堆砌起来的人面前，我们就是最下贱的人，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做。”
“活累一点也没有什么的”张小龙用自己在餐厅里干的活类比的说道，如果只是累的话，那也不算什么吧，干活的哪个不苦。
田楚云感觉自己可能没有把话说得清楚，又说道：“我受不了那种压迫，可现在想退出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唉，这不还找你借钱生活吗。”
张小龙就以一个过来人说道：“你可能还是吃的苦不够……”
“我吃的苦还不够，”田楚云激动的打断了张小龙的话，“小龙你真的不知道啊，我当时在仓库里面给人搬电池，你见过一块一百五十斤的电池吗？我一次给人搬五块，我一块一块的送过去，人不给个车，还嫌我们送的慢，一次，一块电池掉了下来，差点砸死我啊，以前我觉得咱们是用青春换钱，现在才知道是用生命换钱呢，一个月一千五，我回家还给妈妈说我是电路工程师，我的……”
电话那头的田楚云声音哽咽的说道，电话这头的张小龙心里不是滋味。的确，和田楚云的工作相比，张小龙的那一点苦真的不算什么，可工作的累，苦竟然把田楚云逼得说话带有哭腔了，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吧，可到底该说些什么好呢？自己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张小龙不知道。
听了田楚云的事儿，张小龙之前跟萧诗荏斗嘴，玩暧昧的高兴劲儿突然没了，就是这么突然。张小龙这学期一直以来都在餐厅做兼职，其中的心酸他没有太多的说出来，偶尔的发发牢骚身边还有自己的同学给自己鼓励，像卢柏，江河，甄静，康哥，还有很多的女性朋友，“龙师，摩托！”大家总是用这样的话激励着张小龙继续上班，虽然很累，可有这些人，张小龙感觉有苦一起吃，也不觉得工作苦到撑不下去了。可阿云呢，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个电话，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本来自己最近就感受到了些什么问题，但他说不清楚，今天他明白了，自己一直不清楚而想弄明白的东西就是这个，对，就是社会问题，社会上的一些问题。
社会现在存在的这些问题，张小龙虽然接触的不多，可这一颗种子已经在心间长大发芽了，自己以前想写些属于自己的小说，内容就是自己上学的和一些校园里面发生的快乐事儿，可现在他明白了，既然要写小说，那就要写些能反应社会现实的东西，这才应该是一个人应该做的，而且非常有意义的，要不然就不要写，写出来也是带有一股子铜臭味儿，无聊，没有意义。
张小龙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阿云，我觉得我应该见你一面。”
田楚云直接拒绝了，说道：“不，不了，你不要来看我，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话，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张小龙没有想到田楚云竟然会这么果断的拒绝自己，感到有些气愤，眼睛里竟然有了些泪红，这算什么事儿，有些事儿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张小龙想当面说清楚。
听张小龙的语气，田楚云明白了，这家伙肯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就是拿你们当兄弟，我才不要让你们看到我现在这样，我觉得我不够资格跟你们做兄弟。”
“你说什么？你拿我张小龙当什么人了？”张小龙没有想到田楚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不是被电池砸傻了，什么意思嘛。
对张小龙脾气最了解的人就是田楚云了，听着小龙的语气，田楚云能做的最好的处理就是把事情尽量解释清楚，“小龙，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心里很乱，过些日子吧，等兄弟过好了，一定去找你们，我混不出个样子，我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既然田楚云都这么说了，张小龙气消了大半，原来阿云有这样的性情，这刚好是张小龙自己喜欢的那种，明白了阿云的意思，张小龙笑着对其说道：“行，我把你的话先放这，你要是混不好，你就赶紧给兄弟滚回来，别在那边丢人现眼。”
“你小子就是嘴贱，替我向赵冰问个好”解释清楚其实也用不了太多的话语，一句话就行了，小龙这个性情中人啊，田楚云有些无语了，有时候很干脆，可有时候也很固执，但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好，他心中感觉暖暖的，笑着对其说道。
提起赵冰啊，张小龙竟然说道：“我可不敢，那小子比我还冲动呢，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拦不住，记住，混不下去了，就赶紧滚回来，还是那句话，这里才是你的大本营，有人欺负你了，回来，组织好，咱们一起去给你报仇，哈哈。”
“哈，行，一定一定回来，还要给你还钱呢”刚才自己眼睛里渗出的是因为工作艰辛的苦涩酸水，现在却变成了兄弟关怀的豪情。
“少说那些废话，钱要是不够就直接开口，听到没？”张小龙简直像是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田楚云说道。
哈哈的笑声在电话那头响起，田楚云心情转好，调侃道：“早知道你是大款，还用说，就问你要了。”
“嘿，你小子，早知道就不借你了”张小龙才不理你刚是是什么样子呢，既然阿云心情转好了，还开起了自己的玩笑，那自己怎么能不顺着他演完这场戏，这场兄弟戏。
废话一箩筐，咸泪两兄弟。
本来田楚云说想借一千块钱，张小龙给田楚云打过去了一千五，阿云竟然到了问人借钱的份儿上，肯定没有一分了，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田楚云回过来一条短信，内容就是些感谢的话，张小龙看了之后，没有回复，直接删掉了短信。
和阿云的电话打完了，耳间又响起了那些励志的歌。张小龙之前辛辛苦苦的上班，就爱听这些励志歌曲，要不是这些歌曲激励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抱着无奈工作的心情去继续上班。可现在的他感觉很烦，这些歌曲现在听起来怎么那么吵闹，里面的歌词自己之前那么喜欢，为什么现在觉得他们都在说谎，好像只有用一种呐喊的方式才能唤醒人心中的梦想，说什么苦难之后就是甘甜，甘甜个屁呀，现在尝到的只有苦，未来可以根据现在做出一些预感，哪有什么光芒，只有对工作的担忧，未来生活有什么保障，难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吗？自己在外面兼职，有的学生因为很多不能说明的关系，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很好的生活，工作，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公平吗？张小龙本来就不怎么相信公平，可老是听到，看到那些公开标语，他笑了，彻底笑了。
摘了耳机，还听个屁励志歌啊，这些唱这些歌的人真的是经历苦难了吗？你经历的苦难是我经历的苦难吗？你眼中赏心悦目的红是我眼中赏心悦目的红吗？如果这些歌手出现在张小龙的面前，这就是张小龙最想问的话，这些歌手现在已经过上了优质的生活，还在那里叫喊着励志的歌词，有意义吗，离开了那种生存环境，请问还有那种创作的激情吗，请问那些年龄比张小龙还小的人有什么经历，整天在叫喊着自己的梦想，理想，有意义吗，有没有梦想，有没有理想是自己个人的事儿，难道非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适合这些俗人不一样吗？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多么的无聊，是不是现在的社会提倡各人梦想，这些歌手就唱附和市场的歌，请问难道这些歌手，你们唱这些歌的时候，你们都不脸红吗？既然你都这么唱了，那也没有见到哪条新闻说起这件事儿呀，不要把自己说的像是隐士豪侠，要相信狗仔的力量。
越是想到这些，张小龙心中越是失望，摘掉耳机，揉揉眼睛，和田楚云的电话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脑子里，直到该换下一辆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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